第7章 梅雨

    望着窗外断线般的水珠落在地上汇成小河，杭南书忧心如焚--上海的梅雨来了，狂风呼啸着拍打着窗子，树枝在一阵阵狂暴中颠来倒去，杭南书脑中回响着一句话：“这活儿我干了一辈子了，我敢说，肯定不会有事的……”他挠一挠自己的秃脑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切都在往不利的方向发展，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一场撼天动地的暴风雨要来了。

    杭南书坐不到铺着软枕的梨木圈椅里，他站在书桌前望着摊在眼前的信，多年来摸爬滚打的嗅觉告诉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来人！”

    一个精干的女郎走进来，等候着杭南书的话，想了一会儿，杭南书问：“许掌柜回来了没有？”

    女郎摇摇头，“没有。”

    “去，马上把他叫回来！”

    在杭南书等待的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许柏言带着淋淋漓漓的一身水回来了，他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脸上挂满水珠，一进门便道：“你不找我，我也正想找你呢，伙计，过去看看吧，我看这回咱俩是够呛了！”说到最后已然丧气起来。

    “怎么？”

    “那缝越裂越大，快兜不住了。”

    “我不是叫你赶紧找人去修？”

    许柏言扯下帽子在桌上一摔，“找人？！你自己看看，外头这么大台风，一刻不停连着下了三天雨了，就这几百米路，我就差点儿没叫刮到河里去，哪个不要命了来给你修？！”

    “你多给钱呀！”

    “家家户户都关上门了，给谁钱呀！”

    “有没有多盖毡布？”

    “老哥，这事关乎你也关乎我，我能不着急嘛，可是这能办的我都办了，毡布盖了好几层，早不知道掀哪里去了，咱就是现给他栽棵树，瞧见没，树枝也刮断了。”

    “真他娘的，这操蛋的狗地方！”

    “真丧气！”接着是可怕的沉默，最后杭南书将书桌上的信递到他面前，“你瞧瞧吧，还有更丧气的呢！”

    许柏言读了两行便跳起来，一张脸变得惨白，“不行，绝不能叫他们来！”

    “你怎么能不叫他们来？”

    “他们来了咱们就完了！”

    “我知道。”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忽然许柏言有了主意，“你去，你去拖住他们，他们写信的时候还没有出发，这信……寄了有……上个月寄的，说是这月25号……噢，操他妈的，今天启程，你马上去，你去了拖住他们，带上样式图，就说是去迎接，我留在这里想办法，只要台风一停，我立刻行动。”

    “你是不是傻了，有台风在，我怎么有船走？”

    “走陆路！只要出了上海就没有台风，速度要快，你马上就走，快马加鞭最晚在南京上船截住他们，只要见了面就有办法。对了，你还得偷着带把枪！”说着他已经开始把杭南书往门外赶了。

    “我带枪干什么！就算在南京见到他，我也没有办法拖慢游轮的速度。”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你一定做得到的！路上乱，你防身用！”

    杭南书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只是有些犹疑，“我现在贸然前去，胡弗欺会怀疑我们的，我们之前可没有写信说去接他。”

    许柏言缓缓说道：“不怕，他怀疑我们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现在要补上这个窟窿。”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地跑动，很快一个人门也没敲地冲进来：“不好了！流水花园的北山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