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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庙号圣武祖

    新宋开平二年(公元1200年)正月十四,正是上元节的第一天,依照东京旧例,十四到十六,金吾不禁,城门大开,彻夜不闭。

    早有城中百姓在门前挂满了五彩斑斓的灯笼,各街区摆摊兜售的花灯早已被抢购一空,小摊贩们正悠闲地吃着糖塠,等待着夜幕降临,欣赏“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的胜景。

    上元节过后,就预示着新的一年要真正开始了。

    正所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在东京城宏伟的宫城中,有一座资善堂,堂内有一位八九岁的孩童,正提着丝棉袍子的下摆,蹑手蹑脚地踱到一位正在打盹的老翁跟前,将其长须和头发打成一个白色的结,尔后清了清嗓子,深深俯首一揖:

    “老夫子,天已亮了,可醒醒否?”

    老翁闻言惊醒,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左顾右盼,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我让六哥儿背的词,六哥可记熟了?”

    六哥,是当今陛下的第六子赵昀,与现代不同的是,宋人对皇子皆以“哥”称呼。

    “回老夫子,已经记熟了。”

    “背来我听。”

    只见小赵昀将手背在后面,认真背了起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嗯…不错!六哥今日表现不错。”朱老夫子欣慰地看着小赵昀,虽然六哥顽皮了一些,但好在秀外慧中,聪敏过人,不枉费以这风浊残年之躯悉心教导。

    说罢,朱老夫子骄傲的捋了捋胡须。

    咦,我胡子呢?

    “六哥儿!”朱老夫子立刻吹胡子瞪眼起来,哦,不对,没有吹胡子,干瞪眼。

    “哈哈哈”小赵昀终于憋不住了笑出声来,忽见朱老夫子拿着戒尺走来,笑声又戛然而止。

    虽然只有八九岁,但赵昀知道,朱老夫子是当代大儒,他所整理的程朱理学备受赞扬,连深宫里早已不问政事的大爹爹都对其赞不绝口。

    朱老先生正颤巍巍的走过来,突然门外有中官进入,对朱老先生说:“老夫子,官家请您过去。”

    “中贵人稍待,老夫这就来。”朱老夫子转头对赵昀道:“暂且记下,今日上元节,依惯例,可休学三天,不过六哥可莫要忘记温习刚才的词,你大爹爹当年就是凭这一首词,汇集天下英豪,开创雄图伟业,如果不理解其义的话,可以去找你大爹爹给你讲讲。”

    “话说回来,老夫也很久没见到太上皇了…”

    “老夫子,该走了。”门外中官提醒道。

    “老了老了…劳烦中贵人引路。”说完跟着中官往外走去,只听身后一阵奔跑声,不消说,六哥定是急着去看花灯了。

    “嘭”的一声,是身体冲撞到地板的声音,随后惊叫声、呵斥声纷至杳来:

    “六哥儿,六哥儿,你怎么了?”

    “你这腌臜货,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御医。”

    ***

    此时,在深宫里的一座宫殿里,有一老人依靠在厚厚的背垫上,老人颧骨很高,两鬓斑白,脸色暗淡无光,脸上布满皱纹,那皱纹使他的脸象树皮一样粗糙,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

    “父亲,今日早朝资政殿大学士陆游、枢密使辛弃疾等人提出筹办父亲九十寿辰,我已准允。”老人座下有一中年男子,身着浅黄襕杉,手捧一杯刚煮好的茶递给老人。

    中年男子正是当今陛下、大宋第十二位帝王、新宋第二代帝王赵新天,据说这个名字来自太上皇那句振聋发聩的口号: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我已时日无多,你们看着办吧,但切记不可花费过甚,所需支出由皇室内库拨付即可。”老人接过递过来的茶,低头吹了吹,浅尝了一口。

    “父亲精神极佳,自有南山之寿。”

    “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三年前便是上天之警,只是风烛残年,聊此余生罢了。”说完,老人沉默不语。

    赵新天也沉默了。

    这位老人正是那位刚才朱老夫子提到的传奇人物,大宋第十一代帝王、新宋的开创者赵榛,靖康年间,原本可以做一个富贵王爷的他,与赵宋皇室一道被掳至北方,以俘虏之身逃匿民间,后经过多年拼荆斩棘、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带领大宋军民复国本、灭异族、革除弊制、开疆拓土,风华绝代,引得万国来朝。

    赵榛沉默的原因是,自三年前除夕之夜突然晕倒,身体机能明明早已逐渐衰败,以致现在竟无法直立行走,却仍然存在这个世界。三年来,他一直在思考,也知道这副躯体早已承受不了两世为人的魂体,但是该如何回到那科技感十足的年代,感受满城的霓虹和沁人心脾的咖啡香味。

    赵新天沉默的原因是,三年以来,他不止一次的询问御医,为何太上皇精神矍铄、思维敏捷如初,但是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差,似乎是一个老年人的躯体里盛装的是中年人的灵魂。

    “对了,我听说你们已经开始为我定庙号了?”赵榛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将手中的茶杯递给赵新天。

    “这...是有臣工提了这事,但尚未正式廷议。”赵新天支支吾吾地答道。

    “呵呵,这种事没什么不好说的,我虽然老了,但是度量可没有减。”赵榛似乎察觉到赵新天的窘迫,毕竟定庙号一般是在皇帝离世之后的事。

    赵新天汗颜。

    “朝臣们议定的有两个庙号,一个是圣祖、一个是武祖,争论不休,后来找朱老夫子酌定,庙号圣武祖,过会儿我正要与老夫子再谈此事。”

    “朱熹这个老头子倒是会来事的紧。”赵榛淡淡地笑道。“我早年间曾立下誓言,若天地不仁,就换了这片天,若圣人不仁,就自己来做圣人,后来以武立国,圣武二字,确实合我心意。”

    赵新天见赵榛表示了满意,轻松了一口气。

    “我那昀儿最近怎么样?”

    “回父亲的话,昀儿与找老夫子研习功课,学问上倒也不差,只是着实有些顽劣。”

    “呵呵...”赵榛露出慈爱的笑容,前世为人,连老婆都没有,没想到穿越之后,竟得儿孙绕膝之乐。

    “官家,不好了,不好了...”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有内侍黄门急入殿内。

    “何事惊慌?”赵新天怕惊扰赵榛,眉头一皱,轻喝道。

    “六哥儿在资善堂摔破了头,出血了。”内侍黄门察觉到自己的鲁莽,惊慌的说道。

    “交由御医照看就是了,些许小事,也值得如此惊慌吗?”

    “回官家的话,六哥儿已经醒了,身体倒无大碍,只是神志不清,说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太医局老大人温太医亲自出诊,也不知是何症状,都知大人让小人前来禀报官家。”

    “昀儿都说了什么?”赵榛插话问道。

    内侍黄门察觉到另有人问话,抬起头来,看着老人枯槁的面容,想起是大宋妇孺皆知的传奇人物,平日里自己可没有资格见到,今日一见,不由得一呆。

    “你发什么呆呢?”赵新天不由得一阵气结。

    “啊...六哥儿好像一直说拍电影什么的,还问今天女主角是哪个明星...”

    哈哈哈,赵榛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牵动着面部的肌肉一阵抖动,继而因动作过大,大声咳嗽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我走不了,原来是需要无缝衔接啊。”

    赵新天连忙趋上前去,扶着赵榛的背部,手掌使劲搓着,想要替赵榛顺气。

    “无妨无妨,新天,无须担心昀儿,想必过一阵子他就会恢复正常了,况且有我那老伙计温良太医在,必无大碍。”赵榛摆摆手,心情大好。

    “新天,我就要走了,这汉家天下,就交由你照看一阵子了。”赵榛看着赵新天,满脸慈爱。

    “父亲...”

    赵榛制止了赵新天的话,他已明显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的消解,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靖康二年的秋天,那是一段难以忘怀的波澜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