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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千星

    雨后的街道闷热,早晨刚下了一场雨,太阳一照,水汽便升腾起来

    青石路面积着雨水,街道两侧的摊子摆满了时蔬瓜果,丝瓜,莲藕,菱角,黄的杏子,红的李子,各色叫卖声传来,街面上四处皆是水汽淋漓

    一辆黄色马车驶离路面,靠着街边停了下来

    “一包菱角”

    车窗内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摊贩擦了擦手,接过铜钱,将一袋棱角递进车内,菱角用荷叶包住,顶端用稻草扎成三角形状

    马车内,顾云将稻草绳索解开,菱角拇指大,两侧弯曲成牛角模样,顾云手掌合拢轻轻一握,咔的一声,菱角从中间断开,露出里面白色的果肉

    初夏时分,菱角入口有脆嫩的口感,顾云慢慢咀嚼,嘴里传来清淡的甜味,他握了握手掌,掌心传来一股厚实的力量感,窗外各色喧嚣的声音传来,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终究是不同了”,他轻声低语了一句

    他轻轻扣了一下窗子,马车再次缓缓启动,融入一列列缓慢行驶的车流中,驶入滚滚红尘里

    半个时辰后,马车速度越来越慢,车内微微一震,马车彻底停下

    顾云掀开车帘下车,入目的是一座五层高的阁楼,阁楼上挂着一块黑漆牌匾,用金漆写着荣宝轩几个大字,酒楼门口人来人往,各色香气从楼内飘荡出来

    顾云刚下车,一个身穿黑衣的小厮便迎了过来

    “哟,顾少爷,您可是好久没来了”,小二满脸笑容

    “是有一阵了”

    顾云看着黑衣小厮觉得面熟,应是记忆里照过面的人物,他轻笑一声,回了一句

    顾云受伤的事情顾府有意淡化,虽然瞒不过有心人,但几个月的时间也足以让人遗忘,说到底顾家也只是城中的一个药商家族罢了

    “还是老地方?”,小厮躬身问了一句

    “还是老地方”

    小厮引着顾云一路走进大堂,很快上了三楼,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定

    “今天要来点什么,今早楼里刚来了几尾手臂长的芦花鱼,正在厨房养着,掌柜的说了,除了顾少爷这样的老客,谁也不给”

    小厮并不拘谨,这家酒楼是顾云三人的秘密基地,平时聊天吹牛或者谋划着捣蛋做坏事时,都会选在此地,小厮也与三人相熟

    “等等吧,过一会他们两个来了再说”,顾云笑着回了一句

    “郑少爷,王少爷也要来吗,可是好久没见三位少爷齐聚的风姿了,那小的先给您上些茶水点心”

    “一壶花茶,把你们店里有的点心都上一遍,还有临街上的小吃,也都买一份过来,剩下的便是你的”,顾云摸出一个小银锭放在桌上

    “谢顾爷的赏”

    小厮接过桌上三两重的小银锭,眼前一亮,谢了赏,便匆匆下去了,三两银子,哪怕买遍整条街的小吃,也能剩下一两银子,这可就是大半个月的工钱了

    “没赏顾少爷,有赏是顾爷,有钱才是爷啊”,顾云笑了声,到了一杯茶,看着窗外景色

    窗外便是繁华的街道,临近中午,一辆辆马车从坊外驶入主干道,街面上车流如织,一层层的木质高楼鳞次栉比向着远处排开,尽头便是宽阔的定阳河,阳光下河面闪耀着粼粼的水光

    河面上各色船只往来,极为热闹,码头离荣宝轩约有数百米,依稀可以看到没码头上来回走动的行人

    一艘扬着三面白帆的木船驶入码头,一群人影忽然涌向木船,但还没接近船只,人群便分作两边

    两边人群皆是穿着灰色衣衫,只是一边手臂上帮着黄色丝带,而另一边则是帮着蓝色丝带,两个身形雄壮的人影站在人群前端,相互对峙

    顾云目光看向码头上汇聚的人群,两边皆是气势汹汹,过了片刻,领头的两人互相冲向对面,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忽然一道黑袍人影从木船上飞身而下,木船明显还未靠岸,但那人影在船边一点,便跨过数十米距离,直接落在码头之上

    黑袍人影身形一闪,直接落在两人直接,两只手分别抵住二人的拳掌,生生将二人分隔开来

    黑袍人影站在中间,两边人群也是停了下来,三人交谈片刻,两边各自留下十几人,紧接着人群便忽然散去

    木船靠岸,人影走上帆船,一箱箱货物从木船上卸下,在码头堆积成小山,码头上依旧人流如织,似乎一切如故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顾云看着站在码头两侧的雄壮人影,又看了眼二人手臂上缠着的黄蓝丝带,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思索神色

    顾云收回目光,不再去看远处,黑衣小厮此时已经回到三楼,两个小二抬着隔壁的桌子与顾云身前桌子拼在一起,紧接着数十道小吃遍流水一样摆满桌面

    猪肚汤,水晶虾饺,肉燕,皮冻,萝卜糕,蛋黄花生,蟹黄汤包……各色小吃摆满桌面

    顾云也不管旁边食客诧异的眼神,端过汤碗便喝了起来,猪肚汤鲜甜,汤里切了姜丝同煮,入口微微有一丝辛辣,顾云轻叹一声,脸上闪过一丝满意神色

    吃了片刻,楼梯边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少年摇着纸扇走上三楼

    两人看着墙边的白衣身影,眼前一亮,径直走向窗边桌子

    领头的少年一身白衫,身形微胖,一张圆脸神色憨厚,但眼珠子不时转动,闪过精明神色,后方则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少年一身青衫,手里摇着纸扇,摇头晃脑,一副风流倜傥模样

    “老三,你这是被你爹憋疯了吧,好家伙,这几十个菜”

    圆脸少年大摇大摆直接坐在桌边,看着窗边少年,脸上一副怜悯神色,右手却是不慢,抓起一只虾饺,直接扔进嘴里

    “看来老三这次的事儿是不小,被老顾关了这么久禁闭”

    青衫少年看着正在不停进食的白衣少年,也是一脸感慨,要是他被族里关这么久禁闭,他肯定要疯掉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先是说你失踪,后又说你受伤,我们去了你家五六次,都被老顾派人拦了下来,还说什么是你不想见人,咱们什么关系,你还能不见我,这群遭老头子坏得很,破坏咱们兄弟感情”,微胖少年一脸义愤填膺

    “是是,确实坏的很”

    顾云连声咳嗽,他这几个月整天提心吊胆忙着练武,哪有时间见外人,不见外人的命令也是他交代的

    不过他也没有纠正,反正这两人也替自己找好了借口,就……就还挺妙的

    “所以呢,你到底什么情况,让你爹郑重其事关了这么久”,青衫少年好奇道

    “之前去城外,遭了劫匪,护送我的护卫全都身死,我只身逃了出来,这几个月确实是在养伤”

    顾云声音低沉,只是推脱遭遇了劫匪,邪修鬼物的事情他连顾朝元都没说,况且这些对二人说了也没用,只能让他们更加惶恐而已

    两人的家族和顾家一样,都只是城中的殷实富户,既然前身不了解邪修的信息,那二人也不可能有什么了解

    “你还真遇了劫匪啊,那你这伤怎么样”,圆脸少年也是严肃起来

    “没事,没事,养了好几个月了”,顾云看了眼少年脸上的担忧神色,摆了摆手轻声道,眼前的两人显然真的和自己关系极好

    “这几个月城外还真是有些不太平,有好几家商队都在城外遭了匪徒,上个月定远镖局在城外也出了事,十几个镖师,两个大镖师,还有镖头全都在城外出事了

    你们还记得定远镖局的大镖头吗,就是两年前在通济坊收徒演武,徒手打断铁板的那个”圆脸少年低声道

    青衫少年听到定远镖局几个字脸色也是微微发白,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情

    “我那天还去北门看了,整个商队一百多号人,全没了,我听其他人说这些山匪还吃人肉喝人血,据说收回来的尸体都是不完整的,这些盗匪当真可恶”,圆脸少年声音低沉,脸上神色忧虑

    顾云目光一凝,最近他沉迷提升武学,根本没管城中的信息,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止自己一人遭袭

    “人肉,人血”

    顾云心中自语,忽然想起自己最初遇到的那个操控血液的邪修,脸上神色阴沉下来

    “最近我家的商队也停了下来,老三你最近可千万别出城了”,微胖少年一脸郑重道

    “管他什么劫匪,城里这么多大人物顶着,咱们在城里不出去,这些劫匪再狂还能打进城里不成”,青衫少年感觉有些压抑,一拍桌子,厉声道

    “不错,老二说得对,咱们定阳城雄兵无数,这些盗匪要是敢进城,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郑爷杀一双”,微胖少年也是感觉到气氛有些许压抑,忽然豪气干云道

    “什么老二,说了不要叫我老二,叫钧哥”,王钧一脸不满道

    “老二说的在理”,微胖少年满脸笑容,伸手摸向青衫少年头顶

    “滚”,青衫少年拍开少年手掌,有些气急败坏道

    三个人打闹在一起,几人聊着天南地北的传闻又或者城中的小道消息,大多数时候是两人说,顾云听,原本压抑的气氛骤然消散

    “郑爷见多识广,听过千星玉”,顾云看向正吹嘘着一手乱披风棍法击退群狼的微胖少年,忽然开口道

    “千星玉,几年前我在家里商队见过,这东西只有真定城火山边才有,咱们这到镇定成中间要过十几座小城,起码要走两个月,没有几个大镖师带队,根本走不通”,郑云愣了一下,回忆一番开口道

    “郑爷果然见多识广”

    顾云拱了拱手恭维道,郑云家主做的就是各类玉石生意,还经营着一座铁矿,定阳城的玉石生意不大,在城中也算不得什么高端产业,几乎一半都被郑家包揽

    “那是,也不看看你郑哥是谁,整个定阳城谁见了咱不得称一句学识渊博”,微胖少年一脸得意道

    “不对,你小子是想要我帮你找千星玉”,微胖少年看着身前满脸微笑的清秀少年,忽然回过味来

    “郑哥儿高明”,顾云脸上露出笑容,比了个称赞的手势

    “就你这点道行,还想瞒过我,一开口就知道你小子别有用心”,微胖少年脸上得意洋洋

    “不过千星玉可不好找,而且价钱可不便宜,一两玉就要五十两银子,你准备要多少”

    “两斤吧”,顾云回忆了一下星罗手册子里的内容,大致估算了一下分量

    “两斤,好家伙,一千两,你小子竟然存了这么多银子”

    青衫少年此时也是惊呼一声,顾云存了这么久,小金库也就不到一千两,对几个少年来说,这确实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微胖少年此时也是瞪大眼睛,看向顾云

    “没有那么多,现在只有一百两,你先帮我找着,找齐了我在一起给你”,顾云连连摆手,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

    “不是乱说,这东西可真的是贵,你究竟想干嘛”,微胖少年狐疑道

    “有用,请郑哥帮忙,眼下只有这么多,到时一定付清”,顾云也是收起笑意认真道,想了一下他又取出几个小金锭,除了这些以外,到下个月领月钱之前,他就只剩下十几两银子了

    微胖少年看着顾云脸上神色,知晓顾云并不是一时兴起

    “神神秘秘”,微胖少年嘟囔了一句

    “拿回去拿回去,郑哥办事从来不收定金,你要是敢赖账,郑爷到时候直接去堵仁安堂的门,找你家老顾要账去”,少年一脸不耐,将身前的银票和金子推回去

    “郑哥儿仗义”,顾云微微一笑,也不拒绝,直接将银票金锭收回怀里

    “说回来,今天叫我出来到底是想干什么,还说了不让带小月,小月儿已经看了请柬,下次去小月儿恐怕连茶都不给你喝”

    “还好今天你出来了,你今天要是不来,我保管你后悔三年,你可知城中近日发生了一件大事”,郑元一脸神秘,一旁的青衫少年面带微笑,摇着纸扇,显然也是知道内情

    “什么大事”

    顾云好奇道,这一段时间一直藏在府里,确实对城中发生的事情知之甚少

    “花月楼欢欢姑娘今日出阁,城主府袁定和定阳商盟韩久与欢欢姑娘一见钟情,今日二人在花月楼宴请城中豪杰,准备一诀雌雄,郑爷弄到了请柬”

    郑元一扬手,从怀里摸出两张烫金请柬,脸上得意洋洋

    顾云先是一愣,而后回忆起脑海中花月楼的信息,脸上神色怪异的看向微胖少年,花月楼是定阳城中小有名气的青楼,怪不得郑元特意叮嘱不要带小月儿

    袁定是城主府三子,韩久则是定阳商盟三大家之首韩家家主的幼子

    所谓的大事,就是两家的少年各自拉人到青楼,看他们争花魁,顾云脸上神色古怪

    “这可是我定阳城十年不遇的大事,如此盛事怎能少了我们定阳三杰,老二老三,走着”

    微胖少年脸上意气风发,一挥手,就要带着二人向楼外走去

    “我还没吃完……”顾云还没说完,便被微胖少年打断

    “吃什么吃,到花月楼想吃多少吃多少,走起”,郑元二话不说,拉起桌旁的少年,风风火火向着楼外走去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手里折扇啪的一声打开,也是摇头晃脑的跟着走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