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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瑞雪梅香绽凌寒 12月 第十五节 道长

    白雪皑皑,银装素裹,远处的雪山在夕阳的照射下,似熔浆奔腾冷却后凝成铮骨——“铁血丹心”。

    张小桐站在高高的雪道起点,感觉心脏跳出喉咙。刚刚就在底下的小土坡看教练示范了一下,看起来很简单,脑子一热就上了最高坡。

    以前还笑蹦极的人尿裤子,现在……哎呀好想上厕所!

    然而后面人在催,这山尖上,别说厕所了,感觉连只马桶也放不下——不跳也得跳了。

    人最恐惧什么?是未知的前方。

    雪粒子打在脸上刺痛,张小桐使劲瞪大眼睛,然而护目镜外除了飞雪以及模模糊糊的滑道,什么也看不清。

    “好狗不挡道……”后面传来奚落声。

    张小桐正准备“借驴下坡”——回过头去干一架,也比跳下悬崖强。

    然而屁股上挨了一脚,还没等他摆好姿势,就已经凌空飞起。

    张小桐全身紧绷,CPU在燃烧。教练的话此刻如雷贯耳:控制身体、下移重心,目视前方、加大腿部力量……

    犹如神助,张小桐一路无障碍——转弯、回转、推坡、平滑、侧滑……很简单嘛!

    雪板连着雪靴,雪靴长在脚上,雪仗轻点,如蜻蜓展翅,雏鹰翱翔。耳边飕飕风声,身姿轻盈如燕,随着雪板刮出两道银白烟雾,张小桐一个漂亮的回旋,在雪道尽头立住了。

    脱下头盔,张小桐大口喘气——空气新鲜,雪道高耸,凛冽的风将松林卷起阵阵松涛。

    千米畅滑,怎一个“爽”字了得?不知秦坷看到没有?

    ……

    太阳往山后退去,山的阴影开始扩大,几乎一瞬间,只剩下金色的轮廓。

    失去阳光庇护的滑道由淡蓝转为银白,又转瞬变成灰色。张小桐感到身上阵阵发冷,他四处张望,寻找秦坷的影子。

    “哎——暴风雪就要来啦!”一个声音高叫道。

    ……

    张小桐在密织如麻的人群中搜索,想尽快找到秦坷。

    “呦吼!”有人竟然兴奋狂叫。

    “呦吼吼!!”人群被点燃,跟着嚎。

    “呦你妈!这声音要引起雪崩就麻烦了!”

    ……

    张小桐四下张望,印象里这儿正好是缆车的中转站,离山下大本营还有20分钟缆车之距。

    松枝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冰柱,一阵风吹来,雪末儿扑簌簌直落。

    一个小小的瀑布进入了张小桐的视线。

    雪瀑布比水瀑布漂亮,它以缓慢的降速,锤起粉烟白雾。

    “哎这是啥?不会是雪崩了吧!”

    “怎么会?还没我雪茄粗呢,嘎嘎嘎……”

    雪瀑布落在山石上,激起一道白烟。白烟过后,一排小瀑布,淅淅沥沥,又一层白烟,瀑布看不见了,白烟激起浪花,浪花变成波涛,飞沙卷石,翻腾跳跃。

    “雪崩!快跑呀!”刚才还在“嘎嘎”笑的人们抱头鼠窜。

    “秦坷!秦坷!!……”张小桐扯开嗓子喊。

    雪粉打在脸上,冰凉透心。雪崩激起的烟雾卷漫上来,喘不过气。张小桐弯下腰眯起眼睛,拼命蹬雪,却发现自己像被焊住了,纹丝未动。

    完了完了。

    张小桐拔下手套,他知道,暴露在风雪中的肢体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失去知觉,冻伤之后即面临截肢。但张小桐顾不上了,他在身上到处摸手机,他记不清到底带了没有。天哪,他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谢天谢地,手机在怀里。

    他哆哆嗦嗦按键,CAO!为什么看不见手机屏幕?他凭着记忆摸索着,但手指不听使唤。按了不下十遍,没一次号码是正确的。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埋雪底下了,为什么就失明了呢?他想赶紧逃走,可是,是他把秦坷带到这个地方来的,没有带回去怎么办?

    秦坷!秦坷!秦坷!秦……

    一个黑影窜过——不好!熊瞎子!

    张小桐左突右奔,然而黑影始终紧随其后。

    后脑勺一凉,完!——这熊瞎子只要抹我一掌,我就给剃葫芦瓢了……

    ……

    “啪!”——一个巴掌拍在脸上。

    张小桐一激灵,醒了。

    “都多大了,睡觉还不老实!这么冷的天把被子踹到床底下,光身子裸睡!”

    “谁裸了!”张小桐翻身从床下抓起被子,胡乱往身上裹,脚一蹬,头一缩,人就不见了。

    爸妈家没有暖气,都快冻僵了。

    ……

    上周五请蕴雅吃饭的那天晚上,在七星钻石酒店张小桐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元旦回来吗?”

    “回吧……”

    “别‘吧’不‘吧’的,要你回个家还跟求着你似的,是不是还要我们雇个八抬大轿把你抬回来呀!啊?养你这么大,不指望你嘘寒问暖,不惦记你知恩图报,你过年过节总该向父母问声好吧——你是失踪了还是失忆了呀,街坊邻居知道的,还说羡慕我们养儿防老,不知道的,都可怜我们孤寡老人……”

    “回回回回回,我回去就是了……”

    张小桐挂了电话,正巧服务员上了餐后水果,他拍了一张发给妈妈:

    “放心吧,我过得很好,每天都有水果吃。”

    “那也不能光吃水果,吃饭要按时,定量。”妈妈回。

    看着桌上的剩菜,张小桐想了想,叫服务员拿过iPad,截了几张菜谱图发给妈妈。

    “看,鸡鸭鱼肉,营养全面,放心吧。”

    “饭呢?光吃菜不行,还是要吃主食,不吃主食你菜的营养消化不了。”

    “吃了吃了,饭已经吃到肚子里了。”

    “叫你少在外面吃,少在外面吃,怎么十天有八天下馆子呢,花钱就不说了,多不健康你知道吗?没看我前天发的信息吗?专家说,重油重盐是高血压的隐型杀手,是导致中风、口眼歪斜、骨质疏松、脾胃虚弱……”

    我……张小桐眼睛珠子要滚出来——我这手是有多贱,没事发什么微信……好吧好吧,算我多余……

    张小桐把手机揣进兜里,再一次发誓,以后绝不主动给妈妈发信息。

    ……

    ……

    “都几点了还不起床?你看看你,元旦三天假,就你硬挺了三天!100年落家一趟,回来还得我伺侯你吃伺侯你喝,没有帮妈拖一次地,刷一个碗,连话都懒得跟我们讲,我们是上辈子欠你的?哪里是养了个‘儿’,我们是养了位‘爷’,你这样子还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吗?啊?以后哪家姑娘能瞧得上你?啊?谁找了你那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闭眼之前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小桐妈妈中气十足,只要一开口,僵尸也要抖三抖。

    “几点了?”张小桐浮出被面问。

    “都中午啦,快30岁的人了,啥忙都指望不上!20多年我当牛作马还不够,还要当你一辈子老妈子,不指望你养我们,你倒是把自己拾掇好呀……”

    张小桐脑子嗡嗡的。虽然刚从噩梦中醒来,但他这一刻宁愿再回到梦中——哪怕和熊瞎子呆在一起。

    “该谈恋爱的时候不谈,天天窝在家里,不该谈恋爱的时候,那是一个接一个,转眼就奔三了,睁开眼就玩手机,闭上眼就睡觉。你眼里哪有父母?上次让你去相个亲,你二姨她舅舅小妹妹的邻居,据说家里环境蛮好,人也长得秀气,你见也不见……”

    “我二姨……她舅舅……的小妹妹……的邻居?”——这谁啊,八杆子打不着。

    张小桐躺在床上愣神,又或者叫“回魂”。

    哦……今天是元旦三天假的最后一天,唉,都说光阴似箭,怎么感觉箭还没搭上弦,假期就“余额不足”了呢?

    元旦前他把钥匙给了秦坷,约好假期前两天她搬家和整理内务,他回父母家住两天。临上班前一天他再回。

    早点回“自己家”吧。再呆下去自己不走也会被妈“送走”。

    张小桐截住妈妈的话头:“妈!我中午有个饭局,不劳您大驾了,你让我安静会儿。”不等妈妈回答,他往被窝里一钻,留了个头:

    “妈,谢谢你,‘请’帮我把门带上。”

    ……

    小桐妈不甘心就这样被“请”出去,但小桐已不见人影,只有一动不动的“蒙古包”,她有强烈的想掀被窝的冲动——小时候,三下五除二,鸡毛掸子一挥,就可以把小小桐驯得服服帖帖,但现在,儿子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了,掀被窝指不定会掀出什么让人尴尬的东西。

    她站了几秒钟,撤退到客厅,逮到小桐爸,战斗力又复活了——“你看看,你看看,一大早我出去买了一堆菜回来,他嘴巴一瓢说‘出去吃’!昨天怎么不说?今天这快到饭点了要‘出去吃’!一年360天在外面吃,还没吃够啊?我做的菜不好?不比外卖干净?不比那大锅食堂味道好?”

    一大早的,小桐妈的嗓门力穿墙壁,上下三层楼的邻居都能听见。

    “出去吃就出去吃呗,咱俩也落得清闲……”小桐爸想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清闲?咱们能清闲得了嘛啊?你看看你养的儿子,人家养个儿子‘争气’,咱们养个儿子‘生气’……”

    “怎么是我养的儿子呢?这不是你娇惯出来的吗?……”

    “我娇惯?哦现在怪我娇惯了?当初是谁说‘无为而治’?谁说儿子要放养?谁在我教训他的时候装‘老好人’?儿子跟你姓还是跟我姓?‘子不教父之过’……”

    好,车轱辘话又来了。这么多年了,这些话听了没有一万遍也有一千遍了。

    我很稀烂吗?躺在床上的张小桐想:我今早干啥了我?我……什么也没干呀,我连尿都憋到现在不敢下床,是怎么滴又惹上你们了?

    爸还是说了句公道话:“他在家里吃,你也嫌他麻烦,他在外面吃,你又觉得不卫生,你到底要怎样?连我都怕了你……”

    “他吃饭这么不规律,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到老了怎么办?落下一身的病,还不是要靠我们来伺候……”

    “哎哟你小点声行不行?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好哇你敢说我不要脸!个老不死的,老张我告诉你,这辈子到底谁不要脸,来我们好好掰扯掰扯……”

    张小桐无奈地从被窝里伸出头来,长长叹了口气:唉,跟爸妈住一起,我能自然活到‘老’真是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