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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裴三公子

    悠悠岁月江湖老,少年郎也早生了华发。

    四年时光眨眼即逝。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

    朝中左相裴锦的孙子裴振羽,小号裴三,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裴剑公子,一手朝天阙的玲珑三剑着实非同凡响。

    今日中了头名状元,那自是喜不自胜。

    长安的花看与不看无关紧要,因为他自己已经和大理寺少卿沐寒烟订婚约,那可是一支朝野江湖都名动的名花。

    沐寒烟近几年屡立功勋,破了好几桩大案子,入了内宫当了差。

    今日,裴三公子约了同中科举的几名至交好友,一同去长安万兴楼饮酒庆贺,傍晚时分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他平日不喜家人仆从跟随,依仗一身剑道横行江湖,颇有江湖仗剑诗酒花的胆气。

    身旁陪同之人正是江湖游走的名士江流云,此人道号流云居士,真是个鼎真真的秒人,八书五典,诸子百家,没有不通的。

    两人早就结识,互相仰慕,尤其近三个月颇有形影不离之感。

    裴三打着酒咯,不停嘴里叨念:“作诗,作诗,流云你输了,要作诗的。”

    一旁的江流云一身八卦仙衣,如今在凉州五羊观供奉做了道士,依旧遮掩不住俊目星眉。

    笑起来两个酒窝,也是没少喝,用手搀扶裴三:“知道,知道,三公子要罚在下,在下作诗便可。”

    “一斗烧酒一王家,半尺青锋半汤茶。策马扬鞭冰窗剪,冬雪渐晚弄梅花。”

    “好诗,好诗,我早说今朝状元应是你的,想来是你让了我,故意不参加科举。”

    江流云见裴三已经醉的开始说胡话了,急忙上前搀扶:“三公子,三公子,您是当今鼎鼎大名的裴家三公子,谁来应试,您老也是状元。”

    “那是,那是,我家祖上裴氏官拜左都御史,专管查抄贪官墨吏,谁人不胆寒,啊,你说谁人不怕我裴家?嗝嗝,这酒劲真大。”

    两人虽是骑马,大醉之后跌跌撞撞,只是两人都功夫强劲,故而虽然踉跄,却保持在马上摇晃不倒。

    两匹骏马绕过内城,就要外出。

    忽的,一支雀牌仍在了两人马前。

    那雀牌斜插入地,两马顿时一惊,前蹄竖起,任主人如何鞭打,就是不肯向前。

    旁边闪过一个算卦老道,周身破衣烂衫,补丁罗列,却是长得异常高瘦,仿佛地府的白无常一般。

    双眼无精打采:“两位贵人,可是要算卦吗?”

    江流云略感惊奇,周身道门功法产生了共鸣,只怕这老道有些门道,可千万不要误了大事。

    裴三公子却拧了拧眉毛:“算卦?哈哈哈,我旁边这位朋友就是精通卜卦参禅的大国手,本公子还需要你的卦象?闪开,别耽误本公子踏雪寻梅,找钱也需要找个买主!”

    只是任凭裴三如何鞭挞马匹,那青骢马就是不肯向前,反而暴叫无常。

    裴三上了性子,死命抽打,奈何打折了马鞭也无济于事。

    破衣老道低垂着眼皮:“阁下死气环绕,今日出了这长安内城,必然横死无疑,不如回家才是正经。”

    裴三一愣,随即呵呵大笑:“好你个破老道,只怕是庙门香火没钱了吧,却要在本公子面前放刁,罢了,念你偌大年纪,讨饭不易,这锭银子拿去救急。”

    说罢,扔下三两一锭的银钱在雪中,继续拍马。

    说也奇怪,那马儿仿佛此刻有了灵性,居然跑将开去。

    身后的江流云冲着老道一抱拳,也要打马而去。

    老道却摇头叹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罢了,随他去吧,只是这卦钱贫道可不白收。”

    说罢,用手指着地上的雀牌,巴掌大小。

    江流云捡起来看,却见正面画着两匹骏马,右手之侧的人头顶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朋”字,此人左手一把宝剑,扎向了一同骑马之人的胸口,被扎之人头顶一个大大的“死”字。

    再翻过雀牌来看,却见山脚下一人峨冠博带,手挽弓箭,一一射杀头顶的飞鹰,纷纷中箭而亡,中间一只个头偏大的正自仿徨无措,不知飞向何方。

    此情此景真把江流云吓得不轻,他精通卜卦之术,自然略微懂得图画之中的奥秘,抬头再找老道,却哪里还见得踪迹。

    正要毁掉雀牌,却听半空之中一道声音:“小师傅,你道法深厚,与贫道有缘,若遇得垂死困境之时,可来华阳山下五羊观寻找贫道,手上的雀牌就是信物。”

    江流云心下不畅,华阳山不就是孤英馆的所在地嘛,自己就是五羊观的观主,哪里认得这个老道。

    他也不敢耽误大事,快马加鞭追上前方的裴三公子。

    “流云,想必作为朋友你必定不会对我隐瞒,赶紧占卜,我此行吉凶如何?”

    江流云竖起中指,微闭双目,口中吟道:“乾元亨利贞,坎水涌波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起!”

    略一掐算,变色道:“不好,火星崇日,大凶之兆,前行必有厄运大灾!”

    说罢便将手中的雀牌给裴三公子看了。

    裴三公子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流云居士,我且问你,即便前方妖魔所阻,能否挡我三尺青峰?”

    说罢,拍了拍肋下佩剑。

    他这佩剑名为玲珑,周身珠光宝气,便是上等玛瑙都雕刻了十余颗,端是切金断玉的宝剑。

    江流云一怔,随即道:“三公子剑道已入化境,比沐少卿丝毫不差,端端是武人榜中了不得的人物。”

    裴三冷哼一声:“若不是江湖中人顾及了裴家的名头,我自可入地煞榜,又怎会屈就这武人前三名的排位。这破老道的物件,也就哄你这道门中人。”

    江流云心里有事,口念:“无量天尊”,不再言语。

    两人经此一事,各自怀了心思,一路之上倒不怎么说话。

    长安西城外三里地,就是九艳梅花桩,年前不知道让哪个大财主给包下了,此刻寒冬腊月,正是赏梅的大好时机。

    果不其然,还未到地方,就看见前方一缕红云,梅花争艳开放无数。

    裴三公子心情大好:“流云,想必就是死在这美景之下,也不枉了!”

    江流云心中有事,此刻却是一怔,不知道说些什么。

    “咦?”裴三公子正欲前往,忽的在昏黄阳光之下看见树下躺着一个人。

    白衣白帽,两根红色的飘带十分眨眼。

    “流云,前方可是有个人?”

    江流云定睛瞧看,却是一个卧在雪地的人影,嘴上却说:“三公子,如今寒冬腊月,贫民居多,想来是哪家的穷汉子赌输了钱财,不能归家过年,灞河下面死尸多着呢,管他怎地,我等只管赏梅。”

    裴三公子此时被寒风一吹,酒醒了大半,用马鞭止住江流云:“不对,此人看衣帽怎么是寒烟的穿着,待我仔细查看。”

    沐寒烟号称白帽风流,此刻又是裴三公子的未婚妻,自然对她的衣帽十分熟悉,自己心上人什么穿戴难道裴三能不知晓?

    江流云无奈,想劝说几句,却无从开口,只得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裴三越走越近,心下激动万分,眼前这身行头,分明是沐寒烟的穿戴无疑。

    他三步变作两步,急匆匆过去,扶起眼前卧倒之人:“寒烟,寒烟,啊......”

    只见眼前之人忽的乍起,抖落一身雪白的宫装和假发,哪里是什么绝色佳人,分明是周身刚健的少年,手中一把木质短刀,照定裴三脖颈之处砍去。

    此人在雪中已经闭气潜伏了一个时辰,此刻挥刀击杀却无半点迟滞。

    力道、手法、速度,无可挑剔,即便是行刺十年的杀手也未必有此老辣。

    裴三公子乃是武人榜中的人物,应变自是十分迅捷,左掌一立,隔开木刀的锋芒,右手却去拉肋下的宝剑。

    可这一拽,却是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宝剑的踪影。

    这略一迟愣,却是给了对方机会,短兵木刀过去之后迅速反手折回,杀向咽喉哽嗓之处。

    裴三公子依仗护身气劲,暗想就是你手头狠辣,木刀怎能制敌死命,况且自己还是个凝魄初阶的高手。

    谁料想后心一痛,竟然是自己的宝剑从后心插了进来。

    裴三周身一痛,回首望去,那眼神中充满了失望:“流云,你,你......”

    还未及他回神,脖颈之处一凉,整个脑袋搬家,留下无头的尸体栽倒在雪地之中。

    少年正是秦伍,此刻迅速用白色衣衫包裹了裴三公子的头颅,飞身上马。

    冲着江流云一个眼色:“云哥,还不速速回转山门。”

    说罢,打马如飞,前面去了。

    漫天雪花飞舞的更加大了,江流云眼含热泪,犹自跪倒在雪地之中,口中默念:“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