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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真先生

    清贫小院之中,自李阳山等人离去之后,小院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什么时候来不好,偏这时候。”张维嘀咕着端起泛凉的剩饭对付了起来。

    一边对付着,张维一边从腰间将昨日李阳山转交给自己的银子拿了出来:

    “还没捂热就得还回去。”

    “看来这玩意儿不管在哪个世界都缺,啧。”

    蔡奚元是被罢官发配,一应家资定然已经被抄作公有了,所以对方肯定比自己更需要这些银子。

    一边收起银子,张维一边对着碗里的剩饭盘山道:

    “看来还是要去卖几副书画的,否则连三考的钱都拿不出。”

    张维根据原主的记忆,大概知道大周朝的科举总共分为三个科目:

    经典、策论、书画;

    经典其实考校的就是考生对于儒家经典的掌握情况,这一科主要是为了刷掉年迈不堪,记忆力退化的考生,同时这一科目也是张维最近在苦练的科目;

    策论,顾名思义便是对于朝政目前的大事或是难题,发表属于自己的一些看法或者解决方案,这一科考的是考生的处事能力,没得练;

    书画,有别于张维前世所知的科举,这一世的科举中增加了书画的考校。

    原因很简单,这个世界上的书画就相当于儒生的法宝!

    儒生的修行从九品到一品,乃至儒圣那种超品,全都要靠在朝为官,官位即是修行境界!

    儒圣当初在创立儒道的时候,便是考虑到要杜绝了皇帝宠幸佞臣的隐患,是以创立了这种官武一体的修行方法。

    要想升官和晋级,必须积累足够的名望和气运!

    否则任何人都无法逾越其中的鸿沟!

    而这其中儒道修行者的武器法宝,有别于其他修行者依靠天材地宝打造的灵宝。

    儒家则是依靠诗书画等墨宝作为法宝,越是精妙的文章诗句以及书法,越能承载更加强大的儒家能力。

    例如儒圣的《开蒙经》,小小一卷竹简,甚至拥有言出法随的神通。

    所以在这个世界,画家和诗人以及书法家,绝对是所有儒生大官的座上宾!

    草草对付完几口剩饭之后,张维便从里屋拿出了珍藏的文房四宝铺在木桌上。

    迎着春日的阳光,张维提笔停滞在空中:

    “一饭之恩,明日蔡奚元离京我还是去送送吧。”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张维心中隐隐猜测,若是自己不去送蔡奚元,他身周的这股浩然清气也会就此消失!

    “既然是送别,那就以题诗为主吧…”

    “但,题什么诗好呢?”

    张维犹豫地看着面前的宣纸,如果不能确定要题哪首诗,作画更是无从说起。

    要说送别,张维搜肠刮肚首先想起的自然是李太白和王维的那几首名作。

    但无论是赫赫有名的《送别》还是《送杜少府》等等,在时境和作者身份上都不太适合。

    顿了顿,张维突然想起了李商隐的一首诗,动笔径直题道: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诗成,随即便是构画。

    张维在前世华夏虽然被称为书画双绝,但他最擅长还是画。

    几息之后,宣纸之上俨然便是一副春暮别离图。

    图中离别之人,岁月沧桑,周围风景春花萧瑟,正好对应了蔡奚元老年去官,暮春发配的时景。

    画成,张维轻轻吐了口气后,郑重地将这幅画放在一边晾晒。

    做好一切之后,张维又再次提笔在纸上挥毫。

    这次只是一副很简单的春树秋霜图,画了八百遍,闭着眼睛也能画的那种。

    一口气画完两幅之后,张维这才小心翼翼地将两幅画晾干收起,随后便带着这两幅画锁门而出。

    …

    京城,文政坊。

    因为儒生修行靠做官,而全天下又以京城的官最多最大,所以京城的墨宝交易市场也是全九州最大的。

    而文政坊就是京城书法交易市场最有名且最高端的墨宝交易市场。

    相当于前世巴黎的香榭丽,纽约的时代广场,以及二道沟子镇的粮油批发市场。

    在大周朝的书画家名仕如果没在这条街上卖过书画,就相当于网红没去太古里打卡一样。

    在这条街上的店铺,无一不是有达官贵人的背景,每家店的主持之人,也都是名满士林的鸿儒或是高官的心腹。

    所以在这里交易的诗书画基本都在七品以上。

    张维也没有犹豫,径直选择了这条街上最大的店铺。

    逸云轩!

    传言这家店乃是当朝内阁辅臣大学士的产业,其中主持之人更是从小与大学士一道长大的伴读书童。

    饶是以满京的达官显贵,进了逸云轩,都是不敢托大的。

    张维之所以选择这家店,纯粹就是为了防止出现店大欺客的情况。

    越是高官,越是重名望和气运的,这和修行有关!

    走进店内,各式书画陈列其中,饶是以张维的评判标准,其中也都有几件不错的佳品。

    一个书童装扮的少年见张维走进店门主动迎了上来:

    “先生,您是浏览选购还是品鉴评估?”

    这书童少年显然是店小二的角色,而文政坊是儒士交易诗书画墨宝的地方,是以进店的基本都是读书人。

    称顾客一声“先生”不仅清新脱俗,而且还能抬举顾客。

    张维闻言矜持地笑了笑,也不托大,客气地与书童道:

    “贵店可接装裱生意?我有两幅画,一幅装裱,一幅割爱。”

    “都接的,先生。”书童露出职业化的笑容,一弯腰将张维请进了内堂:

    “这边请。”

    一边跟着书童的张维,一边出口问道:

    “听说贵掌柜是当朝大学士的伴读书童?”

    张维就算卖画也想找一个懂行之人,书画这种东西就是这样,在不懂的人眼里不过就是一副好看的图画而已。

    只有懂行之人才能真正知道书画中的精妙。

    如果对方只是单纯的伴读书童,张维有些担忧对方的专业水平。

    书童闻言很职业化地笑了笑,解释道:

    “先生不必担忧,敝店主持欧阳先生,自小与家主一同长大读书,家主曾言欧阳先生若是举考,定然也是进士水准。”

    “而且我们欧阳先生不仅饱读诗书,也是京内小有名气的画手,八九品的书画作品不在话下,七品的佳作也是有过的。”

    张维闻言点了点头,并未继续问下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不过多时,张维便被引进了内堂。

    内堂之中一个中年文士面前坐着一个男扮女装的顾客,正在对坐品茗。

    只不过张维细心地发现,两人虽然是对坐品茗,但是中年文士的屁股却只是虚沾着凳子,并未坐实。

    两拨人一撞客,中年文士率先皱眉对着书童斥责道:

    “茗烟!没有看到老夫正在会客么?怎会如此莽撞失礼?”

    说是斥责,其实这也是文政坊内的潜规则,不同于寻常店家,文政坊内的店铺不忌讳撞客。

    中年文士对面的女子闻言只是浅浅笑了一下:

    “无妨,欧阳先生不必着恼,都是儒门子弟,理该多多交流。”

    言罢少女转头看向张维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少女一身男扮女装,虽是男装,但是脸上的柔媚却是一眼就能看出。

    张维见此也是礼貌地回了一礼。

    欧阳先生起身看向张维拱了拱手:

    “敝店御下无方,让小郎君见笑了,不知小郎君有何高见?”

    “有两件买卖,一是想委托贵店替我加急装裱一副拙作,二是有一副拙作想让先生品鉴。”

    欧阳先生听到张维提及买卖二字,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厌恶。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买卖呢?

    欧阳先生仔细打量了一眼后,发现张维只是普通布袍儒衫,身上也没有任何文职勋位的流苏腰佩。

    这只是一个普通举子。

    欧阳先生在文政坊经营二十几年,一眼就看出了张维的底子。

    电光火石之间,欧阳先生看向张维的眼神也不由轻慢了一些:

    “小郎君恕罪,敝店生意自有章法,若非特殊实难加急,毕竟来往都是熟客,还望见谅。”

    “至于品鉴…您也看到,目前敝店作品齐全,上到五品名作,下到七品佳作,应有尽有…”

    欧阳先生话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一脸为难地看着张维。

    拒绝的言下之意已经几乎算是写在脸上了。

    张维闻言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便打算转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