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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提学府

    京城,提学府。

    提学府的茶水房内,一袭淡蓝色儒衫的张维正襟危坐丝毫不顾忌远处杂役们异样的眼神。

    一个师爷模样的中年男人小意地端着一盏茶盅往茶水房内行来。

    中年男人谄媚讨好地对张维笑了笑道:

    “张公子,这是咱们府里珍藏的山后龙袍,您请稍坐。”

    如今张维在京城士林之中也算小有名气,特别是对于提学府来说,绝对认识他。

    整个提学府的人都知道前两天在通政司闹得沸沸扬扬的公车上书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儒生。

    张维没有托大,双手接过茶盏,客气地问道:

    “敢问先生,提学大人何时可以接见学生?”

    中年男人闻言脸上带着苦色:

    “那个…那个…提学大人还有些公务,您请稍坐。”

    如果说城南相送蔡奚元让他获得了进入士林圈的引路人,那么凤仪楼中的《咏喇叭》则是彻底让京城士林认可了张维的同道身份。

    而前两天以秦佩君和义林三子为首组织的公车上书更是让京府提学陶知然吓得够呛。

    就中年男人所知,身为京府提学的陶知然居然在事发的时候都写好了请罪奏章,随时准备认罪请降。

    要不是有身为五常侍的高让高公公替陶知然压下此事,后者的罢官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了。

    张维也不想为难其他人,索性端着茶盏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还请先生受累再帮我通报一下,学籍名牌之事对学生而言的确十分重要。”

    中年男人忙不迭地点头答应着,其实心里已经把陶知然的全家给问候了一遍。

    得罪什么人不好,得罪这种掌握上书权的喷子,而且还是有文化的喷子。

    关键是陶知然已经吃了一次亏后,居然还想继续以此拿捏张维,所以这就苦了中年男人夹在中间。

    一边不敢得罪,另一边又是上司。

    随着中年男人的离去,茶水房中的张维端着茶盏轻轻凉着里面的龙袍茶。

    说来也奇怪,很多人接待张维都用龙袍茶,但他至今愣是一口都没喝上。

    “主子!主子!您可千万不能进去啊!”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从茶水间外传来。

    张维闻声挑了挑眉头,这个声音他听到过几次。

    “于礼不合啊!如果让宫里知道了,奴才肯定要掉脑袋的!”

    “滚!如果现在不滚,本宫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头!”

    周影月轻灵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茶水间外传来,张维的脑海中甚至都浮现出了美人傲娇薄怒的模样。

    下一秒,一身男扮女装的周影月便俏生生地站在了茶水房外。

    “喂,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周影月先是嫌弃地打量了四周一眼,随后抬脚往张维身边走来。

    张维见了周影月不知为何心中一虚,脸上自然地回道:

    “过几天就要会试了,但是提学府还压着我的学籍名牌,我得来要走。”

    周影月闻言先是没有回话,原本坐下的动作一停,仔细地打量了张维几眼:

    “你没吃我给你的丹药?”

    张维现在还是未入品的气息,明显不是四品。

    “没,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如何敢乱吃?”张维面不红心不跳地选择了装傻。

    反倒是刚坐下的周影月闻言俏脸一红,七分慌张和三分羞赧。

    为了避免露陷,张维赶忙转移话题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找我?”

    周影月傲娇地扬起下巴:

    “自然是找你!你别误会!只是本宫回去之后突然想起来,你还没告诉本宫死者不是智悦师太的原因!”

    张维闻言点了点头,当即把指骨的细节告诉了周影月。

    反观周影月听了这个解释之后只是皱了皱眉头,显然她也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但她本就对这件事不太感兴趣,所以只是暗自记下,并未出言讨论。

    茶水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张维轻轻转动茶盏的声音。

    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张维向周影月递过茶盏:

    “渴么?山后龙袍。”

    周影月打量了一眼张维手中的茶盏,嘴上嫌弃道:

    “山后龙袍?什么垃圾货色,本宫怕喝坏了肚子。”

    张维闻言手中动作一滞,手中的茶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递上前去。

    “借过,借过!”突然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文士满头大汗地从外间冲了进来。

    年轻文士看着张维手中的茶盏,当即眼前一亮:

    “咦?有水?!”

    二话不说,年轻文士径直夺过张维手中的茶盏喝了起来。

    如此场景倒是让坐在一旁的周影月登时黑下了脸来。

    “嘿,山后龙袍,提学府就是阔气。”年轻文士一口气将好茶牛饮之后,这才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赔礼道:

    “在下保真县罗一石,从昨夜子时便出发往京城赶来,一路奔波,心悸口渴,刚才多有冒昧,还请兄台海涵。”

    张维见此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心中甚至还感谢对方化解了自己的尴尬,

    “罗一石,京府名仕,其父巴蜀布政使。”周影月不动声色地靠近张维,低声提醒道。

    “罗兄为何如此着急?”张维主动挑起了话头。

    罗一石自顾自坐到了张维的对面,一拍手掌道:

    “还不是这京府提学府办事糊涂,我们保定县隶属京府,但是月前我在家中收到的学籍名牌却是巴蜀的。”

    “如今会试在即,所以这才赶紧前来换取名牌。”

    张维闻言扯了扯嘴角,月前发的名牌到现在才发现问题,还通宵赶路来换,这种脑回路着实有点奇怪。

    罗一石继续自顾自道:

    “要不是我听说了京城公车上书弹劾提学大人的事,也不会连夜来换,这种小事最后一天来赶考的时候再换就是了。”

    听到这里,张维大概也知道了这罗一石应该是个有后台的重度拖延症患者:

    “公车上书的事与罗兄的名牌有何关系?”

    “自然是有的,你们听说那个张维张廷益了么?好死不死在凤仪楼里把提学大人骂了一顿,还说提学大人无故扣押他的名牌,撺掇士林公车上书弹劾。”

    “公车上书一事,成则成已,不成势必引来报复。”

    “现在明显提学大人背景深厚,这件事被压了下来,那人家事后肯定要对名牌案的涉及人员打击报复的,我不得赶在那张廷益继续作死之前赶紧来换名牌?”

    张维闻言只能是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再搭话。

    “要我说这张维定然是以前得罪过提学大人,这次肯定要吃不小的苦头,便是被开革学籍也是有可能的。”罗一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信誓旦旦道。

    见张维仍旧没有什么表示,周影月不服气道:

    “他陶知然不过是个狗屁提学,在京城随便都能抓出一个比他大的官,他还能只手遮天了不成?”

    “提督学政,便是当地巡抚和布政使也无权过问,更何况提学大人上面又有人,就算他张廷益有个礼部侍郎的爹也翻不了风浪。”

    周影月闻言也是俏脸一滞,显然作为官宦之后的罗一石深谙官场之道,在学政一事上,提学的确有很大的权力!

    见周影月和张维都被自己驳得说不出话来了,罗一石脸上不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