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守规矩
营地中，许多仙门弟子在这一刻都感知到了那股令人烦闷的嗡鸣。
压抑的情绪和不祥的预感从心里升起，有人从木屋中走出，向远处看了一眼。
此时正是中午，云霄之上，封天迷雾呈现出牛奶一样的乳白色，发着纯白的光，照耀着整个无望林海。
但那些扎根在泥土深处的高大树木吞噬了来自天空的光亮，在密林之下的世界中，昏暗仍旧是不变的主色调。
在这阴森的画面的深处，一些阴影侵袭了过来。
剑二十三在营地中央遥望那些阴影——它们以极快的速度靠近，从一个小点开始，变成一小团，然后是一大片……不断放大再放大，很快，人们就能清楚地看到它们的模样。
上万只小眼组成的丑陋复眼，黄黑相间的危险身体，高速振动的透明膜翅，泛着寒光的狰狞毒针……
还有那以千万计的庞大数量！
它们如同潮水般蔓延过来了！
恐惧瞬间在所有人的心头炸响，有人喊了一句：“跑啊！”
而剑二十三早已经在飞快地倒退。
一边逃，他一边为叶东皇的行为感到发自内心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他怎么敢的啊？
这里有上千名修士，全是仙道盟的弟子，背后站着的不是仙门就是氏族！
虽然他们并不是各自宗门中最被看重的那一小撮神子圣女，但能够通过层层选拔进入无望林海，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们的天赋和重要性！
将来他们或许成不了掌教、门主、族长，成不了所谓“压棺材的底蕴”……但也会成为一个势力的中坚力量。
叶东皇他怎么敢这样做？
他怎么敢试图将我们全数杀死在这里？
他就不怕招来仙道盟的报复吗？
如果此时叶东皇能感应到剑二十三心中的想法的话，他大概会笑上一整天——笑剑二十三的幼稚。
这天底下哪有只许你杀我，不许我杀你的道理？
什么势力、什么背景，统统都是假的。
只有生死和力量是真实的！
对于那些仙门而言，死了的门人弟子，不是好弟子。
任何一个大型势力都必然是理智的，那些盘踞在修仙界顶点的门派、世家，内部的人或许会有所谓温情，但在整个势力集体进行决策时，更多的一定是基于现实的冰冷思考。
他们会考虑为死人报仇所需的成本和所能够换回的收益。
如果成本低收益大，那就出手维护所谓的“宗门颜面”，如果成本高收益小，那他们就只可能选择“及时止损”，放弃报复！
叶东皇如果是散修，或许还会顾忌仙道盟的反扑，但他背后一样有人！
说好了生死有命，各凭本事，那就别指望搏杀之间对手会因为忌惮你的背景而手下留情！
抱有这样天真想法的人一定会死的无比凄惨。
而不幸的是，因为仙道盟的威名在盘古大陆上实在是无往不利，将他们庇护的太好，以至于如今这片营地中的修士或多或少都有这样骄狂的心态。
上千名凡极境修士正在死亡阴影的威胁下拼了命地拔足狂奔，但杀人蜂还是一点点追赶了上来。
跑在后方的人一个接一个被淹没在阴云中，往往只发出一两声惨叫，而后便再无声息。
蜂群所过之处，只留下浑身扎满毒针像个仙人球一般的尸体，僵硬乌黑的立在原地，甚至还保持着奔跑或抵抗的姿势。
跑在前面的人没时间替他们哀悼，甚至连扭头都嫌多余，根本不顾他们之前还是一起合作围杀叶东皇的同伴。
得益于剑门山残酷的训练方式，剑二十三的体魄比其他人要好上不少，此刻正跑在第一梯队，蜂群和他之间差不多隔了上千人，这多少给了他一些安慰。
但很快，一团小了许多的阴云从前方骤然升起。
这一点安慰的情绪便被残酷的事实轻易击碎。
这群臭虫，竟然还懂得分兵合围，前后夹击！
剑二十三心底怒骂一声，他左右看了看，向四周转向已是不可能，他们的速度不足以在蜂群合拢之前跑出包围圈，只能向前了！
于是朗声说道：“诸位道友！若此时变道，大概率会被后面的蜂潮赶上，只会更加寸步难行！倒不如一鼓作气，冲过去！”
一言既出，众人响应！
“冲过去！”“冲过去！”
此时和他一起跑在第一线人的都是营地里千余名修士中的佼佼者，这些人中没有傻子，都看得出此时唯一的生路便是向前。
但向前的路不好走，如果孤身一人冲入蜂潮，结局一定是被围攻致死，只有向前的人足够多，才有可能挣扎出一条路来！
这条路上注定有很多人会死，但总好过分散逃亡后被蜂潮一一追上杀死要强些！
所以即便此时许多人心中都在疯狂的埋怨剑二十三，但这一刻，却无一人站出来反对他的提议。
众人只是沉默着加快了脚步。
近了，近了……
剑二十三咬牙攥紧了手中的青钢长剑。
这把剑不是法器更不是法宝，仅仅只是剑门山发给外门弟子的统一制式长剑，以百炼钢浇铸而成，除了坚韧之外再无别的优点。
但对于祖上三代全是凡人，纯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一路挣扎着拜入剑门山的剑二十三而言，这把训练用的长剑已然是他浑身上下最好的兵器了。
这是他最趁手最可靠的战友，他绝不甘心自己就此倒下，他要用它斩出一条路来！
蜂潮与人群悍然冲撞在一起。
剑二十三一剑挥出，剑光劈入面前阴影中，斩、刺、挥、舞、抖、划、挑、震……
基础剑法信手拈来，剑影舞动出完美的球形，球的锋线上，大片大片的杀人蜂如雨般坠落！
他以高速突入蜂潮中，脚步没有被拖累丝毫，甚至更快几分！
而在他的周围，众人皆各显神通，有纯以武道修为搏杀蜂潮的，有使用种种奇淫巧技的，有财大气粗灵符护身的……
不论以何种手段，每个人都如热刀切黄油般斩开了挡在他们面前的蜂虫。
但杀人蜂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手段百出，拼命向前，不肯被拖住脚步。
它们一以贯之，不做任何防护，单纯地扑将上来，以高速撞上他们的刀刃、剑锋和身躯，然后被干脆利落地杀死，后面的蜂群再扑上来……
这种简单粗暴到极点的方法实际上极为有效，给众多修士带来极致的心理压力！
他们体内的真气在飞速地消耗，脚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慢，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像是一头扎进了泥潭沼泽中，一只只杀人蜂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有力拖慢了他们的脚步！
即便心智坚毅如剑二十三，也在一刻不停地挥剑中感到了疲惫。
这些杀人蜂个个都有拳头大小，舍生忘死地扑过来时，力道能轻松撞飞一个凡人。
但它们几十个上百个一同扑过来时，剑二十三必须用尽全力握紧剑柄才能不使长剑脱手而出！
在冲入蜂潮的短短片刻间，他已经承受这种撞击上千次！
手中青钢剑震颤不休，原本清亮的剑鸣此时已变得呕哑嘲哳，剑身中央一道裂缝不断地扩大，剑二十三口中喃喃着：“坚持住，坚持住啊……”
可他心中明白，作为一柄普通长剑，自己的这位老伙计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就像自己一样。
而前方，无数蜂虫仍旧前仆后继地向着这伙微渺的人群冲来，像没有尽头的长河。
扛不住了，要死在这儿了啊。这样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但，真的好不甘心。
“他们要死在这儿了。”
天空中，有人看着已经彻底被蜂潮淹没的千余名修士，如此说道。
下方偶尔能看到一两道剑气刀光冲破黑压压一片的虫群，显示那些修士仍在进行顽强的抗争。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次刀光剑气纵横的间隔越来越长，这说明他们的抵抗越来越无力。
天上又有人在说话：“即便不是宗门里最优秀的道子圣女，他们的天赋也能属上品，我们就这么看他们去死？”
此人身穿一袭道袍，其上阴阳太极八卦四象皆备，隐隐间那些繁奥的图形道纹在不停地流转运动，编织出一张无形法网。
这是九大仙门中，天机阁弟子的护道人之一。
有一人目光望向密林深处，那是杀人蜂群过来的方向。
站在树冠中遥遥观望远方营地动静的叶东皇皱了皱眉，而后抬起头来——什么也没看到。
那人收回目光，淡淡回应说：“规矩就是规矩。”
他坐在一张珠光宝气的大椅上，是万宝楼弟子的护道人之一。
万宝楼是修仙界最大的商行，作为生意人，他最讲规矩——杀人可以，技不如人被反杀也可以，公平公正，这便是规矩。
当然，更深层的缘由或许是因为下方深陷虫潮中的修士中并没有万宝楼万家的直系子弟。
“但有许多人并没有对那小子出手。”
也有人在皱眉辩解，此人脚踩一柄飞剑，是剑门山弟子的护道人之一。
“留在这里，本身就说明了他们的态度。他们想杀人，被人先一步杀死，很合理。”
有人出言否决，如此说道。
此人的背后三尺处，凭空立着一面巨大门户，门上写着两个大字——通玄，散发着浩瀚的威压，仿佛能压碎空间，连通另一片天地。
他乃是九大仙门中十二重楼弟子的护道人。
十二重楼垄断了修仙界里城池营造、开山分水、填海造陆、大型阵法布置等诸多工程类行当。
论门人数量是九大仙门中最多的一个，但素质上良莠不齐。
这些滞留在林海外围尝试猎杀叶东皇的千余名修士中，十二重楼的弟子占了最多的比例，就连这处营地也是他们营造的。
但看此人脸上的漠然神情，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门下弟子的成批死去。
“二对二，我们到底要不要出手？你们再讨论一会儿，他们都要死完了。”
最先开口说话的那人再次发言，这是一名和尚，脑后有一圈金轮沉浮，宛如大日。
他是大雷音寺弟子的护道人之一，这是九大仙门中唯一的佛教门派。
……
一阵沉默之后，身穿紫衣，其上绣斗牛、稻米、灵芝、山川、河流，腰间佩玉的中年人捋了捋颔下胡须，缓缓道：“真金不怕火炼。”
他是太吾院的祭酒，是九大仙门此次进入无望林海的诸多护道人中，身份地位最高、修为实力最强之人。
他的话语在此刻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也宣告了下面那群被淹没在蜂潮中的修士的死亡结局。
真金不怕火炼。
怕火炼的不是真金。
不是真金，便没有去拯救的价值。
最终或许只有寥寥几人能逃出一条性命。
逃出来的便是真金，便有维护的价值了。
……
叶东皇在密林中观望了很久。
眼看着那群修士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躁动庞杂的蜂群开始成片成片地离开，而仍旧没有见到他们的护道人出手，于是便放开了手中一直捏着的一枚传讯灵符。
很好，都是体面人，知道守规矩。
守规矩的人，才能在这片危机四伏的丛林中长久地活下去。
压抑的情绪和不祥的预感从心里升起，有人从木屋中走出，向远处看了一眼。
此时正是中午，云霄之上，封天迷雾呈现出牛奶一样的乳白色，发着纯白的光，照耀着整个无望林海。
但那些扎根在泥土深处的高大树木吞噬了来自天空的光亮，在密林之下的世界中，昏暗仍旧是不变的主色调。
在这阴森的画面的深处，一些阴影侵袭了过来。
剑二十三在营地中央遥望那些阴影——它们以极快的速度靠近，从一个小点开始，变成一小团，然后是一大片……不断放大再放大，很快，人们就能清楚地看到它们的模样。
上万只小眼组成的丑陋复眼，黄黑相间的危险身体，高速振动的透明膜翅，泛着寒光的狰狞毒针……
还有那以千万计的庞大数量！
它们如同潮水般蔓延过来了！
恐惧瞬间在所有人的心头炸响，有人喊了一句：“跑啊！”
而剑二十三早已经在飞快地倒退。
一边逃，他一边为叶东皇的行为感到发自内心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他怎么敢的啊？
这里有上千名修士，全是仙道盟的弟子，背后站着的不是仙门就是氏族！
虽然他们并不是各自宗门中最被看重的那一小撮神子圣女，但能够通过层层选拔进入无望林海，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们的天赋和重要性！
将来他们或许成不了掌教、门主、族长，成不了所谓“压棺材的底蕴”……但也会成为一个势力的中坚力量。
叶东皇他怎么敢这样做？
他怎么敢试图将我们全数杀死在这里？
他就不怕招来仙道盟的报复吗？
如果此时叶东皇能感应到剑二十三心中的想法的话，他大概会笑上一整天——笑剑二十三的幼稚。
这天底下哪有只许你杀我，不许我杀你的道理？
什么势力、什么背景，统统都是假的。
只有生死和力量是真实的！
对于那些仙门而言，死了的门人弟子，不是好弟子。
任何一个大型势力都必然是理智的，那些盘踞在修仙界顶点的门派、世家，内部的人或许会有所谓温情，但在整个势力集体进行决策时，更多的一定是基于现实的冰冷思考。
他们会考虑为死人报仇所需的成本和所能够换回的收益。
如果成本低收益大，那就出手维护所谓的“宗门颜面”，如果成本高收益小，那他们就只可能选择“及时止损”，放弃报复！
叶东皇如果是散修，或许还会顾忌仙道盟的反扑，但他背后一样有人！
说好了生死有命，各凭本事，那就别指望搏杀之间对手会因为忌惮你的背景而手下留情！
抱有这样天真想法的人一定会死的无比凄惨。
而不幸的是，因为仙道盟的威名在盘古大陆上实在是无往不利，将他们庇护的太好，以至于如今这片营地中的修士或多或少都有这样骄狂的心态。
上千名凡极境修士正在死亡阴影的威胁下拼了命地拔足狂奔，但杀人蜂还是一点点追赶了上来。
跑在后方的人一个接一个被淹没在阴云中，往往只发出一两声惨叫，而后便再无声息。
蜂群所过之处，只留下浑身扎满毒针像个仙人球一般的尸体，僵硬乌黑的立在原地，甚至还保持着奔跑或抵抗的姿势。
跑在前面的人没时间替他们哀悼，甚至连扭头都嫌多余，根本不顾他们之前还是一起合作围杀叶东皇的同伴。
得益于剑门山残酷的训练方式，剑二十三的体魄比其他人要好上不少，此刻正跑在第一梯队，蜂群和他之间差不多隔了上千人，这多少给了他一些安慰。
但很快，一团小了许多的阴云从前方骤然升起。
这一点安慰的情绪便被残酷的事实轻易击碎。
这群臭虫，竟然还懂得分兵合围，前后夹击！
剑二十三心底怒骂一声，他左右看了看，向四周转向已是不可能，他们的速度不足以在蜂群合拢之前跑出包围圈，只能向前了！
于是朗声说道：“诸位道友！若此时变道，大概率会被后面的蜂潮赶上，只会更加寸步难行！倒不如一鼓作气，冲过去！”
一言既出，众人响应！
“冲过去！”“冲过去！”
此时和他一起跑在第一线人的都是营地里千余名修士中的佼佼者，这些人中没有傻子，都看得出此时唯一的生路便是向前。
但向前的路不好走，如果孤身一人冲入蜂潮，结局一定是被围攻致死，只有向前的人足够多，才有可能挣扎出一条路来！
这条路上注定有很多人会死，但总好过分散逃亡后被蜂潮一一追上杀死要强些！
所以即便此时许多人心中都在疯狂的埋怨剑二十三，但这一刻，却无一人站出来反对他的提议。
众人只是沉默着加快了脚步。
近了，近了……
剑二十三咬牙攥紧了手中的青钢长剑。
这把剑不是法器更不是法宝，仅仅只是剑门山发给外门弟子的统一制式长剑，以百炼钢浇铸而成，除了坚韧之外再无别的优点。
但对于祖上三代全是凡人，纯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一路挣扎着拜入剑门山的剑二十三而言，这把训练用的长剑已然是他浑身上下最好的兵器了。
这是他最趁手最可靠的战友，他绝不甘心自己就此倒下，他要用它斩出一条路来！
蜂潮与人群悍然冲撞在一起。
剑二十三一剑挥出，剑光劈入面前阴影中，斩、刺、挥、舞、抖、划、挑、震……
基础剑法信手拈来，剑影舞动出完美的球形，球的锋线上，大片大片的杀人蜂如雨般坠落！
他以高速突入蜂潮中，脚步没有被拖累丝毫，甚至更快几分！
而在他的周围，众人皆各显神通，有纯以武道修为搏杀蜂潮的，有使用种种奇淫巧技的，有财大气粗灵符护身的……
不论以何种手段，每个人都如热刀切黄油般斩开了挡在他们面前的蜂虫。
但杀人蜂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手段百出，拼命向前，不肯被拖住脚步。
它们一以贯之，不做任何防护，单纯地扑将上来，以高速撞上他们的刀刃、剑锋和身躯，然后被干脆利落地杀死，后面的蜂群再扑上来……
这种简单粗暴到极点的方法实际上极为有效，给众多修士带来极致的心理压力！
他们体内的真气在飞速地消耗，脚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慢，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像是一头扎进了泥潭沼泽中，一只只杀人蜂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有力拖慢了他们的脚步！
即便心智坚毅如剑二十三，也在一刻不停地挥剑中感到了疲惫。
这些杀人蜂个个都有拳头大小，舍生忘死地扑过来时，力道能轻松撞飞一个凡人。
但它们几十个上百个一同扑过来时，剑二十三必须用尽全力握紧剑柄才能不使长剑脱手而出！
在冲入蜂潮的短短片刻间，他已经承受这种撞击上千次！
手中青钢剑震颤不休，原本清亮的剑鸣此时已变得呕哑嘲哳，剑身中央一道裂缝不断地扩大，剑二十三口中喃喃着：“坚持住，坚持住啊……”
可他心中明白，作为一柄普通长剑，自己的这位老伙计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就像自己一样。
而前方，无数蜂虫仍旧前仆后继地向着这伙微渺的人群冲来，像没有尽头的长河。
扛不住了，要死在这儿了啊。这样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但，真的好不甘心。
“他们要死在这儿了。”
天空中，有人看着已经彻底被蜂潮淹没的千余名修士，如此说道。
下方偶尔能看到一两道剑气刀光冲破黑压压一片的虫群，显示那些修士仍在进行顽强的抗争。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次刀光剑气纵横的间隔越来越长，这说明他们的抵抗越来越无力。
天上又有人在说话：“即便不是宗门里最优秀的道子圣女，他们的天赋也能属上品，我们就这么看他们去死？”
此人身穿一袭道袍，其上阴阳太极八卦四象皆备，隐隐间那些繁奥的图形道纹在不停地流转运动，编织出一张无形法网。
这是九大仙门中，天机阁弟子的护道人之一。
有一人目光望向密林深处，那是杀人蜂群过来的方向。
站在树冠中遥遥观望远方营地动静的叶东皇皱了皱眉，而后抬起头来——什么也没看到。
那人收回目光，淡淡回应说：“规矩就是规矩。”
他坐在一张珠光宝气的大椅上，是万宝楼弟子的护道人之一。
万宝楼是修仙界最大的商行，作为生意人，他最讲规矩——杀人可以，技不如人被反杀也可以，公平公正，这便是规矩。
当然，更深层的缘由或许是因为下方深陷虫潮中的修士中并没有万宝楼万家的直系子弟。
“但有许多人并没有对那小子出手。”
也有人在皱眉辩解，此人脚踩一柄飞剑，是剑门山弟子的护道人之一。
“留在这里，本身就说明了他们的态度。他们想杀人，被人先一步杀死，很合理。”
有人出言否决，如此说道。
此人的背后三尺处，凭空立着一面巨大门户，门上写着两个大字——通玄，散发着浩瀚的威压，仿佛能压碎空间，连通另一片天地。
他乃是九大仙门中十二重楼弟子的护道人。
十二重楼垄断了修仙界里城池营造、开山分水、填海造陆、大型阵法布置等诸多工程类行当。
论门人数量是九大仙门中最多的一个，但素质上良莠不齐。
这些滞留在林海外围尝试猎杀叶东皇的千余名修士中，十二重楼的弟子占了最多的比例，就连这处营地也是他们营造的。
但看此人脸上的漠然神情，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门下弟子的成批死去。
“二对二，我们到底要不要出手？你们再讨论一会儿，他们都要死完了。”
最先开口说话的那人再次发言，这是一名和尚，脑后有一圈金轮沉浮，宛如大日。
他是大雷音寺弟子的护道人之一，这是九大仙门中唯一的佛教门派。
……
一阵沉默之后，身穿紫衣，其上绣斗牛、稻米、灵芝、山川、河流，腰间佩玉的中年人捋了捋颔下胡须，缓缓道：“真金不怕火炼。”
他是太吾院的祭酒，是九大仙门此次进入无望林海的诸多护道人中，身份地位最高、修为实力最强之人。
他的话语在此刻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也宣告了下面那群被淹没在蜂潮中的修士的死亡结局。
真金不怕火炼。
怕火炼的不是真金。
不是真金，便没有去拯救的价值。
最终或许只有寥寥几人能逃出一条性命。
逃出来的便是真金，便有维护的价值了。
……
叶东皇在密林中观望了很久。
眼看着那群修士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躁动庞杂的蜂群开始成片成片地离开，而仍旧没有见到他们的护道人出手，于是便放开了手中一直捏着的一枚传讯灵符。
很好，都是体面人，知道守规矩。
守规矩的人，才能在这片危机四伏的丛林中长久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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