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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宁国府

    “喔喔喔!”

    晨熹光微,雄鸡报晓。

    赤日漫溢东山之上,霞光蔽空,映出云彩,不复昨日阴翳压人的漫空之色。

    宁国府的刻雕琉璃瓦甍泛着暖色,蕴着屋内的美人儿心尖。

    楠木梳妆台前。

    妆奁盈彩玻璃宝镜中,倒映着袅娜的美人儿,臻首轻抬,秀目顾盼,瑶鼻如脂隆翘,下巴圆润似春水多情,未施粉黛便有娇羞之色。

    脖颈处如天鹅般修长洁白,上着藕色暗花云锦衿上裳,下摆刻丝泥金银如意飞蝶裙,披着蝶戏水仙衫,裹得严严实实,看着贞洁柔婉,却勾勒的胸前坟起一段耸涌。

    “宝珠,瑞珠一早去哪了?”

    纤指摆弄妆容,后面一丫鬟梅色绫子袄儿,桃色缎子背心,束着白绉绸汗巾儿,给她挽着流海仙云髻,插着一色宫妆千叶攒金牡丹首饰。

    闻言,宝珠插着珠钗的动作一顿,莞尔应声道:

    “回禀奶奶,瑞珠姐姐一大早被老爷唤去,听说是给小钟大爷预备好了礼物,这次还有一并送给小钟大爷先生的文房四宝,这会子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奶奶等会亲自问问瞧!”

    “爹爹给钟儿又延请了先生?”

    “奶奶还不知道呢?”

    瑞珠偏头奇怪着,笑说道:“听老爷说是一位叫做钟溪元的小先生,据说刚教小钟大爷不久,那份礼物还是临时备上的,老爷对奶奶是真贴心!”

    想着冒出来的钟溪元,她一时也没在意宝珠话语中不当的措辞。

    “是他?”

    秦可卿黛眉一蹙,似春风伤人。

    眼前涟漪渐起。

    昔日她与贾蓉订下婚约,便终日居于家中不在外出,因此她与钟溪元也仅有一面之缘,还是当初未嫁之时在里间屏风后的匆匆一瞥,只觑见一个白衫年幼男子,从爹爹话中曾了解过一二。

    如今听闻后,也没细想。

    有秦业把关,想来学问自然不会差的。

    “既然是他,待会也给我另备上一份,就送些古书吧!”

    “是,瑞珠姐姐回来我便知会她!”

    宝珠虽不明白为什么要再备上一份,但也不敢多问,秦可卿虽善待她们,可府中老人都教导她们听吩咐便是。

    “大爷可曾来过?”

    有瑞珠办事,她也放心,既吩咐好后,秦可卿顿时一转,神色怅然,抿唇问道。

    “大爷同瑞珠姐姐一道过去了,许是要接小钟大爷,往常不都是这样,奶奶忘了?”

    宝珠嘴唇吐露,手脚不慌,有条不紊的给秦可卿打扮着。

    她眼色交织,默默的点点头。

    “好了!”

    “奶奶可真是美,阖府上下无一人媲美,难怪老爷和太太这么欢喜!”

    宝珠瞧着镜中的玉人儿,灿烂生辉,肌肤如雪只得引到颈骨,然后再不见雪腻之处,委实惋惜。纵是梳妆台两侧的牡丹花、荷花的刺绣丝帛都不可媲美,不禁喜笑贫嘴起来。

    梳洗后,秦可卿便起身来。

    轻移莲步,步态雍容,如玉的耳垂上竹绿色玉坠随步晃动,三千青丝早用发带束起,黑如墨玉。

    瞧着知礼守节,说身段,婀娜多韵,撩人之处不可细说。

    “先去太太那!”

    声如幽叹,秦可卿蹙眉浅觑,对于这样的夸赞从前还会欣喜一二,如今对镜也只有顾影自怜。

    自家夫君尚不愿多品,样貌又能如何?

    “是!”

    瞧着秦可卿兴致不高,她虽然年幼,但颇会察言观色,顿时敛眉噤声虚言。

    提着袄裙缓步而下,西风凋碧透着早间清寒,秦可卿足登绣花撒绵鞋,睫毛半垂在前,宝珠在侧引路,忽的就听一人缓声在前。

    臻首一瞧,便是贾珍携着瑞珠,后面紧着小厮。

    贾珍嘴角捋着八字山羊撇,两颊消瘦,身形清癯,双目泛着寒光,透着难言的精明之色。他五官棱角分明,眉宇间颇具英气,此刻一身富贵纶巾,身后跟着俏丫鬟,随后是三五个长随小厮。

    远远瞧见婀娜撩人的秦可卿,一时停捏唇瓣,眸子半阖透着昏昏靡靡之色。

    这是每日秦可卿去往尤氏院中晨昏定省的必经之路。

    “公公!”“老爷!”

    “小蓉大奶奶!”

    长廊拐角之下,两队迎面,清风相遇,有福礼的,有打千儿的,声音不高,却也清楚。

    鼻息轻翕,呼吸时既缓且慢。

    可秋日霜寒不减,冷热交替,秦可卿琼鼻之下依旧吐着乳白寒气,顺着西风散在贾珍面庞之前,他不遮不拦,毫无芥蒂,好似香风沁人。

    “有劳公公费心,为钟儿这番破费!”

    秦可卿垂首福礼,双腿半曲,身量更显玲珑,眸光潋滟,语气缓缓也似唉似嗔,若不是贾珍多有经历,不像第一次那般不堪。

    “不过小事,你也忒多心。”

    “你我既是一家人,钟儿也是自家孩子,何必言谢,我那还有些新贡的红萝炭,比银霜炭味道淡些,最适宜你,到时让丫鬟给你送来,今儿凤丫头既要来,钟儿那边我来照料,晚些你们在天香楼再说些体己话……”

    “快去吧,你婆婆那边暖和些,日渐寒冬,莫在这惹了风霜!”

    贾珍神色动动,言语恳切。

    对自家儿媳关照无微不至,说话间更有唾液吞咽之声,眼神更是不曾离开眼前的美人一步。

    听着贾珍的安排,秦可卿陡然抬起臻首便想拒绝,可顿时迎上了那迫切,燥热的眼神。

    如此直白,焉能不懂?

    秦可卿双颊一滞,顿时低下头来,含羞带怒,贝齿轻咬,双手一紧,清亮的眸子带着朦胧,想着若是贾蓉有着这般眼神,她纵是死也足了。

    可...这是自己的公公!

    若是......

    正当她凝结于心,不知所措之时,贾珍笑挽着嘴角,一双狭细眼眸半眯,瞥着映入眼帘的雪白之处。

    紧咳几声,负手拂袖。

    徒留佳人于此......

    简单交代几句后,嗅着薄香,便朝着长廊一侧而过。

    忽的又像是想起什么,顿时侧过身子,眼前那是素腰袅袅,姿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称,真是勾的他心间痒痒的。

    快了,快了!

    天天孤单影只,一个小妇人如何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贾珍双目半开半阖,咽着口水,嘴角龇牙划过一抹轻笑,身后的青衣随从早已经垂首看地,无一人能抬头看到这幕神色。

    在这宁国府,他就是王!

    “奶奶,奶奶!”

    好半晌之后,盘着丫鬟髻的瑞珠悄声的唤着她。

    “啊...嘶!瑞珠,东西都放天香楼吧,晚些我给钟儿瞧瞧,等钟儿来了,你再携他来寻我,也让太太见见!”

    回过神来,脸色一正,瞬间端庄贤淑,有条不紊的交代。

    “是!”

    秦可卿皓齿紧咬,神色迷离。

    紧紧的按压着心间的燥意,耳垂处溢着桃红。

    自己究竟在想着什么?

    然后半垂臻首,免得下人们瞧出异样,又快速的简单吩咐了几句支走相熟之人,便带着宝珠等一干婆子嬷嬷快步的往尤氏院中走去,迎着寒风,才让自己冷下来。

    穿过长廊,踱过宁国府正堂,沿着抱厦厅往外,涉过穿堂,便是一道花岩打磨的板石仪门,这里便是贾珍正妻尤氏的院落。

    迈过层层玉阶,提溜着裙摆。

    不经意间就有寒风过踝,径直的进了屋子,正厅内除却几张平桌漆椅,再无其他。

    秦可卿莲步款款,双手轻移至柳腰,此刻双膝屈屈,如平湖秋月泛起的涟漪。

    面前一位年轻的俏妇人,艳丽照人,眉目之下也似我见犹怜,双眸清亮,脸蛋儿轻熟妩媚,单瞧样貌虽逊了秦氏一筹,可那眉宇间勾人的妩媚艳丽犹有过之。

    一个是含苞待放的桃花,一个人色欲夺人的梅花!

    屋中两人,犹如秋日双姝!

    一个明媚干练,似春花秋月;一个清纯哀怨,怯弱雍容并举,不可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