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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相遇

    原州安县遥安镇有位叫做方潇潇的女子,右眼下长着一颗红痣,腰如杨柳,身姿曼妙,生的一副好相貌,及笄后提亲之人却少之又少。只是曲潇潇这女子性格顽劣,桀骜不驯,身边倒颇有些好友。

    夜里,潇潇装作睡去,哄得娘亲歇息,便悄声装扮成男人模样翻出窗与好友们厮混,到了后院,便瞧见好友们已然等着,叫她快些。潇潇跑去,好友们皆笑道:“你这男人模样还是这般好笑。”

    潇潇凶道:“我一个女子不好生装扮,与你们这些人出去厮混,若是被人瞧见了,指不定生多少谣言祸事。”

    刘益明打趣道:“你只需照你平时那模样打横般走在街上,别人瞧见了都要问一问这究竟是男是女。”言罢,众人皆笑

    潇潇不置理会,只说道:“快些走吧,若是惊醒了娘,那我可又得跪上几天了。”

    王远志又道:“若是被抓,咱们可以偷偷给你送些吃食。”

    潇潇只瞧她一眼,厉色道:“是不是都欠收拾?快走快走。”

    几人悄悄到了后林湖边,刘益明和王志远从包袱里拿出了几壶酒,顾得潇潇不好饮酒,便又给她递了壶桂花茶,用木壶好生装着,几人席地而坐,看月光挥洒,杜仲又递了盒吃食道:“这是我娘做的,都尝尝。”四五人畅谈起来,好不愉悦,柳子华又带了棋盘棋子,骰子蹴鞠,卯时才散了局,回了家。

    潇潇也轻声翻回了房间,脚刚落地,正要去休息,便瞧见自己的娘迎着月光手中仍在刺绣。潇潇便换了衣裳悄悄去看,她便走上前问道:“娘,这么晚了,小心坏了眼睛,明日再做吧。”

    李大娘一边绣着一边道:“方才有人来拍门,说孩子突发高烧,让你爹去瞧瞧,我也没了睡意,这才在这刺绣。倒是你,快去歇息吧,今晚又偷偷出去了吧,衣带上还沾染了酒味儿。”

    潇潇不敢出声,只等着一顿骂。李大娘又道:“为娘的已经给你说了多少遍,你一个女儿家,时常与那些男子厮混,这若是传出去,你日后如何嫁人?你的名声又会如何?”她越说便越发烦躁,那绣针便趁着缝隙,刺伤了她的手指,鲜血也沾染在白布上潇潇连忙跪下,说道:“娘,我知道错了,我日后定不会在夜里偷溜出去了,只是天气实在炎热,难以入睡,这才出去。”

    李大娘又道:“这种话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倒是一点数都没有。这都罢了,你要与他们结交好友我也不拦,虽说是炎暑,到了夜里确也有些凉风的,更深露重的,要是生了病可怎么是好。”她又瞧了潇潇一眼见她不说话,,叹了口气,又道:“罢了,我也拦不住你,只是可惜了这布料,这身衣裳是做给柳员外府上的,若是出了差错,我们可得罪不起。”

    “为何他们不找正经的织坊做好了衣裳送去呢?偏偏来麻烦您。”

    “这原是轮不到咱们,是赵婶说了许多好话引荐这才接上了这番活,他们大户人家出手阔绰,已然给了半贯钱做定金,万不能推辞,我这布已然沾染鲜血,必得重绣。”

    “交给我吧,娘,您去休息,我虽不通文墨,但绣技上也有在磨练的。”

    她拒绝了,毕竟这事十分之重要,若是成了,日后还能多多接上几单,只让潇潇为她送去。

    潇潇也是在暑天降生的,彼时李大娘虽怀有身孕,将要临盆,可家中的衣物还是要洗的,饭也是要做的,虽说方大夫有心帮忙,却也腾不出手,是日,李大娘正与王大娘洗完衣裳赶回家中,忽而降起了雨水,夏日雨势来的快,行至半路雨水便多了,可好巧不巧,潇潇偏要在此时出来,王大娘急得没法,将洗完的衣物搭在李大娘上方,送李夫人回了家中,又来不及拿伞淋着雨水去请了接生婆和方大夫,虽说此番潇潇平安降生,却也因大风和雨水伤了根本,李大娘也因此多有自责,这才平日里对潇潇有求必应。

    翌日,天气较好,有些阴凉,于潇潇而言,正是出门的好日子,可娘不准,她又道:“娘,若是您去浣洗,自然会耽误时辰,您还要赶那身衣裳,倒不如我去洗,您还能专心刺绣,不用担心我去玩耍了。”

    李大娘说她不过,只得答应,潇潇带上木盆衣裳便跑出了门,寻得一僻静河边,河边修了竹板,正好清洗,四下里仔细瞧了瞧,确实无人,便放下木盆,倚在木板边上,盛水沐面,虽是阴天,仍旧闷热难忍,又一番打量,见着无人,又脱下鞋袜,将脚放入了河水中,此处隐于林中,似是很久没人来过,木板上有着许多落叶,也是潇潇贪玩才有一日寻到此处,远离人烟,亦是个好去处,少女打着水花,感受着微风吹拂,炎炎夏日也添了不少凉爽之气。

    从东边缓缓驶来一只小船,船上的男人看着潇潇,此女子仿若神人,笑面盈盈,冰肌玉骨,却又娇俏灵动,一时之间竟入了迷。潇潇抬头才发现有只船经过,赶忙拿出脚,站起身来,理好了衣裙,行了个礼方才拿起木盆鞋子匆匆离去,去了妇人们清洗衣物常去的地儿。

    半月后,潇潇为李大娘将衣物送去柳府,进了门,潇潇瞠目结舌,这是她第一次进这么大府邸,去往浣衣处也要经过长廊,潇潇左右大致打量了一下,便在心中惊叹此处之广阔,只是虽说这府邸广阔宽广,人们却都低着头,仿佛抬起头来便会撞上门槛,可这府中的门槛这般高,仰起头来似乎天空一般,只是不如天空纯白美好,淡洁无暇。潇潇只觉得此处如牢笼一般,叫人透不过气,身边的丫鬟也提醒自己,最好低下头来,她却道:“近日睡得不好,落了枕,低不下来,实在抱歉,”说罢,便快了脚步,想早早了事。忽而,迎面走来两位公子,一位是柳子华,那另一位或是他的兄长,偶尔听柳华提起过,说他兄长才高八斗,一表人才,高风亮节,可不知当真有这般好?柳子华见着先打了招呼,道:“方潇潇?你怎么在这呢?”潇潇行过礼,便道:“这是我娘做给柳府上的衣物,我替她送来。”

    一旁的男人又道:“这位是你的朋友?”柳子华便道:“是,这位是我哥,叫做柳子柏。”

    两人又相互行了礼,潇潇在这府中总有些拘束,便想快快打了照面便走,便道:“妾身还要将衣物送去,便不多叨扰了。”说罢便行过礼走开了

    可柳子柏却对潇潇有不少兴趣,而后便对柳子华说道:“子华,你何时认识这么一位闭月羞花,亭亭玉立的女子?”

    可柳子华不以为意,便道:“哥,你是不是眼睛有什么毛病?她还闭月羞花,亭亭玉立?”

    柳子柏用手中的木扇敲了敲柳子华,道:“我看呐,是你的眼睛出了毛病,反而不自知。总之,这位姑娘家在何处,可有爱好,全数告知于我。”

    柳子华又道:“告诉你也可以,总要落些好处给我。”说罢便伸出手,意在银两。

    柳子薄又敲了敲他的手道:“想什么呢,我岂不知你有了银两会去做什么?”

    “小气。”说罢,柳子华便离了家出门玩耍了

    过了七日,潇潇又化了男妆,在脸上多点了几颗痣,化粗了眉毛,她乃女相,若不仔细装扮,别人一瞧便知。李大娘又进了她房间,道:“人家的闺女买了胭脂水粉都是想着装扮的好看了,找个好人家好出嫁,我生的姑娘倒好,一天天装成个男人样,生怕自己嫁出去了。”潇潇又打趣道:“娘,我这还不是怕嫁了人您在家无聊嘛,况且,我与人出去,若是被人知道是女儿身,那不就坏了名声吗?再说,多交好友也是扩展人脉嘛,日后要做些什么,都方便些。”

    “罢了罢了,我不与你争辩,一个姑娘家时常与男子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为娘说了你多少次了,若是叫人看见,你的清白,你的名声全得毁于一旦,不是为娘的爱唠叨,这些俗事也不需要娘来教你,你已然过了及笄之年,迟早要嫁人了,他们那些人也是,若是娶了妻,怎么再与你一起来往,我想你应当都知道,为娘希望你能早日想清楚。”

    “娘,我知道,只是我们做人若是交友还得看人是男是女,不是太过迂腐了吗?我不求金银财宝,只求个自由自在,高高兴兴,我也知道在这世道,身为女子不嫁人便难以生存,但是我有手有脚,也能吃苦,能努力,不想要仰仗着男人而活,寄人篱下的日子对我来说与监禁无异。爹娘只有我一个孩子,若是我嫁了人,待二老年迈,何人来照顾你们?不说了,娘,我出门了,放心吧,我装的可像了,定不会有人认出我来,切莫担心。”

    语罢又与那几个男人出了门,去了食客来,几人又点了菜,点了酒和一壶菊花茶,开怀畅谈,正聊到趣事,柳子华突然道:“潇潇,你可还记得那日撞见我哥?”

    “记得,怎么了?”潇潇一边夹着菜一边道

    “你觉得我哥如何?是不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潇潇仔细想着,似乎是有些英俊,便答道:“确实有些。”

    “既然如此,我想着,咱们既然做了好友,若是让我哥也与你交好,日后我出门岂不是更方便了?”柳子华玩笑着说道

    “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喝酒喝傻了?尽说出些傻话来。”潇潇笑道。当时与柳子华交好,便是因为与刘益明交好,一起吃过几次饭,一来二去,便也成了好友,可与他兄长,那是隔了辈分的,总不好突兀地跑过去与他交谈示好。

    “罢了罢了,我不管了,继续喝继续喝。”说罢便又低头举起酒杯来

    刘益明,王志远,杜仲,家境也都还算好,几个狐朋狗友臭味相投便聚到了一处,街上时常能看见他们的身影,几人虽忠于玩乐,却也知界线,为人和善,没有架子,也是潇潇愿意与他们交友的原因之一。

    又过了两日,柳子柏给了柳子华一封信,让他交给潇潇,收到信时,潇潇有些惊讶,却也并不是没有料到,那日柳子华提起此事时,她便有所察觉,夜里才打开来看

    “阔别九日,自见得姑娘,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未知姑娘心意,亦是在下多有唐突,奈何暗相思,无处说,惆怅夜来烟月。近日天气甚好,愿与姑娘游湖赏乐,望得姑娘准予,小生定然亲自接送姑娘于府上

    盼即赐复”

    夏日闷热多雨,顺着窗沿滑落,一时不知如何,只得将信封放入屉中。

    潇潇躺在床上,仔细想着,是答应或是拒绝,十几年来,这可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信,不免激动,只能提醒自己莫要多想,明日叫兰茹来与她一起想想

    雨下了一夜未止,潇潇打了伞去兰茹家中,关兰茹的父亲是农夫,时常不在家,母亲早逝,潇潇的娘时常做些饭菜叫兰茹一起来吃,两人关系也是亲切。潇潇将事情由来告与了兰茹,关兰茹便道:“这当然答应了,他既然相貌堂堂,家境阔绰,又心系于你,哪有拒绝的理由呢?”

    潇潇道:“不是我多想,只是他家境富裕,与我定然是不对等的,我且不说门当户对,若以后真与他一起了,我岂不是寄人篱下,再者,他是男子,且又是个富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为何偏偏却看上了我,就算他现今真的喜欢我,可保不准那日又瞧见了美貌女子又爱慕于她人。”

    “你说的不无道理,不过你也可以试试与他相谈,若是他真的是一个专一多情之人呢?况且,他是柳子华的兄长,应该也不会太差。”

    潇潇这般想来,确也如此,真是麻烦呀,“罢了罢了,咱们去吃饭吧,也差不多到了时辰了。”

    “可不是我说你,生的这般美貌,偏偏是个男儿个性,这才没人与你提亲,若是再温婉贤淑点,那提亲的聘礼都得摆到街上去。”兰茹又说教道

    “知道了知道了,再不回去,娘可要念叨了。”

    兰茹只得去拿伞,潇潇性格倔强,总有自己的想法,论是别人怎么劝说都是无果的,兰茹也拿她没办法

    艳阳高照,蝉鸣起伏,正应了绿槐高柳咽新蝉。案牍上摆着瓜果,气氛有些凝重,柳子薄终是说了话

    “不知子华平日里是否给姑娘添了麻烦?子华这孩子性格顽劣,若有哪里得罪了姑娘烦请告诉在下,我好去训斥。”

    潇潇有些不知所措,平日里与人相处从来是落落大方,到了此时反而怯生了,只道:“您客气了,我一介女流,多得贤弟照拂,这才省了不少麻烦,应当是我多谢您。”

    柳子薄只想这女子言行举止处处得当,实乃良家女子。

    “若是如此,那便好。”

    一片寂静,柳子柏仔细盯着潇潇看,她衣着很素,一身青袍,配着简单的发髻,衬得格外清雅,眼角下的红痣更是动人,一时之间竟痴痴地入了迷。只是潇潇有些不自在,微微低头道了句:“不知公子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柳子柏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小生不才,平日里常与友人吟诗作画,时而弹琴做乐,别无它爱。不知姑娘呢?”

    “我不过是个俗人,比不得公子,平日里只知玩乐,实在羞愧。”潇潇笑道

    “姑娘每日充实生活,只将自己的日子过好了,不负天地,不愧于心,何来羞愧之说?”

    潇潇倒是手足无措,只是这许多人来还未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只叫她贤良淑德,这番话也倒是让潇潇心里的放松了些,二人这才聊开来,潇潇本就话多,此番也算是相互了解了。

    归家之时,依旧笑脸盈盈,李大娘正摆弄着刺绣,兰茹也在一旁喝着茶,见潇潇归了家,李大娘便道:“听闻今日你与柳知县家的大公子出去赏湖了,怎样?”

    “看她这摸样,想来是不错的,听闻那大公子,通情达理,如何?”兰茹又道

    潇潇也坐在了椅上,道:“确实挺好。兰茹,你怎么便跟我娘说了,这事倒也算不上什么。”

    “你虽会处事,但是感情之事我知你一窍不通,若不告知李婶,我怕你头脑发昏。”兰茹道,“快些说说,他人如何?”

    潇潇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确实翩翩有礼,只是凡事都得留个心眼吧。”

    “我看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了。”兰茹道

    “不过潇潇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且不论大户人家,就算是咱们这样的,家境贫寒的都少不了薄情寡信之人,就算是口头上说的天花乱坠,可人心却是不能看清的。”李大娘又道

    潇潇只道:“我定会好好看清,若他是个薄凉之人,我定然不会再与他来往。”

    “若真如此,娘才放心,有多少女子欢喜之时只顾的上山盟海誓,而后又落得一身滂沱,这样的事想来你也听的不少,莫要步了她们的后尘。”

    潇潇看向门外,只见天色渐渐变暗,淅淅沥沥,只听得雨滴河水交奏之声,声声悦耳,宛若仙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