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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界宴席

    【鬼界】

    古月城中,无阳大摆筵席,街道上红灯高挂,号角、鼓声齐响,三千台阶之上,鬼界有名之士齐聚一堂。

    弦月殿内,无阳位居深处,他站在高台之上,单手举起酒杯,十分客气地说道:“感谢各位不远万里光临寒舍,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岳羽单手托腮,语气傲慢道:“无阳城主不必多说客套话,我们来此也不是为了玩乐,有话直说罢了。”

    无阳收起脸上堆积的笑容:“最近鬼界发生的事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生死簿被盗,危害重大,现在鬼界有几位处于嫌疑之中,我见识短浅,希望大家可以帮忙多提供些消息。”

    岳羽问道:“不知无阳城主口中的这几位都是何人啊?”

    “洛都城的夏薇,古月城的桑茴和不夜城的顾芊芊。”

    说完,底下一片议论纷纷。

    凌沧看着酒中的倒影,轻轻摇晃酒杯,黑影的样貌瞬间化作阵阵涟漪。他抬眼瞥向两位神官,说道:“据我所知,这三位都已归隐,早就不闻窗外事了吧?仅凭两位神官的论述,便把火引到鬼界,岂不草率了些?”

    话音刚落,此起彼伏的反对声揭然响起,场面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是啊,天庭出事,哪次不怀疑鬼界?一百年前的大战,天庭可是承诺今后不会再来打搅鬼界了,你们这次又偷摸混进来,难道只是为了寻几个鬼魂吗?”

    “怎么,他们有嫌疑还不让人说了吗?”

    …………

    华阳将军看见他们这般诋毁天界,瞬间怒火中烧,恨不得马上就要拔剑而起了,瑾川注意到了他的脸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无阳也是一脸怒容,皱起眉头看着这幅场面。

    砰——

    无阳拍案而起,桌上的酒杯散落一地,争吵声也随之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只见他瞬间又变换了一张面孔,说道:“各位冷静一下,大战已过去百余年,现在也不是翻旧账的时候,我们可否就事论事呢?”

    瑾川对上华阳强压着怒火的视线,挑了挑眉,随后端起酒杯和华阳站起来一起行了个礼,谦卑的说道:“此事确有我们做得不好的地方,这杯酒就当是赔罪了。”他俩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只是这次生死簿被盗,确有几条线索指向三位小姐,我们来此也只是奉命行事,但又怕惊扰了大家,所以这才隐藏了身份,当然,我们还是希望能多得到些线索确定是否另有其人。”

    岳羽也站起身说道:“大家都是鬼界的名士,在这里翻旧账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几位鬼魂低头窃窃私语了几句,互相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其实了解得也不算多,这三位中我也只对夏薇有所印象,当时我初入鬼界,便听闻洛都城一夜被灭,鬼火在城内烧了五天五夜,至今还笼罩在浓雾之中。”

    “是啊,洛都城内的所有鬼魂无一幸免,谁也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对对,好像连原来的老城主也……”

    “哦,二位可对原来的那位城主有印象?”

    俩人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们这也是听老一辈的人说起,具体的是真不清楚了。”

    瑾川听后,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这几年我游玩四方,倒是有幸见到过顾芊芊的真容。”

    瑾川立刻又被吸引了过去,问道:“不知殿下可否具体说说?”

    “我是在不夜城外的一处荒野边遇见的她,当时她身着一身绿裙,头发披散在脸颊两侧,那天风很大,周遭的草丛如浪潮一般翻滚着,她半个身子淹没在草丛中,但月光下浮动的发丝却又是那边动人。”说着说着,岳羽就不禁陷入了回想中。

    一旁的杨染不怀好意的看着他,调侃道:“哟,看来岳兄这是动了情了呢。”

    岳羽当即白愣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可惜啊,之后就再也没遇到过喽。”

    瑾川谨慎的问道:“那您可还记得她的模样?”

    “岳兄怎能不记得,我想岳兄家中那幅珍藏的画像画的不会就是这位女子吧?”杨染不怀好意地插话道。

    “杨兄,我看您当真是喝醉了,什么胡言乱语都往外说。”岳羽恶狠狠地看着他说道。

    凌沧望了望门外空荡荡的台阶,突然转头对着无阳说道:“要说我们这里呆在鬼界时间最久的,还得是无阳城主吧。”

    只见无阳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说来也巧,夏薇出头的那几年我正好在闭关,对外界的事物少有了解,至于桑茴和顾芊芊怪我见识短浅,当真是不认识。”

    “无阳,有这等宴席怎不叫我啊?”

    一声年迈的声音传入殿中,泛着淡黄色的萤火虫划破天边朦胧的红色,汇聚在弦月殿门前,只见一位步履蹒跚的老者走进了殿内。

    鬼界里长得年轻的鬼魂大多数并不是因为死得早,而是因为他们法力强大,就可以随意控制表皮(但本相并不会改变),所以导致他们看起来都很年轻,而一些法力微弱的,也只能用自己的本相,更有甚者连本相都维持不了,导致他们像人类一样进行着衰老。

    老者身旁还有几位鬼仕站在身旁,无奈地看向了无阳,无阳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此时,凌沧却对上老者的视线,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

    鬼仕们退下后,一丝戾气在无阳眼中闪过,他缓缓向老者走去,行了个礼,恭敬的说道:“前辈,请上座。”

    老者行动缓慢地迈上台阶,略显费力地坐在了无阳的位置上,喘了口气说道:“你们也应该看出来了,我法力快要消耗殆尽,或许过几天就要消散了,有些事憋在心里难受,要走了,总想找人诉说诉说。”

    他抬头看着殿中悬挂着的红灯笼,眼中闪过重重往事,笑了笑,说道:“我见过夏薇,她初入鬼界时,我就注意到她和其他鬼魂不一样。”

    瑾川起身走上前,行了个礼:“前辈可是见过夏薇本相?”

    老者语重心长地点了点头:“见过,那孩子让我印象十分深刻,可谁会想到,出头之日便是隐退之时啊。”

    “前辈可否具体说说?”

    “五十年前,我和无阳城主共事,当年我意气风发,法力高强,谁能想到如今会跌落到这等境地!”

    老者转头瞪着无阳,声调也越来越高,语气中满是愤怒,可说着却又回归了沧桑:“后来一次出行时,我在那群被欺负的新鬼中注意到了她,她看起来年纪不大,而印象最深的便是那双清澈如水背后仿佛隐藏着吞噬一切的黑夜的眼眸,我不敢继续往下看去,便匆匆离去了。”

    凌沧歪了歪头,问道:“怎么说来,无阳城主可曾是这位老者的好友?”

    全场的目光瞬间转移到了无阳身上,他勾起嘴角,看向老者,将手轻轻放在他破烂不堪的衣服上,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是好友。”

    殿内安静了几秒,随后议论声响起,瑾川继续问道:“前辈可否将夏薇画出来?”

    不知怎的,老者突然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随后黑色的脓液在他眼睛中缓缓流出,重重摔倒在了地板上,手脚不停地抽搐着。

    瑾川快步走上台阶,看着如同木偶一般的老者,抬起手准备施法救助,此时,岳羽的声音却阻断了他:“上神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是鬼界秘术,片刻之后他就会化作鬼气消散,解不了的。”

    瑾川并不相信他的话,依然准备动手,华阳也起身走了过来,他刚伸出手,便被无阳一把抓住,警示道:“若不想废了这手,就不要碰。”

    瑾川抬眼怒视着站在黑雾对面的无阳,无可奈何地放下了施法的手。

    华阳狠狠地耍开无阳握着他手腕上的手,紧接着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短刀,刺向了老者的腿部,碰到老者的血液的刹那,针刀瞬间分崩离析,反噬的鬼气直击华阳,无阳一把把他拉到身后,施法阻断了反噬。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黑雾笼罩的老者,转过身无情地说道:“来人,把前辈抬出去。”

    说完,他便低头在华阳耳旁低语了几句,紧接着端起桌上的酒壶,说道:“没想到宴会上会出这档子事,实属抱歉,这壶酒就当是自罚了。”

    只见他微微扬头,壶中清澈的酒水如瀑布般撒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直线。

    壶底见空,他抹了抹唇边残余的酒水,转身走出了弦月殿,只留下了其他人在殿内面面相觑。

    瑾川愣在原地,血丝从眼角蔓延,双手死死握成拳。

    华阳看他情形不对,快步走到他身旁,对台下正在看热闹的鬼魂们行了个礼,说道:“感谢各位提供的信息,恕在下还有要务在身,先行告辞。”

    他拉住瑾川的手臂,用低哑的嗓音说道:“跟我走。”拉着他快步走出了弦月殿。

    灯红酒绿的街道上,瑾川猛地甩开他的手,怒吼道:“华阳,你不会看不出来吧,只有无阳碰了老者,不是他还能是谁杀了老者。”

    华阳没有回答他,而是把他拉进了街道旁的小巷里,神情严肃的说道:“这里人多嘴杂,你跟我现在回天庭。”

    瑾川闭上双眼,深舒一口气,慢慢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回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