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之前说过，我的心情是平静的，我们在海上饿的几乎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似乎大家都很平静，就这样静静的离开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我们至少在这最后的一刻，是在一起的，我们这些人似乎都一样，已经没有什么羁绊了，所以反倒再这最后一刻，对于一切，都看得开了，有什么可遗憾的呢？我们要找的东西都已经找到了，我们在出海的时候，是把这些放在生死的前面的。

    不过接下来有那么一个时候，我们为大黑感到惋惜，不过也只是那么一个时候而已。天无绝人之路，不过福和祸这种事情你真的没有办法去说。就在第九天，我们真的快支持不下去，甚至有些人已经昏迷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希望。我们的船飘着飘着，在我们的视线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岛，那不是一个小岛，那岛的面积相当大，不过说到底还是比不上陆地。这对于我们来说已经相当令人高兴了。勒夫第一个叫起来，“那是岛吗？会不会是我饿昏了出现的幻觉？”而我们也看到了，“那不是幻觉，的确是一个岛。各位你们都看到了吗？”凯尔兴奋的说道，我们感觉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瞬间来了精神，这意味着我们有活下去的希望。

    我们拼尽全身的力气去帮助凯尔掌舵，支撑我们的是那种亢奋的精神。我们将船调整姿势，尽量向岛那边靠近，眼看着我们就要到达岸边了。那是一个很茂盛的岛，岛上一片绿色，看起来很富有生命力，我们每个人都充满了期待。

    船到了岸边，我们几乎透支了我们的力气下了船，看到岸边那些绿色的草，凯尔确认是熟悉的草种之后，我们胡乱的开始扯那些草往嘴里塞，以填补腹中的饥饿。“真是上天眷顾啊！”司尔曼说道。“可惜了大黑，他死的冤枉啊！”凯尔感叹道。等我们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凯尔带着我们往岛的更深处探索，发现在岸的另一边，有些许做工粗糙的船。这岛上有人？我们瞬间怀疑起来。我们继续探索，果然印证了我们的想法，这原来不是一个荒岛，岛上有人开发过的痕迹，因为我们看到，有一条弯弯曲曲但很明显的小路，这岛上绝对有人居住，只是目前我们还没看到有人的存在。

    我们顺着那条路走，腹中还是很饥饿。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几乎让我们高兴的像是走进了天堂，就在小路的一旁，我们看到一片果园，上面结着各种青翠欲滴的果子，我们几乎干涸的唾液瞬间爆发出来。二话不说，我们踏进那片果园，吃了个饱，这片果园明显是这里居住的人开发出来的，因为规划的很整齐，绝不像那些野生的果子生长在灌木丛中。

    我之前所以说，福和祸这种东西你真的说不好，当上天给你希望的时候，你觉得是上天的眷顾，下一秒你发现这根本就是一条绝路的时候，这才是真正的绝望。我们也没有在乎这是别人的果园还是什么的，在这种本能的求生欲望之下，先还是吃饱再说，我们谁也没有想那么多。我们吃了个够，在园子中休息。却听见旁边小路的草丛传来动静，起初我们以为是野兽，等我们仔细看见的时候，发现草丛里站着一个全身几乎漆黑，穿着棕榈叶编织成的裙子，头上戴着花花绿绿鸟类羽毛的一个人。那人发现了我们，惊讶的看着我们，我们同样惊讶的看着他，起初他没有动静，之后他发现我们把这片果然弄的一片狼藉，突然开始发怒了，口中发出奇怪的叫喊声。

    不一会儿，那些叫喊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而且越来越近。我们感到异常惊慌，“完了，这片果园可能是这些土著人的，他发现我们吃了他们的果子，产生了敌意。”凯尔说道，我们不禁担心起来。“这些土著人不会拿我们怎么样吧？”勒夫问道。“看情况再说！”凯尔很镇静。不一会儿，这里的土著人把我们围住了，就在这一片果园里面。那些人手里拿着长矛，顶端绑着野兽的牙齿，恶狠狠的看着我们。第一个发现我们的那个土著人和旁边另外一个土著人说着奇怪的语言，并且手舞足蹈的打着手势。那土著人打扮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头顶上的羽毛要长很多，脖子上挂着一圈各种野兽牙齿编织成的项链。那土著人缓缓的向我们走过来，恶狠狠的瞪着我们，我们正惊慌失措的看着他。

    这时候，毫无防备的，那土著人拿起手中的长矛，扑哧一下刺中了最右边司尔曼的脑袋，当场毙命！我们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司尔曼！”勒夫面带痛苦的惊叫起来。看着司尔曼的惨状，我们才回过神来，没想到这些土著人性子这么残暴。凯尔大吼一声，“快逃！”我们犹如条件反射般的，往外面仓皇逃跑，这些土著人也是一瞬间被凯尔的叫喊声吓住了，我们趁着这个空隙，往我们的船上逃跑着。那些土著人举着长矛，一边在后面追着，一边大声怪叫着。我们瞬间明白，这岛，根本不是上天给我们的一条活路，但是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只是想着逃命。

    我们往船上跑，可是后面的土著人紧追不舍，现在想要让船重新起航明显是不现实的。我们躲进了船舱，关上了门。外面那些土著人也在我们甲板上，拼命的叫喊着，那怪叫，就像死神催命的口令一般，听的人心里发寒。我们躲在船舱里面吓得面色苍白，回想起司尔曼的惨状，勒夫失声痛哭起来。“别哭，勒夫，现在是最糟糕的情况，我不得不说，我们中间这几个，谁能活下来，就看运气了，不过就算逃出去，几乎也是九死一生。”凯尔永远是那么镇定。“凯尔船长，我们还能逃出去吗？”勒夫哭着说道。

    这时候凯尔默默的起身，从储物仓里面拿出几个小木筏，那是平时下海修缮船身用的。我们不明白凯尔的用意，只见凯尔这时候拿出了斧子，向船舱劈砍着。外面的叫喊声越来越大，而且可以听到他们用石头砸甲板的声音。凯尔拼命的劈砍着船舱，咣！几乎是同一时间，凯尔劈开了船舱，海水不断的渗进来，外面的土著人也砸开了甲板，冲了进来。凯尔将木筏抛了出去，然后冲上前去，试图拦住那些土著人。凯尔回头对我们大喊，“你们坐上木筏快逃，我拦住他们！”刚开始我们见到凯尔居然是这个打算，痛苦的呼喊着，“船长，回来！”可是那些土著人已经冲了进来，扑哧！一根长矛刺进了凯尔的胸膛，凯尔拼命的对我们喊着，“快走！快走啊！”我们几乎绝望的看着凯尔，都失声痛哭起来。查理斯此刻说道，“咱们走吧，如果我们都死在这里，那凯尔岂不是白白死了，这才是凯尔不愿意看到的。”凯尔已经被三四根矛刺进胸口，可依然歇斯底里的对我们叫喊着。

    我的心很痛，仿佛也被刺进了长矛一般。最终我们痛苦的游出船舱，爬上了木筏，拼命的往大海深处划着。站在甲板上的一些土著人发现了我们，又发出急促的怪叫，我们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那些土著人划着他们自己的船追上来了，边追边举着手中的长矛，怪叫着，与索命的死神没有两样。我们拼命的划，但是那些土著人的船速度要比我们快，没多久他们就追了上来。我眼看着后面的勒夫被追到，土著人的长矛刺进了他的胸口，而后是伍奇。“勒夫！伍奇！”我绝望的嘶吼着，感觉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海上的风很大，似乎在这个时候涨潮了，还好是顺风，我的木筏跑的还算快，但是那些土著人的船也不慢。现在就只有我和查理斯还有两个船员在拼命的划着，那些土著人追上了一个又一个的船员，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那些土著人也终于追上了我和查理斯。我亲眼看见他们的长矛刺进查理斯的心脏，我的脑袋突然嗡的一声仿佛爆炸一般，泪水毫无知觉的从我眼角滑落。我难过的几乎没有声音去嘶吼，只是绝望的闭上眼睛，查理斯，我来陪你了，我心里想着。

    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海上突然涌过来一个大浪，打翻了我的木筏，也打翻了这些土著人的破船。我随着浪飘了好远，远处那些土著人也落入海水中，挣扎着，却没有再追过来。我的同伴们一个个都离我而去了，绝望的我却幸运的没有在这里死掉。但是我没有抱任何希望，我的木筏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在海面上漫无目的的游着，这么大的一片海，我游到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呢？但是我大脑中已经一片空白，只是出于本能的游着游着，向着这片大海，终于我没有了力气，深深的沉入海里......

    我没想到我还有再次睁开眼睛的机会，或许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天堂了吧。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是发现我看到的是蓝天白云，我感觉到我躺在沙滩上，耳边传来的是海浪的声音。

    我木讷的看着蓝天，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世界的尽头，我回想起父母离我而去，师父离我而去，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这群伙伴，也统统离我而去，就连算我最亲近的人，查理斯，我也眼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世界的尽头，莫过于这世界上本与你有关联的一切，现在却是全部斩断，你没有羁绊，没有任何人可以牵挂，现在的我，死了，没人知道，活着，同样也没人知道；世界的尽头，就是当你如同一颗浮萍，一滴海水一般，于这个世界来说，已经毫无干系的时候，你就算是真的走到了尽头。

    “喂！你醒了吗？”耳边传来声音，把我从木讷的状态中拉回来，我却完全犹如没有灵魂的人一般，眼神空洞的转过头，在我身边的是一个渔民。“我出海打渔的时候发现你飘在海面上，我不知道你是死是活，把你救上岸来，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你为什么飘在海面上呢？”旁边的渔民问着我，我却没有接他的话。我慢慢的坐起来，说道，“谢谢你。”但是我的语言完全没带任何感情，“这是哪里？”我突然意识到，这个渔民和我说着一样的语言，于是试探性的问道。“哦，这里是塔青省！”那个渔民说道。“塔青省，塔青省。”我口中喃喃的念叨，我猛然站起来，我苦笑着，“哈哈哈哈，塔青省！”我的举动像个疯子一样，把那个渔民吓到了。“呵呵，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尽头，我们绕了一圈，到头来还是回到了起点，呵呵。”我自言自语的说着，拖着不知道是不是属于我自己的身体慢慢的走去......

    一年后，我用一些积蓄在海边开了间书店。哦，顺便说一下，这一年我去工地上帮别人做苦力，完全是力气活，但是多劳多得，由于我不说话，像个机器一样的不断的干活，工地上的人都叫我哑巴机器人。但是我拼命的干活，所以也赚了不少钱。我拿着这些钱，在海边修了一间小木屋，然后购了一些书，开了间书店。

    这一天是一个意义重大的日子，我买了瓶酒，走到海边，将酒倒入海里。“凯尔，司尔曼，伍奇，勒夫，还有...查理斯，愿你们在天国能收到我的美酒，来干杯！”我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我回到我的木屋，看着屋内的人安静的坐在那里，默默的翻阅着，我坐在门口，养的小松鼠凑到我的跟前，我抚摸着它，喂了它坚果，然后开始拨弄起我的木吉他。我遂了伍奇先生的愿望，愿这个世界的人们能够读懂他吧。琴声悠扬，带着悲伤，屋内的一个小女孩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咦？寻找世界的尽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