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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文·克洛伊

    过了晌午,太阳已经不会再直勾勾地注视着大地,尽管如此,气温却丝毫没有下降的意思。如果您随身携带温度表的话,这儿的气温恐怕得直逼91华氏度(大约33摄氏度),毒辣的阳光倾斜着散发灼热的魅力。

    “2点32分。要休息一会儿吗,克洛伊先生?”说话的年轻男人刚从马上跨下,熟练地用缰绳在拴马桩上打了一个松紧合适的活扣儿。炎热的天气已经让他顾不上形象了,他大方地将衬衣的领子解开到第三颗扣,胸口浓密的胸毛已经肆无忌惮地向外蔓延开来。如果不是他胸口别着平克顿徽章,看上去就和刚干完农活的农夫没什么两样。

    被他呼作“克洛伊先生”的,是他的直属上司——德文·克洛伊。和他温文尔雅的面庞不同,克洛伊是个十足的偏执狂。他好似天生就有一种出乎常人的自信,对任何事情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态度。但是,这种自信似乎已经超出了积极的范围,倒是更偏向于自负,不过没人敢在克洛伊面前表达任何不满,因为他会用极其复杂而狠毒的眼神不断窥视着您的心灵,让人顿时丧失信心。

    在唐·米德尔顿手下干活儿的侦探们,无论年龄大小、阅历深浅,大多不愿意和这位自以为是的家伙打交道,除了眼前这个才29岁的年轻人——伊顿·卡林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年轻人对克洛伊有谜一般的崇拜。当然,这也成了其他同事们口中的笑柄——“偏执狂的跟屁虫”。

    克洛伊并没有理会卡林斯的询问,而是径直走向左侧略显冷清的警局。相比较于回答年轻人的愚蠢问题,倒不如干些实事儿来得实际。再说了,卡林斯这个小子不过时想借机休息一下骑行了大半天的双腿罢了!

    说回克洛伊和卡林斯来到布洛镇的初衷,便是为了近期在罗纳多州混得“风生水起”的盖伊帮。当然,克洛伊这个老狐狸可不是为了名不见经传的罗伯特·盖伊,而是这只小马帮中的隐藏明星:乔治·斯宾塞,又或者应该称他为史蒂夫·罗曼。

    其实在史蒂夫·罗曼还混迹于莫里斯帮时,克洛伊就常常和他打交道,只不过,在1872年的威尔镇枪战中这位传奇枪手却突然失踪了。民间流传的故事有很多个版本:有的说他被警察击毙了;有的说他被叛徒从背后偷袭了;有的说他被警察抓住后被判了绞刑;也有的说他就此隐姓埋名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不过真正的故事显而易见,史蒂夫·罗曼并没有死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威尔镇,也没有死在破旧的绞刑架上,他选择了“隐姓埋名”,以乔治·斯宾塞这个名字继续他的犯罪事业。

    和其他同事不同。克洛伊始终坚信史蒂夫·罗曼并没有被击毙,因为自始至终,警方和平克顿都没有发现这个家伙的尸体,也没有任何能证实他死亡的目击者。或许这份变态般的执着感化了上帝,在半年前,一个不起眼的小马帮终于证实了克洛伊的观点。那个史蒂夫·罗曼鲜有人知的化名“乔治·斯宾塞”,带着他犀利的枪法重新现身在罗纳多州。

    克洛伊的侦查手段很高明,没多久就锁定了这个帮派的动向,更为重要的,他得到了一位很重要的线人:盖伊帮的核心成员——霍德·卡洛。或许是为了敲一笔更客观的巨款,霍德·卡洛并没有提供所有成员的信息和所有未来帮派的动向。尽管如此,克洛伊还是欣然接受了,因为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看似不起眼的“乔治·斯宾塞”,而其余的那些小喽喽根本不值一提。

    于是很顺利的,克洛伊带着其余下属以及当地镇警,一早便在赫玛镇设下埋伏,包围了满载逃离的盖伊帮。不过百密一疏,包围并没有将盖伊帮全歼,“乔治·斯宾塞”随着帮派部分成员顺利逃出了赫玛镇。不仅如此,当地经验不足的镇警还不小心击伤了霍德·卡洛。子弹击穿了卡洛的肝脾,没过多久便命丧黄泉,从那之后,对于盖伊帮的下落又回到了原点。

    更令克洛伊气愤的是,由于科沃斯顿铁路公司的投资,唐·米德尔顿探长从克洛伊手边抽调了大部分探员用于对杰克·勒夫的追捕,让克洛伊本就陷入停滞的工作效率更雪上加霜。直到这两天,克洛伊才重新锁定了盖伊帮的下落。而这也正是克洛伊带着卡林斯来到布洛镇的原因,他们需要尽快和布洛镇的镇警确认盖伊帮的踪迹。

    “克洛伊先生⋯⋯等等我!”卡林斯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清水,便急急忙忙赶向克洛伊的身边。他可不想让克洛伊先生对自己失望。

    “有弹痕⋯⋯”克洛伊放缓了脚步,不过很明显不是为了卡林斯。警局全体是木质的结构,在正门的右侧有大小相差无几的弹痕,看上去应该是由同一种弹药击穿的。

    “会不会是之前留下的痕迹?”

    “不像,你看⋯⋯”克洛伊轻指了一下炸裂开的弹孔,又抚摸了一下一旁完整老旧的木板,“弹孔的切面很新,如果是之前留下来的,应该和旁边完好的木板一样破旧。”

    “所以⋯⋯不会是⋯⋯乔治·斯宾塞?不⋯⋯我的意思是,史蒂夫·罗曼?”

    克洛伊无视了卡林斯的询问,与其在这里无端的猜测,倒不如亲自证实一下。他直起身来轻敲了一下警局的大门,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内里并没有任何回应。

    “咚咚咚咚⋯⋯”克洛伊并不气馁,又用力拍了几下摇摇欲坠的木门。不过,内里依旧没有回应。

    “嘿!先生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克洛伊和卡林斯几乎同时别过身去寻找稚嫩声音的来源。声音的主人看上去大约十来岁,手中揣着几份卷在一起的小报,他的个子并不高,身材也同样的瘦弱,一头黑发配上燧石色的双眸,看上去倒是挺可人怜的小家伙。

    “小子,你们镇的治安官在哪里?”克洛伊并没有因为说话的对象是孩子而该换自己以往的口气,还是一副命令式的压迫,让在一旁的卡林斯有些浑身不自在。

    “您是平克顿侦探吗,先生?”卖报的小孩似乎并没有被克洛伊僵硬的口吻吓到,他指了指克洛伊和卡林斯胸口的徽章,自如地问道。尽管现在的消息流通并不发达,但是平克顿的大名还是听说过的,这都得拜廉价小说和民间传说所赐。

    克洛伊不耐烦地点了点头,他不想在这个孩子身上浪费宝贵的时间,再说,他可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大叔。

    “格雷登先生早上就不在镇里了,好像是去处理什么事情来着······”孩子缓缓摊开手中的小报,仔细地翻阅着。说是报纸,其实不过是当地的居民粗制滥造的新闻合集罢了,尽管如此也能满足一部分居民对周围时事的关注,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能赚上一小笔。

    “哦!找到了!‘盖伊帮的覆灭’!上面说,昨天格雷登先生和两名赏金猎人击毙了罗伯特·盖伊为首的一众马匪。估计是去处理这件事儿了······”没等孩子解释完,克洛伊便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小报,不断阅览着这篇占据半个版面的陈述。

    “先生!一共是5美分······”

    “拿去,拿去!”克洛伊并没有将视线从报纸上挪开,熟练地左手从马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粗鲁地扔给了报童。

    “先生,您给了1美元,我得找您······”

    “都拿去,别找零钱了!”克洛伊恼怒地盯着眼前不识抬举的小家伙,挥舞着自己的左手,想要驱赶眼前这个烦人的小家伙。不过小家伙并没有因为克洛伊粗鲁地对待感到沮丧,他兴奋地握紧了手中的一美元,嘴角咧开了灿烂的弧度。他赶忙转开身向东边跑去,趁着眼前这位暴躁的探员还没改变主意,赶紧离开才是最优的A计划。

    “该死······卡林斯······我们来晚一步······”克洛伊沮丧地将报纸塞进了卡林斯的手中,转身轻靠在一旁的门柱上,从马甲口袋中抽取出一块精致的烟盒。这是克洛伊的习惯,他很喜欢卷烟带来的快感,这是嚼烟或者烟斗所无法给予的,当然,如果有条件的话,雪茄才是他的最优选择。

    “嘿!小子!你知道那两个赏金猎人叫什么吗?”克洛伊抽出一只精心准备的卷烟,扭过头叫住了想要偷偷溜走的报童。比起沮丧,他到更想知道是何方神圣能够先他一步完美解决了“乔治·斯宾塞”,他很相信这绝对是两个赏金猎人的功劳,毕竟以“乔治·斯宾塞”的枪法,当地的镇警根本没有任何对策。

    “我记得好像是······好像是······埃尔伯特·比尔······还有······文森特·帕罗!”

    报童稚嫩的声音悠悠从前方飘来,他并没有停下开溜的步伐,不过他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克洛伊的问题,尽管这二位赏金猎人曾请求不要对外宣传他们的名字。

    陌生的两个名字随着微风传进克洛伊的耳中。他默默捏碎了手中展现的烟卷,重重扔在地上,随即头也不回的大步跺向正在小憩的马匹。

    “又有倒霉蛋要遭殃咯······”卡林斯默念着,他知道,这两个可能是初出茅庐的赏金猎人,大概率是登上了克洛伊先生的黑名单了。

    望着克洛伊先生威严的背影,卡林斯吞了吞唾沫,紧跟着向马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