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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各布的幻灭(2)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自觉间,比尔已为自己递上一支卷烟,刚要取出火柴,却又觉得有些不妥。他将嘴里的卷烟取下放回原处,识相地举起了夏普斯来复枪。尽管比尔并不是一个识大局的人,但是当下来说,他可不想让一根烟把唾手可得的财富拱手相让。雨滴轻轻落在比尔的外衣,渐渐沁透了衣物的纤维,一丝冷意瞬间钻入比尔的心窝,让他因为烟瘾而有些混沌的神经瞬间清醒过来。

    帕罗用沉默回答了比尔的疑问。刚刚的几枪并没有击毙逃窜的二人,只是将罗斯的小腿击伤。而此时,马丁和罗斯似乎依旧保持着猎人的警惕,始终守在屋内,找不到一丝破绽。可是,时间并不允许帕罗再等下去,因为他知道,除了自己之外,平克顿里的几位老相识也已盯上了马丁和罗斯,而再这么耗下去,恐怕到手的猎物倒要被平克顿抢先了。

    帕罗审视着牧场的构造,绞尽脑汁地希望得出一个合理可行的方案。但是很可惜,无论怎么规划,得来的结果都十分冒险。从土坡往木屋的路径,大部分都是暴露在外毫无遮拦的空地,如果就这么穿过空地贸然前进,得来的一定是管够的枪子儿。即便罗斯上了一条腿,但他的枪法可不是唬人的,只要自己穿行过这片光秃秃的牧区,自己绝对必死无疑。

    由于比尔没经验的处理,让马丁和罗斯发觉了他们的存在,错失了最好的时机。为此,帕罗深深感到后悔:不应该交由一个新手完成这么远距离的目标。不过现在也没有后悔的余地,随着时间的流逝,机会只会越来越渺茫,帕罗可不想让平克顿抢走到手的肥肉。而平克顿里那个该死的偏执狂,也定然不会想被帕罗顺走他苦苦追寻的猎物。

    帕罗凝视着木屋,可是内里却黑乎乎一片,看不到任何踪影。纵有千般担忧,但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帕罗再犹豫。

    “比尔先生。”帕罗提起一旁的温彻斯特杠杆步枪,本卧趴的身体微微拱起,似乎在为起身做准备,“你那里还有多少发子弹?”

    “大概还有······20发?差不多······”比尔侧过身解开斜挂在左腰的弹带,大致打点了一下剩余的大口径铜质子弹,“你有什么计划?”

    “听着,我一会儿会尽可能快的从左面向木屋方向前进。但是,这条路上没有多少掩体,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帮我掩护······但等我进了房子就停止射击。”帕罗顿了顿,深邃的双眼仿佛要穿彻比尔的灵魂,“不用管有没有击中人,只要能压制住他们不抬头就可以。我相信你可以办到。”

    “好······好的。”

    “你准备好了就和我说,你一开枪我就起身,听明白了吗?”

    比尔点了点头,手掌渗出的汗液让木制的枪托更难握持。心脏的跳动愈发不受控制,声音剧烈地仿佛要撕穿耳膜。比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忐忑,尽管不是一位忠诚的信徒,此时的他也在内心深处祈求着上帝的庇佑。

    “我······我准备好了。”比尔定了定神,用双肘支撑住来复枪,缓缓合上了左眼,将视线聚焦在准心之上。

    “嘭!”

    子弹伴随着火舌,迅猛地向木屋袭去。子弹砸向木屋的外墙,撕裂开一个诡异的黑口。在枪响的同时,帕罗也已起身向土坡下的空地奔去。

    比尔用余光扫了一眼伏低身子快步向前的帕罗,轻轻擦拭掉顺着眉间淌落的雨水,口中默念着只有自己能理解的古怪话语,看样子应该是为自己加油鼓劲。不敢耽搁太久,比尔的视线又重新回到木屋上,刚刚的枪声似乎并没有激起屋内的反抗,木屋的方向依旧静悄悄的。比尔觉得此时的马丁和罗斯,就似乎待宰的羔羊,已然放弃了抵抗,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不过这个想法比尔很快就打消了:那可是鲍勃·马丁和埃里克·罗斯!无论如何这两个嗜血的混蛋都不会像一只懦弱的山羊,平和地接受末日的来临。比尔放下这般不切实际的想法,快速将滚烫的弹壳抽出,又重新塞上一发全新的铜质子弹。这几次的操作已经让比尔对这杆来复枪愈加熟悉,短短十秒钟,比尔便又将来复枪支起。眼看着帕罗已经快接近围栏,比尔深吸一口气,准心和右眼的视线逐渐趋于一条稳定的直线,这时,比尔缓缓扣下沉重的扳机,随着“嘭”的一声巨响,烟雾和火花瞬间遮住了比尔的视线,弹头也以一条笔直的轨迹高速向前飞行。随着清脆的“咔擦”声,子弹击破了玻璃,从比尔的位置也能隐隐约约看到屋内的一角。

    屋内依旧没有回击的意图,比尔的喉咙越发干涩,现在的他已经分不清额头密布的是雨水还是汗滴。容不得他开小差,短暂缓解紧张和肩膀的酸痛后,比尔再一次为来复枪填上子弹,黑漆漆的枪口又一次朝向了孤零零的木屋。

    就在此时,木屋的侧门突然冒出了两个身影,比尔赶忙将枪口调转,对准了这两个出现的不合时宜的家伙。

    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比尔眯起双眼,终于辨清向马厩奔去的这两个身影。比尔也瞬间明白,这正是马丁的妻子和刚刚骑马的孩子。即便再没有经验,比尔也很清楚他们跑向马厩的目的是什么。枪口依旧对准着奔跑的母子二人,可比尔始终不愿将右手食指搭在扳机上。

    短暂的几秒钟却漫长如年。

    “妈的!”终于,比尔拗不过自己的良心,目送着母子两人安全地抵达马厩,才将枪口又调转回木屋。

    此时的帕罗已经到了牛棚附近,那里有些木制的小屋用作掩护,距离木屋也只剩下最后100米不到的距离了。

    不过,屋内的混蛋打破了沉默。看着妻儿已经安全抵达马厩的马丁,终于选择了反击,随着柯尔特转轮手枪清脆的击发声,子弹配着愤怒的火舌,从木屋左侧的窗边袭来。子弹并没有向着比尔袭来,而是对准了牛棚,精确地击翻了几块耷拉着的木板。

    比尔目前的位置尚且安全。此时比尔所在的土坡,已经达到柯尔特转轮手枪有效射程的极限,更何况是从下而上射击。虽然帕罗的位置已经暴露,但马丁的反击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比尔机械般地将沉重的夏普斯来复枪对准刚刚枪声袭去的窗口,食指死死扣住扳机。

    “嘭!”

    随着击锤向前摆动,夺命的子弹再一次飞射出去,贯穿了窗户上最后残存的几块玻璃碎片。木屋内又恢复了短暂的安静。比尔不知道刚刚这枪是否击中目标,不过看屋内并没有立刻采取反击,看来有人还是中了头彩。不过平静是短暂的,屋内经过几秒的沉寂,随后又传出激烈的枪声。这一次,子弹不仅向帕罗的方向侵袭,土坡也不能幸免。

    不愧是数一数二的神枪手,即便距离如此之远,子弹还是不偏不倚地被送上了土坡。不过由于地形和转轮手枪的限制,子弹并没有精准地击中比尔,只是从比尔身边的石头擦过,砸向了身后的苹果树。

    还来不及为侥幸逃过一劫感到庆幸,比尔又再一次为来复枪装填好,向着枪声袭来的方向再一次扣下扳机。

    刚刚木屋的反击并没有击中帕罗,子弹只是划破了帕罗的脖子,并没有造成其余的伤害。雨滴不断落入帕罗脖子上的伤口,疼痛感如毒蛇一般瞬间钻入身体里的每一处神经,鲜血也不适时宜的流淌而出。不过帕罗并没有功夫处理疼痛,他咬了咬牙,趁着比尔又一次枪响,赶忙翻过牛棚,向木屋发出继续进发。

    “嘭!嘭!嘭!”

    屋内的二人没有给帕罗喘息的余地,待比尔的枪声散尽,屋内又发起了反击。子弹朝着没有掩体保护的帕罗倾泻而去,不过都与帕罗擦肩而过。子弹从帕罗耳边飞驰而过,瞬间将他的耳朵震得疼痛不堪,颅内仿佛一直回荡着激烈的枪响,刹那间混沌不堪。帕罗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软泥上,不过他还是即时调整过来,连忙用杠杆步枪撑住身体,便又继续向前方的木车奔去。

    几乎在帕罗快要跌倒的同时,比尔也已装填完毕,迅速扣动了扳机。帕罗也已顺利躲在木车的车轮后,此时帕罗距离木屋还有不到50米的距离。

    屋内的转轮手枪又一次发出恼怒的狂吼,不过子弹只是擦过木车的边角便向泥地里栽去。枪声停止,帕罗赶忙将杠杆步枪支在木轮上,朝着屋内连续射击了4次,便快速收枪向车头移动。

    “嘭!”

    在帕罗到达车头的时候,土坡又传来一次轰鸣的爆裂声。

    最后50米了!

    帕罗望着不远处的木屋,暗暗为自己鼓劲。这么多年的枪林弹雨,帕罗已经疲于害怕,他再一次估算着所需的时间,等待着比尔或屋内的枪声为自己吹响最后一次号角。

    “嘭!嘭!嘭!嘭!嘭!”

    屋内的人终是没能忍住怒火,率先将子弹倾泻过来。比尔也不甘示弱,随即也用夏普斯来复枪给予回应。

    “嘭!”

    随着又一声轰鸣,帕罗听到了屋内传来的哀嚎声。帕罗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笑容,他回过头望向土坡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咕哝道:“这家伙还有点儿天赋。”

    来不及多想,帕罗急忙扔下杠杆步枪,从腰间抽出柯尔特转轮手枪,向着木屋发出最后的冲刺。帕罗三步并作一步,迅速冲上了木制台阶,紧紧贴在门旁。屋内的哀嚎声清晰可见,帕罗判断,自己和声音的主人应该只有一墙之隔。

    看到帕罗已经紧贴在木屋的侧门旁,比尔却并没有放松。尽管帕罗和自己说,一旦他进了木屋便可以停止射击,但比尔还是选择再谨慎些。一股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比尔不禁冷笑几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也变得这么小心谨慎了,怕是真如帕罗所说,自己是“天生的猎人”?

    稍稍定了定神,帕罗将击锤拉下,迅速转过身将木门踹开。随着木门发出“嘣”的沉闷声,屋内昏暗的光线瞬间和屋外的阴沉融为一体,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也扑面而来。

    马厩的方向发出了阵阵噪声,一匹灰白色的老马和一匹棕色的小马驮着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比尔的视野。比尔一眼就认出了那匹将小男孩摔下的小公马,此时的他不知是被驯服还是迫于求生的本能,比刚刚乖巧很多。男孩的背影也不再如之前一般僵硬胆怯,他驾着这匹骄傲的骏马,领着那匹灰白色的老家伙,向着北方奔去。

    雨又下大了,天空更加昏暗看不到一丝光明,有如黑夜一般暗沉。

    比尔看着两匹马儿自由的背影,似乎听到了男孩和母亲无声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