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节哀
第二天是被白云叫醒的，宿醉之后就是剧烈的头痛，白云将我从床上扶起来，枕头加高在背后，然后又端来醒酒汤给我。
“文霏和徐悠然呢？”我用勺子搅动着还有些烫的醒酒汤。
“昨夜夫人你们喝太晚，到戌时了还没叫我们，当时彩绣姐姐也到了，棋芮也怕过了宵禁就不好回家，我们就打帘进来，发现张夫人和您已经趴桌子上睡过去了，徐小姐在慢悠悠啃鸡腿。”
“噗，可真能吃。”想到徐悠然吃饭的样子，我也喝了一口醒酒汤。
“然后棋芮就去叫徐小姐回家。本来奴婢的意思是，让张夫人就在这里过夜了，可是彩绣姐姐说，怕她家张大人念叨，徐小姐就拍了拍胸脯说张夫人她能送回去，我就没怎么阻拦了。待徐小姐把夫人您扛...抱上床，奴婢就送她们出府了。”
我点了点头，喝完最后一口：“现在几时了，府中有客人到了吗？”
“现在是辰时三刻，文夫人和徐夫人已经到了，李婆子在招呼着，刚刚派人来让夫人去前院，我这才来叫夫人。”
“我娘家和李家呢？”
“派出去的人说，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李渝的同僚呢？”
“家主的朋友都是李华去通知的，兴许这几天就会来吧。”
我起身：“行，我洗漱好了就去。有熬好的粥吗？”
“有，我一早就让小厨房温着了。”白云拿出孝衣给我穿上。
“好，等下端来我在路上喝。”
待我洗漱完毕，白云替我梳好最简单的发髻，再将头上三角白布戴好，就素面朝天出了门。
从后院到前院，要穿过九曲回廊和一个水池，廊上有一个六角亭，以前李渝最喜在这里饮酒作画，怀念他的邓訾，现如今没了李渝，一片素白，我还有些不习惯。将白粥囫囵喝完，桃红拿了碗下去，已经快近前院了，隐隐可以听见些许僧人念经声。
因为一路上的素白，进入灵堂我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僧人坐于灵堂两边吹拉弹唱，李渝的棺椁放在中间，前面置了四个软垫，垫前是一个案几，上面放置了一些纸钱、香和香炉，案几下有一个圆盆，李华领着几个奴仆跪在面前，一边哭一边烧着纸钱，他们见我来了，立马起身，道了声夫人。
我点头应了，走置软垫前跪坐，白云从案几上取了香点燃予我。我拿着香，想着，李渝你也算幸运吧，这下，不就可以和你心爱的人团聚了吗，只是不知那邓夫人，是否也在下面等着你。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有些愉快，我低了低头，遮盖脸上的笑意，李华见了，却只是站在一旁沉痛地说：“夫人节哀。”
节哀，我自是节哀啊。全府的人都知道我和李渝是相敬如宾罢了，为什么都觉得我要为李渝的死伤心透顶呢？真的可笑啊！更可笑的是，我还得迎合这些人的想法，装作一脸哀伤，如果不够痛苦，哪里算得上合格的寡妇，嘁。
心下吐槽完毕，我就挺直身子将香插进了香炉，再拿了一些纸钱，嘴里念叨着：“望夫君在下面吃饱穿暖，来世投个好人家。”
李华听完更是发出了抽泣声，真是忠心啊。
待纸钱烧完，白云扶我起身，待出灵堂的时候，我回身对李华道：“这纸钱和香是万万不能断的，派几个丫鬟婆子守着，哭灵的奴仆这几天都卖力点，七点之后自会给他们加工钱，客人来了便进西侧间通报我，再让大厨房准备午饭，今日人很多。”
李华和一众仆人应了声是。
“待弘哥儿上完香烧完钱，就让乳娘把他抱到西侧间来吧。”
“好的夫人。”
我虚点了点头，便快步出了灵堂，去西侧间，王伯母和文伯母应当等了我快半个时辰了。
白云刚打了帘，准备让我进去，李婆子就从里面走出来，见了我，叫了句夫人。
“是李夫人来了吗？快进来。”
我听见这亲切的声音，是文伯母，我应了声，走进去，李婆子又跟着我进来了。
见我露了面，穿着宝蓝色长衣的文伯母将我拉过去，拍了拍我的手：“好孩子，许久不见，可是清瘦了许多。”
“可不是嘛，年纪轻轻就遇见这种事，这，搁谁身上能顶得住啊。”一身褐衣的徐伯母也在一旁开口道。
“我还好，还能挺住。阿清今日起得晚了，让二位伯母久等，实在是抱歉。”
“抱什么歉啊，要不是我家悠然昨日叨扰你那么久，你也不会起不来，我知道的。”一脸正气的徐伯母反而对我有些愧疚。
我立马出声：“不是的，我很感谢悠然和阿霏来陪我，她们安慰了很多，真的，不是打扰。”
文伯母笑了出来：“好了英伽，孩子们有自己的处理方法。”
我连忙点了点头。
“霏儿和悠然安慰你，我们俩就好好安慰你母亲吧，毕竟这几年，她都提起你总是一脸伤心的样子，今日只怕更是哭得梨花带雨。”文伯母拉我在榻上坐下，一脸和蔼地对我说。
想到每每见面都担忧我过得好不好的母亲，我心下一痛，点了点头：“那便多谢文伯母、徐伯母了。都是当初我太任性，才让...才让母亲...如此难受。”说完，我也有些哽咽。
白云走到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背，替我顺气。
这时李婆子走上来：“夫人，弘哥儿过来了。”
我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抱进来吧。哦对了，你去让大厨房准备做饭吧，今日来人多，不要出了差错。”
李婆子应了声是便下去了。
弘哥儿头戴三角白斤，乳娘替他打了帘他便冲了进来：“娘！娘！为什么那么多人在堂前哭呀。”
“哟，弘哥儿都长这么高啦，上次见你还是新年的时候呢。”
弘哥儿闻言，停下脚步，对着文伯母、徐伯母叫了声：“文奶奶、徐奶奶好。”
“哎，好。”徐伯母见着弘哥儿乖巧的样子，眼睛都笑眯了，竟和徐悠然吃饭开心的样子如出一辙，不愧是母女。
我将弘哥儿抱上榻，替他整理有些皱的孝衣，然后开口道：“他们在哭，是因为佩服爹爹的功力深厚，好多人都做不到呢。”
弘哥儿闻言一脸爹爹了不起的表情，圆眼大睁：“那也是，毕竟不是人人都这么会翻筋斗的。”
“翻筋斗，什么翻筋斗？”徐伯母有些疑惑地问道。
“徐奶奶还不知道吧。”我正要开口，弘哥儿抢答到：“爹爹一个筋斗能打十万八千里呢，现在留下原形在这里，大家都很佩服他，还有好些人都羡慕得哭了呢。”
徐伯母和文伯母对视一眼看向我，我点了点头，她们又笑了。徐伯母忙说：“是了是了，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爹爹有多厉害呢，真棒。”
弘哥儿忙不迭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看得人可爱极了。
徐伯母文伯母又问起了弘哥儿学习上的事，问他可有习百家姓、三字经，弘哥儿脆生生应了。没过多久，外面开始喧哗。
李婆子这时进来：“夫人，是大太太和大公子来了。”
母亲和哥哥来了，我抱着弘哥儿起身，文伯母和徐伯母也挽手出侧间去迎我母亲。
刚进灵堂，母亲一看见我，立马就走来，眼眶含泪：“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我看着母亲这样子，也不禁想哭：“我不苦，母亲你们还好吗？”
哥哥看着我们，只摸了摸我的头，如幼时那样：“我们挺好的，就是担心你，父亲因此都一夜没睡好。”
想到父亲，我低下头：“父亲还是不愿见我吗？”
“你父亲，他是记挂你的，只是...儿啊，你也别怨你父亲。”母亲拍拍我的手。
“我知道的，是我任性了。”
文伯母、徐伯母见状走上来：“佩凡节哀，你们母子三人好不容易见一面，去旁边好好聊聊吧。”
“还有我，还有我。”弘哥儿在一旁努力踮脚：“姥姥舅舅，你们可不要把我忘了。”
母亲一开始对弘哥儿是有芥蒂的，第一次抱给她见，她直问我何苦，还说绝对不会承认弘哥儿，可时间一长，弘哥儿越来越可爱，她没能抵抗得住，便接受了。
“对对对，还有我们可爱的小弘哥儿。”母亲俯身一把将弘哥儿抱起，众人往西侧间去了。
到了西侧间，大家纷纷落座，丫鬟婆子奉好茶水我便让她们下去了。
“文霏和徐悠然呢？”我用勺子搅动着还有些烫的醒酒汤。
“昨夜夫人你们喝太晚，到戌时了还没叫我们，当时彩绣姐姐也到了，棋芮也怕过了宵禁就不好回家，我们就打帘进来，发现张夫人和您已经趴桌子上睡过去了，徐小姐在慢悠悠啃鸡腿。”
“噗，可真能吃。”想到徐悠然吃饭的样子，我也喝了一口醒酒汤。
“然后棋芮就去叫徐小姐回家。本来奴婢的意思是，让张夫人就在这里过夜了，可是彩绣姐姐说，怕她家张大人念叨，徐小姐就拍了拍胸脯说张夫人她能送回去，我就没怎么阻拦了。待徐小姐把夫人您扛...抱上床，奴婢就送她们出府了。”
我点了点头，喝完最后一口：“现在几时了，府中有客人到了吗？”
“现在是辰时三刻，文夫人和徐夫人已经到了，李婆子在招呼着，刚刚派人来让夫人去前院，我这才来叫夫人。”
“我娘家和李家呢？”
“派出去的人说，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李渝的同僚呢？”
“家主的朋友都是李华去通知的，兴许这几天就会来吧。”
我起身：“行，我洗漱好了就去。有熬好的粥吗？”
“有，我一早就让小厨房温着了。”白云拿出孝衣给我穿上。
“好，等下端来我在路上喝。”
待我洗漱完毕，白云替我梳好最简单的发髻，再将头上三角白布戴好，就素面朝天出了门。
从后院到前院，要穿过九曲回廊和一个水池，廊上有一个六角亭，以前李渝最喜在这里饮酒作画，怀念他的邓訾，现如今没了李渝，一片素白，我还有些不习惯。将白粥囫囵喝完，桃红拿了碗下去，已经快近前院了，隐隐可以听见些许僧人念经声。
因为一路上的素白，进入灵堂我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僧人坐于灵堂两边吹拉弹唱，李渝的棺椁放在中间，前面置了四个软垫，垫前是一个案几，上面放置了一些纸钱、香和香炉，案几下有一个圆盆，李华领着几个奴仆跪在面前，一边哭一边烧着纸钱，他们见我来了，立马起身，道了声夫人。
我点头应了，走置软垫前跪坐，白云从案几上取了香点燃予我。我拿着香，想着，李渝你也算幸运吧，这下，不就可以和你心爱的人团聚了吗，只是不知那邓夫人，是否也在下面等着你。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有些愉快，我低了低头，遮盖脸上的笑意，李华见了，却只是站在一旁沉痛地说：“夫人节哀。”
节哀，我自是节哀啊。全府的人都知道我和李渝是相敬如宾罢了，为什么都觉得我要为李渝的死伤心透顶呢？真的可笑啊！更可笑的是，我还得迎合这些人的想法，装作一脸哀伤，如果不够痛苦，哪里算得上合格的寡妇，嘁。
心下吐槽完毕，我就挺直身子将香插进了香炉，再拿了一些纸钱，嘴里念叨着：“望夫君在下面吃饱穿暖，来世投个好人家。”
李华听完更是发出了抽泣声，真是忠心啊。
待纸钱烧完，白云扶我起身，待出灵堂的时候，我回身对李华道：“这纸钱和香是万万不能断的，派几个丫鬟婆子守着，哭灵的奴仆这几天都卖力点，七点之后自会给他们加工钱，客人来了便进西侧间通报我，再让大厨房准备午饭，今日人很多。”
李华和一众仆人应了声是。
“待弘哥儿上完香烧完钱，就让乳娘把他抱到西侧间来吧。”
“好的夫人。”
我虚点了点头，便快步出了灵堂，去西侧间，王伯母和文伯母应当等了我快半个时辰了。
白云刚打了帘，准备让我进去，李婆子就从里面走出来，见了我，叫了句夫人。
“是李夫人来了吗？快进来。”
我听见这亲切的声音，是文伯母，我应了声，走进去，李婆子又跟着我进来了。
见我露了面，穿着宝蓝色长衣的文伯母将我拉过去，拍了拍我的手：“好孩子，许久不见，可是清瘦了许多。”
“可不是嘛，年纪轻轻就遇见这种事，这，搁谁身上能顶得住啊。”一身褐衣的徐伯母也在一旁开口道。
“我还好，还能挺住。阿清今日起得晚了，让二位伯母久等，实在是抱歉。”
“抱什么歉啊，要不是我家悠然昨日叨扰你那么久，你也不会起不来，我知道的。”一脸正气的徐伯母反而对我有些愧疚。
我立马出声：“不是的，我很感谢悠然和阿霏来陪我，她们安慰了很多，真的，不是打扰。”
文伯母笑了出来：“好了英伽，孩子们有自己的处理方法。”
我连忙点了点头。
“霏儿和悠然安慰你，我们俩就好好安慰你母亲吧，毕竟这几年，她都提起你总是一脸伤心的样子，今日只怕更是哭得梨花带雨。”文伯母拉我在榻上坐下，一脸和蔼地对我说。
想到每每见面都担忧我过得好不好的母亲，我心下一痛，点了点头：“那便多谢文伯母、徐伯母了。都是当初我太任性，才让...才让母亲...如此难受。”说完，我也有些哽咽。
白云走到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背，替我顺气。
这时李婆子走上来：“夫人，弘哥儿过来了。”
我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抱进来吧。哦对了，你去让大厨房准备做饭吧，今日来人多，不要出了差错。”
李婆子应了声是便下去了。
弘哥儿头戴三角白斤，乳娘替他打了帘他便冲了进来：“娘！娘！为什么那么多人在堂前哭呀。”
“哟，弘哥儿都长这么高啦，上次见你还是新年的时候呢。”
弘哥儿闻言，停下脚步，对着文伯母、徐伯母叫了声：“文奶奶、徐奶奶好。”
“哎，好。”徐伯母见着弘哥儿乖巧的样子，眼睛都笑眯了，竟和徐悠然吃饭开心的样子如出一辙，不愧是母女。
我将弘哥儿抱上榻，替他整理有些皱的孝衣，然后开口道：“他们在哭，是因为佩服爹爹的功力深厚，好多人都做不到呢。”
弘哥儿闻言一脸爹爹了不起的表情，圆眼大睁：“那也是，毕竟不是人人都这么会翻筋斗的。”
“翻筋斗，什么翻筋斗？”徐伯母有些疑惑地问道。
“徐奶奶还不知道吧。”我正要开口，弘哥儿抢答到：“爹爹一个筋斗能打十万八千里呢，现在留下原形在这里，大家都很佩服他，还有好些人都羡慕得哭了呢。”
徐伯母和文伯母对视一眼看向我，我点了点头，她们又笑了。徐伯母忙说：“是了是了，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爹爹有多厉害呢，真棒。”
弘哥儿忙不迭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看得人可爱极了。
徐伯母文伯母又问起了弘哥儿学习上的事，问他可有习百家姓、三字经，弘哥儿脆生生应了。没过多久，外面开始喧哗。
李婆子这时进来：“夫人，是大太太和大公子来了。”
母亲和哥哥来了，我抱着弘哥儿起身，文伯母和徐伯母也挽手出侧间去迎我母亲。
刚进灵堂，母亲一看见我，立马就走来，眼眶含泪：“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我看着母亲这样子，也不禁想哭：“我不苦，母亲你们还好吗？”
哥哥看着我们，只摸了摸我的头，如幼时那样：“我们挺好的，就是担心你，父亲因此都一夜没睡好。”
想到父亲，我低下头：“父亲还是不愿见我吗？”
“你父亲，他是记挂你的，只是...儿啊，你也别怨你父亲。”母亲拍拍我的手。
“我知道的，是我任性了。”
文伯母、徐伯母见状走上来：“佩凡节哀，你们母子三人好不容易见一面，去旁边好好聊聊吧。”
“还有我，还有我。”弘哥儿在一旁努力踮脚：“姥姥舅舅，你们可不要把我忘了。”
母亲一开始对弘哥儿是有芥蒂的，第一次抱给她见，她直问我何苦，还说绝对不会承认弘哥儿，可时间一长，弘哥儿越来越可爱，她没能抵抗得住，便接受了。
“对对对，还有我们可爱的小弘哥儿。”母亲俯身一把将弘哥儿抱起，众人往西侧间去了。
到了西侧间，大家纷纷落座，丫鬟婆子奉好茶水我便让她们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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