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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拾捌·我志踌躇

    ——愁肠百结肺腑寸断,铩羽折翼此心难安——

    从汴京西去洛阳,车马不过一日。

    从洛阳返回东京,他只觉得这条路竟实在太短太短,短得让人还来不及歇息,眨眼间日升日落,车子已进城门。

    自张景弘被调离东京去往山东平乱,汴京守卫明显松弛,吕仲圣接手禁卫军后,心思大都用在平稳民心等繁琐事务上,虽城内仍有队伍每日巡逻,名为搜查刺客,实则不过应付二三趟,无非怕哪日刺客突然作乱,搅扰安宁,叫二相跟大统领知道了,怪罪下来,不至于落了把柄。

    因此这城里城外,虽没一处闲着,可偏就在忙忙碌碌的禁卫军眼皮子底下,那年轻的刺客便竟就坐那马车外面,悄无声息又堂而皇之地进了城。

    “咱们进城了。景年兄弟,你往哪儿去?”

    ……

    “回府?去兄弟会?……好吧。你从出城起,一路没出过声了。”

    见刺客踽踽出现在人群之中,房檐上的二毛蓬起羽毛,朝檐下嘎嘎地叫。

    景年闻声抬头,二毛扑棱棱一声冲他飞过去,停在肩上,伴他沐着附近的刺客们混合着审视与期冀的目光走入据点大门,又从他身上离开,飞到前来迎接的独狼手上。

    “你回来了?”她打量着他,“小白那边怎么样?”

    景年依然以无声应答。

    二毛便不满似的朝他叫了两声,又回头,征询独狼的意见。

    “张兄弟?”

    景年失魂落魄地向后走,仿佛没有听见。

    “景年?”独狼又喊,眉头也拧起来。

    二毛似有察觉,便从手上一蹬,滑翔着去追。

    小白如何?

    每个人的眼睛都在向他发问。

    可每个人也都看得到,他张景年带回来的只有自己,没有郑柘,更没有白一苛。

    很快,每个人都会知道这个事实:

    ——白一苛死了,被郑柘挖眼割喉,曝尸在野。

    而他并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每个人的眼睛都在向他追问,向他质问,向他审问。

    独狼的呼喊,此时在他耳中犹如石破天惊。

    二毛的靠近裹挟着一股风,像是带着一双看不见的大手,从后袭来,要将他捉进目光的囚笼里去。

    他停下来,却突然踉踉跄跄地跑起来,跑过后院里正歇息的刺客,穿过好奇又芜杂的窃语,直到破开屋门,一头扎向晦暗,身后的嘈杂才被一声重重的合门声关在外面,不再穷追不舍。

    他背过身去,双手撑在桌面。

    桌上临行前收集的线报原样未动,那上面郑柘的画像面带嘲讽,与多年前师兄惯有的戏谑竟是那样相仿。他想起一个早快忘却的梦来:梦里的少隹与他在汴梁城的街巷内肆意奔跑,可就在到达终点之前,少隹却忽然停下来,望着远方虎视眈眈的禁卫军箭塔,继而回过头来冲他笑。

    我想去那条道上看看。

    “我想去那条道上看看”。

    那梦的一夜,是刺客被禁卫军围困金明池塔楼,被影卫追杀至穷途末路,是少隹以命换命,才换来的他的生。

    无数次梦回惊醒,他从来倔强地不肯相信师兄已死,可纵使他再活五百年,也未想过原来满嘴胡闹的师兄,仅仅离散不到两年,便就成了禁卫军手中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禁卫军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竟能让他如此忠心耿耿,叛变得那样干脆利落?

    他还是不信,不信那个与他一起给鸳鸯收尸的师兄,那个对张景弘恨得咬牙切齿每一句好话的师兄,还有那个被义父郑勇出卖了生父的师兄,竟然真的走向相悖的那条路。可即便如此,兄弟会两年来被他虐杀的十一个兄弟姊妹尚且尸骨未寒,曾照顾洛阳兄弟会多年的贾家布坊被灭满门冤魂未散,那曾经与他们结拜为兄弟的小白,却是真真切切被师兄挖去双目、割去咽喉、从那曾经聚义的高塔上无情摔下,甚而留了一口气,只为了正好让他死在他张景年的眼前!

    他颓然地扶着桌子,坐下去。

    禁卫军营里,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二十日后见。

    二十日后,等待他和东京兄弟会的,将会是谁?

    是被郑勇杀死未曾谋面的亲父的孔少隹,还是被刺客杀死抚养多年的义父的郑柘?

    ……

    “张景年!”

    ——独狼敲门的声音。声音里带着不满。

    他将额头架在双手之间,肘骨撑着桌子,提了一口气,喉头滚动许久,终于发出沙哑不堪的回答。

    “门没有锁……进来吧。”

    吱嘎一声,独狼责备的目光便落在他的身上。

    接着,责备就变成了讶异:

    “你的嗓子怎么了?怎么这样嘶哑?”

    二毛装腔作势地哇哇叫了两声,模仿景年低沉的喉音。

    独狼阖门,站在他对面。

    景年又是沉默半晌,才终于从那雕塑样的头手间费力地挤出一句话:

    “白一苛死了。”

    独狼便也沉声许久,才点了点头:“知道了。”

    “你不问我怎么死的吗?”景年突然发问。

    “问这个,你会更难受。”

    “他死在我面前……。”

    独狼打了个岔,阻止话题继续。

    “你是不是和郑柘交手了?”

    景年思索很久,略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就别说了,我大概知道——”

    “他不叫郑柘,”年轻人道,“他是少隹。”

    独狼的话音戛然而止。

    二毛听到熟悉的名字,便含糊着毫无意义地重复着,直到独狼再度开口,略带迟疑的声音打断了它的聒噪:

    “果真是这样……”

    景年惊诧:“‘果真’?”

    独狼道:“我早猜他不对劲,只是不想竟就是自己人。”不待他开口,又道,“从前你在山东时,我曾被郑柘袭击过一回。那日对峙时,他满嘴污言秽语,看似凶狠,手下却处处留着生路,招式全然没有杀人之意,我便心中奇怪;待阿靖现身时,他又忽而退去,却在撤走前留下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片叶子……”独狼在身上翻找片刻,“喏,就是这个。我本以为叶子里裹了什么书信字条的,没想到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树叶。”她将萎蔫的叶子放在景年面前,又道,“我也给导师看过了,但他没说什么,只让我先收好。我便一直带着了。”

    景年端详着这片叶子:“这叶子,和郑柘的身份又有甚么关系?”

    独狼却问他:“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树的叶子?”

    景年摇摇头,或许他认得,可叶子萎蔫已久,他一时也无心辨认。

    “这是柘树的叶子。”独狼又将叶子拿回手上,感慨万千,“在我们川蜀之地,这种树很是常见,名为柘树。柘树会结子,我们叫‘柘实’。我离开故乡太久了,还是阿靖告诉我,柘实还有另一个名字,若是用家乡话来读,叫做‘隹’。”

    柘实为隹。

    ——柘,实为隹。

    这便是他要传给兄弟会的消息。

    孔少隹没有死去,如今的郑柘,就是孔少隹。

    景年盯着那片叶子,面色并未有所好转。

    他从山东回来已经过去很久很久,可这样要紧的事,独狼却只字未提。

    她既已知情,为何不说?

    但话说出口,反而成了:“这件事,导师知道吗?”

    独狼没有察觉他语气中莫名的克制,点头道:“大概知道的吧。虽然他那天没说什么,但像他那样行走四方的老江湖,见了那叶子,大概也就猜到了。”

    “他也早就知道了?”景年黯然,声音更哑,“既然他早就知道,为何不告诉我?若我一早便知道这事,又何至于……”

    何至于什么,何至于此?

    他想:便是知道又如何?我人不过是阴谋诡计之间的一介蜉蝣,天瞒地瞒,无知无觉,到头来痴呆憨傻人嘲狗笑,我又能如何!

    “嗐,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测,你别瞎寻思。”她见他表情不大好看,便撂下话题,道起另一件事,“对了,这事且先放下。今日晌午,我收到你从洛阳传的书,上头就一句话,‘二十日后牡丹楼’,是甚么意思?”

    “我没有传书回来。”景年一怔,立即明白了是谁的手笔,“——大概是他。”

    “少隹?他让我们二十日后去牡丹楼?”独狼摇头,“如果你信我,最好别去。”

    “为何?”

    “二十日后是张邦昌生辰吉日。牡丹楼可是东京三大名楼之首,二十日后,那儿必要做生辰寿宴。我们若是贸然信了、去了,再重蹈覆辙怎么办?”

    景年皱眉道:“这次不去也得去。他到底要做什么,只有我亲眼看到才能安心。”

    “你不怕又像蔡京家宴似的,又一场鸿门宴?”

    景年没有吭声,眼皮低垂,干涩的眼珠呆滞在原地。

    独狼叹气道:“好吧,你要执意如此,我和阿靖可以后援。我们能做什么,你提前说就是了。”

    年轻人又沉默起来,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你到底是怎么了,张兄弟?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大可说出来。”

    “是我不好,本也没想让你们替我卖命的。”

    “嗯?什么意思?”她一时没能从他的表情上读懂这话的含义,只觉得好像隐隐掺杂了些情绪,丝丝缕缕地教人不大痛快。

    “没事,随口一说罢了……别往心里去。”

    独狼无言,二毛不解地看着二人,嘎嘎叫了两声。

    见她没了话,又不走,一双眼盯在他身上,景年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勉强道:“你快歇息吧,一直同我说话,恐怕也累得慌。……往后该怎么办,我会再多想想……你们快趁清闲,多休息休息吧。”

    “张景年,我从你回来便觉得古怪,”独狼打断他干涩的发言,“你若觉得我哪句话惹了不痛快,你便说,你不说,便别怪旁人不问不知不懂。要是觉得身上担子重了,便叫我们来分担了去,可你也记住,这世上背负着许多事的,不是只有你!”

    语罢,开门离去,又回头道:“若是我们天天拼命换回来的就是这样一张苦脸,那到紧要关头,他们认事不认人,你也多担待。”

    随着砰一声响,话音落在了地上。

    景年目色阴郁地盯着那扇门,一双手紧紧地捏着额角,克制许久,终还是一把抓起桌子上厚厚的一摞纸张,狠狠地掷在门上,继而又站起来,泄愤似的向墙壁一拳捣去。

    纸张散落,窸窸窣窣。

    在最是忙碌的夜晚,除去一声摔门的巨响,整个兄弟会据点无声无息,安静得叫人发慌。

    他背窗而立,即便屋内昏暗得如同一块坚冷的铁疙瘩,屋外仍有数不尽的目光从门窗缝隙里侵蚀进来,丝丝缕缕地缠绕着、打量着、围困着他。

    他们在说什么,会说什么,他都猜得到。

    他想反驳,却驳无可驳,只觉得独狼那番话搅得他心烦意乱,脑中盘亘着恼与悔,胸口如鲠在喉,肩上压着千石的分量,逼得他喘不了气。

    外面的刺客们在等他出来,给他们一个回答。

    一个他曾夸下海口的回答。

    救下小白,除掉郑柘,他张景年,从来与禁卫军不共戴天。

    ——他们想要的答案,他给不了。

    成为刺客的那天,他无数次想过未来的自己是否会后悔,可他想遍刀山火海,也不曾想到两年后的自己心中竟这般汹涌着嚣张的悔意。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他明知前路荆棘还偏要闯,为什么难得手足重逢却意孤行?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非得是他?被遗失、被收养、被选中、被隐瞒……这命途教他是如此之恨,恨人间之不容我之所恨、哭天地之不为我之所哭,坐地问天天不应,欲进鬼门行路难!

    正真是空一腔热血,滚心烫肝!

    ……

    政和七年五月二日,刺客张景年自洛阳返回东京。

    兄弟会上下无不在等景年带回诛杀郑柘的喜讯,可他们等来的,却是白一苛牺牲的消息。

    孔秋月手下刺客、洛阳孟津十八龄流浪儿白一苛,政和七年四月三十日夜,卒于故乡。

    他们惊愕,他们愤怒,他们惶恐。

    白一苛死了,就意味着郑柘还活着,意味着禁卫军的黑影,还将继续笼罩着东京城里的刺客。

    此夜无眠。

    凌晨时分,京东西路,山东东昌府城内。

    带领亲卫队巡城完毕,张景弘勒马停在城楼下,向面前三人点头道:“今日便巡到此处,你等可回营休息了。”

    又道:“卫林,明日早上带人去监督西城防御工事;你们两个,明日天夕各领十人护送东平知府出城,不得有误。”

    三人皆答得令,随后散去回营。

    景弘目送三人离去,调转马头,停在城楼下,将马系在桩上,独自上了城楼。

    夜色下的东昌府,万籁俱寂。唯满天星斗高挂天顶,在无月的夜空中循着星轨缓缓游移。

    四个月来,这片平原的夜空总是如此安静。每日入夜,城内夜市开张,灯火鱼龙样样无缺,真要喧闹起来,比汴京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这里的灯火只是地上的灯火,汴京夜里的灯火几乎快将天色都盖过去,自来到宋人的国度,十余年来,他从没在汴梁城里见过这样繁茂而安静的星空。

    “统领……统领?”

    与声音一同打破安静的,是景弘已出鞘的弯刀。

    直到看清来人是卫林,红袍的统领才将刀收回腰间,疑惑道:“卫林?”

    “嘿嘿,”副将挠了挠头,讪笑道,“统领,上次属下来找您回去,您也是这样突然出刀,速度好快,吓我一跳。”

    景弘淡淡一笑:“只是习惯了。找我何事?”

    “没什么……统领,这几日巡城结束,您总是一个人到这里来,一站就站一宿。方才属下见您只把我们兄弟伙给遣走了,便猜您定是又到这儿看星星来了。”卫林顺着他的视线望了望天,“最近是有甚么大风大雨么?”

    “没有,只是随便看看。”

    “那您这成宿成宿地不睡觉,身体也吃不消哇。”卫林站在旁边,脸上写着担忧。

    “我心里有数。”

    “可您脸上都快起褶子了。”

    景弘没答话。卫林便更担忧起来:“统领……属下……不,我这人说话有点直,我不是说您老,我是说……我是……”

    “无妨,人到中年,老去也是天命。”景弘依旧看着星空。

    卫林赶紧悄悄拍了一巴掌自己的嘴巴:“统领身强体壮,哪里就老了?”又踌躇道,“可是统领,小刘他们方才说,您这几日总是用着治心悸的方子……我怕您再这样操劳心事,万一再教刺客钻了空子伤了您……”

    说着说着,看他不为所动,卫林的声音就越来越小,小着小着,就没了动静。

    景弘短促地叹了口气。

    “嗯,”他的目光从天顶上收回来,掠过副将,望向西面,“两三天了。”

    “是不是因为大统领?”卫林继续揣摩着他的表情,将所有的可能寻思了个遍,“还是……”

    “卫林,”景弘打断他漫无目的的揣测,“你平生最懊悔的事情,是什么?”

    卫林一愣,怎的问起这个来?便寻思了一会:“懊悔?要说懊悔,大约是小时候同弟妹打架,结果没轻没重,把小弟的大牙打掉了一颗,后来他长大了,那颗大牙也没长出来,好好的小孩,成了个豁牙子……”又好奇道,“统领呢?”

    话才问出去,卫林又想赶紧给自己一嘴巴:统领是经历过与兄弟失散之痛的人,好端端的,他偏提甚么弟弟不弟弟。从前虽听说找了回来,可听人说,那兄弟与他也不大亲近……唉!卫林啊卫林,你这嘴笨的毛病可该怎么治才好!

    随即,他瞧见那人的眼神似乎有些悲伤。

    这样威风凛凛雷厉风行的人,怎会有这样的神情?

    卫林心里的忏悔更甚了:完了完了完了——他真不是故意的!

    “我也有。”景弘缓缓道,“卫林,我来到东京已经十年了。那件最让我懊悔的事,我也已经想了十年。”他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副将,“十年前,我家曾像你家一样,从故乡迁户来到东京。我常常懊悔,如果那年举家迁徙之时,坐在马车外的是我而不是幼弟……我们的命运,也许远比如今要更好。”

    卫林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嗫嚅片刻,答非所问:“是的,统领,我家也是十年前从江宁搬来的。”

    二人沉默许久。

    “统领……恕属下斗胆,这几日,您也是每夜都在懊悔这件事吗?”

    景弘看他。

    “属下……属下多嘴一句,既然都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为何不暂且放下,先与弟弟畅叙手足之情呢?”卫林说得不甚利索,“而、而且,命途如何,天机难测,或许顺其自然才是真正的天道……所以与其日日懊悔,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说不定会、会活得更容易些?”

    “一不做、二不休?”慌张的卫林一时口不择言,却把他给逗笑了,“无妨。你想说什么便说,我在听。”

    卫林赶紧点点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继而又道:“实不相瞒,统领,属下的叔父是跟随童相打青唐的边军老兵,从军十五年,好容易捡了条命回了老家,谁知婶婶已带着闺女改嫁,老娘也因风寒而死,人便垮了,整日拉着我爹喝酒,喝了就哭,哭醒就喝,就那么过了三个多月,便一个想不开,在老家梁子上一根绳吊死了。”他扼腕,“可是,和我叔父一同解甲归田的,还有我兄弟的哥哥。他回了家,听说妻儿都被乡绅占了去,提着把朴刀就上门讨人,谁知那乡绅竟是妻儿的救命恩人,原来三年前妻儿便沦落了风尘,还是拿乡绅花了钱赎出人来的。后来再见他,便还是孤身一人,也没再讨媳妇,带着那把朴刀游走江湖,到处行侠仗义,见惯了生生死死,反而也就看淡了许多东西,活出乐子来了……”

    “你说的此人,是否姓高?”景弘略微思忖,见卫林点头,便赞许道,“宗哥城边军高义,江宁人。此人名姓,我在簿子上见过几回,确是个战功赫赫的老兵。”

    卫林一听,正是那同乡的大哥,因感慨道:“人人都说统领记得住我们每个人的名字,果然名不虚传……就为了这个,属下也愿意给统领当牛做马!”

    景弘制止道:“在我的故乡,你们和我们是一样的。你们是部族……不,家族里最强壮和最重要的勇士。”

    话音落下,那副将瞧着却更兴奋了,摩拳擦掌,一双年轻的眼睛射出炯炯的光。

    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景弘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在他像卫林这般年纪时,他也曾无比渴望得到他们的赏识。

    他再度看向夜空。

    唯有看向群星,他的心思才能定下片刻,他的心才能短暂地回到遥远的家乡。

    只是家乡早已面目全非……而少年的喜怒哀乐,也不该属于而立之人。

    “卫林,明日一早通传全营,”望乡人的眼中不再有多余的情愫,“大统领生辰在即,七日后,调防回京。”

    听得东京的调防命令,副将讶异片刻,旋即喜出望外,立正叫道:“得令!——太好了!统领,咱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未完待续,择日更新第89章)

    (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人——愿过去困难重重的一年能化作今后继续更新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