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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生死凭天

    小小的房间还是那般温暖,老鸨心神震荡,她身子颤抖,没敢抬头,也没敢吱声,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一般等待着仙神的旨意。

    红色的实木桌前,身着白衣的少年看着轻轻摇曳的花枝,星子般的眼眸满是复杂的神色。

    这少年正是李经年,在无意间听闻这里有了命案后,第一时间躲在暗处,注视着周端忽然地跑路,也看见老鸨神情恍惚的跪地祈求。

    “将她葬了吧,办的风光些,生前漂漂亮亮,死了也别让她再受委屈。”

    老鸨抽噎,低声回了声是。

    李经年想了想,顺手拿起插在瓶中的花枝,又说道:“我会追回凶手,你对外说她是被歹人拐走后杀害就好,她会理解你的。”

    如一缕风一样,白衣少年的身影倏忽间就离开了房间,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就像是老鸨希冀的仙神那般。

    老鸨磕了两个响头,看向床上的敏丫头,想要挤出笑意,却终究有些勉强,半笑半哭的一张脸说不出的复杂,“有神仙大人帮我们,敏丫头,安心去吧,下辈子投个好胎……”

    不远处的一条街上,李经年望着花满楼的那间房,原先一双平静的眸子已然染上几分怒意。

    他一言未发,身上似乎裹着一层云雾,这云雾凡人看不见,修士探不透,似真似幻的笼罩在他身上。

    像是做了一个决定,他身上的云雾越浓,整个人的存在感就越稀薄。

    不消多久,云雾散去,原地已再无李经年的身影。

    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

    花满楼以西五里是三花城内最大的坊市,被冠以“三花”之一的陆家就在这里。

    晏陆黄三家各有所长,晏家专精药材生意,算是半个药家;陆家则是商贾家族,擅长的是倒卖货物;黄家还是那个为国守疆的军武世家。

    此地饭庄酒楼遍地,烟花巷柳随处可见,除了药店少些,坊市中能有的店铺可谓一应俱全。

    只是这看起来繁华至极的坊市又显得有些寂寥,明明饭店商铺都是座无虚席,人满为患,却还是少了一些东西。

    细细观察才发现,此地虽繁华,却少了贩夫走卒,街边吆喝。

    也无牵着小儿手闲逛的母亲,欲给心上人买支簪子的情郎,奋发图强的贫困书生。

    也算是往来无白丁。

    相谈而饮的是生意,堆笑言说的依旧是生意。

    此地实际上并非坊市,而是陆家的招待所,那一幢幢高楼,一家家商铺,仔细去查最后的东家还是他陆家。

    所以没有贩夫走卒,没有凡俗百姓。

    那是生意外的东西。

    在这群尽显奢华的商铺中有一相较朴素的茶馆。

    茶馆大白天就在门上挂上打烊歇业的牌子,里面也无客人,只有一位身着华服,面容稍显苍白的少年独自饮茶。

    少年坐在茶馆的最角落,是阳光最少的地方,他似乎很喜欢把整个身体都藏进黑暗中。

    像一条蛇一般躲在暗处,窥探着光明下的猎物。

    少年名叫陆凭天,是吃饭凭天,才华凭天,命运凭天,一切皆天注定的意思。

    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他觉得自己一切凭的都是自己,以及那位堂哥。

    他是这家茶馆的主人。

    私人财产,并不是从陆家继承来的。

    陆凭天本来应该像所有陆家的嫡出一样,普普通通得继承家业,掌管一房的财政,而非像现在这样靠自己打拼。

    可他偏偏在十六岁的时候得知自己并非是父亲的骨肉。

    陆凭天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陆锦勃然大怒,他将陆凭天的母亲吴氏折磨致死。

    这是夫妻两人间相互的报复。

    从陆锦仰仗陆家的声势强抢民女,并将吴氏困在一房小院开始就应该想到这么一天。

    吴氏被糟蹋,被囚禁,像个玩物一样丧失了所有尊严,比那笼中雀都不如。

    起码鸟雀还能顾影自怜。

    她却只有满腔的恨意,只想报复那个男人。

    她很顺利的勾搭了陆家的下山,比无比顺利的坏了一个男胎。

    总之,她在期待着一天。

    期待陆锦对不是自己骨肉的孩子倾注所有心血,再告知他这个真相。

    事实证明,她暗中做的都很好。

    包括除了陆凭天意外,陆锦的妻妾都无诞下一名男孩。

    这种丑闻并不会让外人知晓,陆锦再怎么样也是看着陆凭天大的,到了这般时候还是要视如己出。

    可一切终究不一样,陆凭天以往去给父亲请安听到的都是笑呵呵的鼓励,现在只能看到中年男人藏不住的嫌弃。

    外人面前陆凭天还是风风光光的,陆锦也总是表现出慈父的形象,可回到家里却又总因莫须有的问题而打骂他。

    陆凭天清楚,父亲并非是在恨他。

    是迁怒。

    他自觉自己是委屈的,他记恨父亲,更记恨母亲,一切都是那么肮脏,扭曲不堪。

    万幸他遇到了自己的贵人,家主的侄子,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堂哥。

    堂哥一表人才,最厉害的是会仙法!

    能让自己隐身在黑暗之中,还能将对手定在原地。

    这简直就非人力所为,是不得了的仙术!

    堂哥是仙人!

    堂哥教他仙术,让他去清除这一切的肮脏与丑陋,他简直就是精华污秽的仙神!

    陆凭天找机会手刃了父亲,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家业,虽然每年都要给堂哥献上七成的收益。

    可那又如何呢,堂哥是仙人,自己是仙人的堂弟,凡俗银两有何重要。

    杀几个富豪不就有了,这广阔的天地认他闯荡,再如何珍贵的财宝也仿佛探囊取物。

    他已然不在乎。

    堂哥说他修为尚浅,根基虚浮,但因为有着净化罪孽的志向,所以可以斩魔证道。

    斩魔?

    陆凭天太清楚什么是魔了,纨绔子弟是魔,不忠夫君是魔,出身豪门是魔,平民子女亦是魔!

    和他父母一样的皆为魔。

    今日,他嫌弃丫鬟伺候的不够好,觉得其不忠,顺手杀之。

    可这欲火未灭,心中又凭填新火,想起花满楼的姑娘是一绝。

    于是去了花满楼,找了一个叫敏欣乐的清倌儿,加钱居然都不肯脱衣服。

    他很是恼火,就说自己要为花满楼斩妖除魔,那些不干不净的姑娘他都要杀了!

    那敏丫头一下子就哭了,然后颤抖着褪去了衣衫。

    陆凭天很满意,他觉得这是姓敏的在报答他的公道正义。

    一番云雨,两人皆是要起身离去,陆凭天忽然觉得像敏欣乐这样为了报恩就献出身子的女人很不自爱,于是她也是魔。

    他顺手杀之。

    此时想想,为民除害,斩妖除魔已经融入了他生活的一部分,而他的修为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自己体内仿佛有无数的力量供他驱使一般。

    他眼里全是藏不住的杀意,他已经弑杀成瘾,手中的茶水更是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一杯献血。

    堂哥说神赐予神侍的血,他只要喝了这杯血,体内有了神的印记,就会被神列为神侍。

    他自然什么都信堂哥的,包括子虚乌有的神。

    喝血,他在不熟练杀人的时候被血液溅了一身,无意中品尝过后,竟觉得很符合自己的胃口。

    “你去过花满楼?”

    陆凭天猛然一惊,不知何时,茶馆内出现了一位白衣少年,那少年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英气俊逸中还带着几分儒雅。

    少年看起来不比他大多少,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翻过上锁的门墙,进入这茶馆之中。

    不简单啊。

    换作认识堂哥之前,他或许还会惊讶来人的手段,兴许还会害怕。

    可是现在嘛。

    哼。

    陆凭天眼皮在短暂的一颤后,一饮杯中的“神血”,嗤之以鼻道:“去了又如何,不过杀了个臭婊子罢了,看你来势汹汹,难得那人是你姘头不成?”

    白衣少年真是根据线索赶来的李经年,他并未在意陆凭天的话,目光注视着他嘴角的血液,莫名感觉头皮发麻,是种八字不合的别扭与厌恶。

    李经年深深地看了眼陆凭天,“魔道功法,但你根基不稳,境界是强行提上来的,如实交代魔道功法来自何处。”

    魔道?

    陆凭天想笑,老子专杀罪孽深重之人,你说我是魔道?

    看样子这人也是个得到过仙神……不,应该是邪魔赏赐的机缘的侍从,只可惜执迷不悟,自认清高!

    “既然都现身了,何必再婆婆妈妈的,你我打一架,输了任君处置,赢了你的血就归我了。”

    许是真的馋了,陆凭天还舔了舔唇,不等李经年答应就飞身闪去,周遭阴影相随,像是携带大势碾杀对方。

    李经年脸色不变,挥手一拳,将藏身黑暗的陆凭天直接打飞回去,路上不知撞断了多少桌椅,整个人以一种非常窘迫的姿势嵌在墙里。

    “再问一遍,魔道功法来自何处,不要逼我动刑。”

    “咳……咳咳咳……”

    陆凭天咳出一大口血,口中的血腥味以及身上的痛楚无不提醒他眼前男人的强大。

    他开始感到害怕,惊骇令他的大脑宕机,他什么都反应不过来,除了惧怕。

    此时此刻,他的腹部,他的血液中像是闪过红光,他的耳畔仿佛有古神低语,无数混乱的声音涌入他的脑海。

    紧接着就像是一场爆炸结束的寂静,他已然丧失了自我,除了骨子里的嗜血,以及腹中饮下不久的献血。

    那双目赤红,戾气仿佛化作肉眼可见的黑烟,笼罩在他的周遭,那张脸再无任何表情,只有一双血色的眼睛不断的流露出喜悦的神色。

    喜悦名为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