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

    她承受不住自己的死亡，更承受不住因自己的死亡，那场战争失败带来的后果，她死了，其他人也死了，她呕心沥血护了十数年的蜀国，灭了。

    如果那是一场噩梦，那她可以马上就醒来，可那不是啊，那是真的鲜活的十万将士变成亡魂，她做不到接受，只能选择忘记。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那些声音，在她脑海里。

    “姜儿，我们一家都是为蜀国而生，此生须得竭尽全力，护蜀国百姓周全。”

    “王后，不要去，你的伤才刚好。”

    “王后，敌国来犯，将士们有点抵挡不住了，急需增援。”

    “君上在批阅奏章，让王后便宜行事，全权做主。”

    “姜儿，你做的很好。”

    “姜儿……”

    “姜儿，你怎么了？”

    “姜儿！”

    “王后，快退！……”

    伯父的嘱咐，百姓的恳求，下属的急报，更多的还是丛阳温暖又疏离的呼喊。

    他是蜀王，她是他的王后，可她也是蜀国镇国将军，她为他征战沙场，为他披甲杀敌，他们是最亲近的家人，可同时也是全世界最陌生的人。

    他总是摸着她的头说，姜儿，你做的很好，然后转身就去忙了。

    还没等她那可以一起吃饭吗，那可以说会儿话吗？这样小小的请求说出口，他就早已转身走远，于是她只能默默的离去。

    她永远只能看见高高在上的他，亦或是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她从未看见过他笑。所以她想，是不是多打几场胜仗，多杀几个敌人，让蜀国百姓安乐生活，他就会对她笑一下。

    所以她好努力，闻鸡起舞，昼夜练兵，在战场上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每次打完仗都要亲自查看所有将士的伤情。

    活着的时候有多努力，死后就有多挫败。她生于蜀国最艰难的几十年，她的一生都与战火为伴。最后也和她的将士们一同葬身沙场。

    她还没完成自己的心愿，她还没看到过他笑，可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了，她只想忘记。

    “丛阳！救我！”那些回忆伴随着巨大的悲伤，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她身上，让她不得喘息，她爬在地上，抱头痛哭。

    身死的那一刻，她转身看见远远的城墙，他的身影模糊又遥远，让她看不清，摸不着，嘴里只有喃喃的一句，“丛阳，快跑，活下去。”

    可他救不了她，就像他救不了蜀国。

    三千年前，她的魂魄飘至地府，然后她又看见了他，坐在奈何桥头，眼神无奈的看着她。

    “怎么会，你怎么会在这里。”孟姜满脸的不可置信和惊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死？”

    “蜀国亡了，姜儿。”他的语调很悲痛，可是好像又很冷漠。

    “蜀国亡了？蜀国，亡了？”

    她的精神开始涣散，眼睛开始看不清，耳朵开始听不见，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回荡。

    “她的魂魄要散了，快拦住她……”

    “快……”

    “来不及了……”

    “用黄泉之水养她最后一缕精魄，或许能暂时保住她。”

    就这样，她在奈何桥待了三千年。

    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丛阳！放过我吧！”

    伴随着巨大的哭喊，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虚弱的样子看起来好像随时都可以化为灰烬。

    一道金光迅速从她身上抽离，大殿中恢复了安静。

    沧溟一脸一看我说什么的样子看着丛阳。

    “丛阳，要不算了吧，我看她真的不想活了，由她去吧。”

    “不。”沧溟最后转身看了沧溟一眼，俯身抱起那个半透明的身体，消失在大殿之中。

    沧溟看着丛阳远去的背影，一声长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