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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林溪鸣看望老师和同学

    腊月二十七,溪鸣回到了村里。经过几年的脱贫攻坚,村里已经通了公路,溪鸣一路驱车到家门口。溪鸣爹和妈腊月二十一就从广东回到家里。一年不见,看见溪鸣回来,爷爷奶奶和爹妈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高兴。相反,奶奶和妈妈始终愁容不展,偶有的笑容也带着一份沉重;老爹燃着烟,长吁短叹;爷爷默默不说话,茶一壶接着一壶地泡。溪鸣回到家当天晚上,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没有久别重逢说不完的话。饭桌上,大家埋头吃饭,气氛有些尴尬。溪鸣感觉家人在避免谈及某个话题。饭后,六个人围着火盆烤火,溪鸣打破沉默,问起父母在家具厂的做工情况。父亲说相比前几年,这两年不太好,家具卖出去的时间越来越长,长时间堆在仓库,老板收益下降,他们打工人的收入自然跟着减少。溪鸣问起父母来年的打算,父亲说,再过一年就是奶奶90岁生日了,爷爷也87岁了,虽然二老身体一直都很硬朗,没有生过大病,但毕竟年纪摆在那,需要有个人在身边才放心。他和母亲已经决定,年后不出去了,留在家里。现在政府搞脱贫攻坚,他打听了一下,有些政策照顾,打算开春了去买些牛羊来喂。

    “明年奶奶九十大寿,到时候热闹热闹一下。”溪鸣说。

    “哎呀,那都是个形式,不用整那些麻烦事,有你们这份孝心就行。要是真想热闹热闹,翻年过去,你结个婚,大操大办几天都要得。”奶奶说,“你看你这,过了年就30岁了,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来来去去的。在外面,钱是赚不完的,你要想着成个家。没个家,你赚再多的钱,有个哪样用!”

    “在外面,耍的有朋友了没?”爷爷突然开口问。

    “没有。”溪鸣如实回答。

    “你是耍不到,还是不想耍?”奶奶接着爷爷的话说,“按理说,你也算是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化有文化,钱挣得也不少,咋个就耍不到个朋友呢?这寨子上,好多不如你的,过年带回来的姑娘,长得一个比一个标致。”

    “没耍得到。”溪鸣说。

    “不要太挑嘛。只要心好,为人正派,能持家,其它都不该太挑。”妈妈说。

    “是这个道理。娶媳妇关键就是要心好德行好,肯持家顾家,其它都不重要。”奶奶说。

    林溪接不上话,低头沉默。

    除夕夜当天下午,林玉飞带着老婆回到村里过年。他的白色宝马325进入村子,大人小孩跟随着车子跑。林玉飞放下车窗,边和路边的人打招呼,边缓缓向前移动车。

    “林科长回来了。”

    “林科长,您这工作辛苦啊,到三十夜才放假回来过个年。”

    “林科长,回来过年了啊?”

    “林科长,过年好啊!”

    “……”

    林玉飞是思州市政坛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2016年,林玉飞从武汉大学研究生毕业,通过当年省委选调生公开招考被安化县长河乡录用。长河乡是安化县一个偏僻落后的地方,那时的乡政府里没有一个人是研究生学历。顶着名校研究生、省委选调后备干部光环的林玉飞来到这里,十分受重视,同事都对他高看一眼,领导对他厚爱三分。他也不负众望,凭借自己专业的知识技能和敢打敢拼的冲劲,很短的时间内,就在精准扶贫方面取得相当亮眼的成绩,受到市里公开表彰。这极大地提振了林玉飞的仕途信心。2017年9月,通过思州市研究生科级干部公开招考,林玉飞成为思州市住建委城市经营科副科长(副科级),并在这一年国庆节经人介绍认识了在思州市永宁县社会保险事业局城乡居民养老保险股任会计的张伊梅,四个月后的正月十一,两人在老家举行婚礼,结为夫妻。八个月后,即2018年10月,林玉飞调任思州市住建委工程建设科副科长(正科级)。年仅28周岁,研究生毕业才两年,林玉飞就成长为一名正科级干部。这令所有年轻干部羡慕不已。他成为了思州市甚至是GZ省年轻干部的代表,重点培养的党政后备干部。

    “希明。”

    大年初一中午,林玉飞出现在林溪鸣家门口,他一个人来的。没有穿昨天那一身藏青色西装和黑色风衣,穿着自家缝制的棉衣。

    “林科长。”林长根礼貌地叫了一声。

    “根叔,您还是叫我玉飞吧,打小就这么叫,听着舒服。”林玉飞说。

    “你找我们希明有哪样事吗?”溪鸣奶奶问。

    “奶奶,我看见希明也回来了,专门过来找他耍耍。”

    林玉飞坐下来,喝茶吃瓜果,和溪鸣家人心不在焉地聊着天。溪鸣感觉林玉飞是想单独和自己聊聊,就提议一起去看看林祖齐老师。

    一盘卤猪耳朵肉,一旁凉拌酸菜折耳根,一盘5个装红富士苹果,一瓶天麻酒,三个白色带耳瓷杯,林溪鸣逐一在林老师墓前摆开。溪鸣拧开酒瓶盖,朝三个杯子倒酒。林玉飞从他宝马325后备箱里,抱来一箱烟花和一盘直径超过一尺的红色鞭炮,同时,从棉衣衣兜里,摸出一包福贵香烟摆在酒杯旁。溪鸣一张张点燃冥钱,待冥钱烧成一个小火堆,溪鸣把手里剩下的冥钱全盖在小火堆上,然后点燃三支回魂香,插在墓前。林玉飞已经点着烟花和鞭炮。

    烟花和鞭炮声中,林溪鸣和林玉飞一起给林老师磕了三个头。

    “我是该叫你林科长还是叫你玉飞兄?”溪鸣在林老师墓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面前是一片竹林。

    “那我是该叫你万人崇拜的林鸣老师呢还是叫你希明?”林玉飞在同一级台阶上并肩坐在林溪鸣身边。

    两人沉默了一会。

    “你能把在长河乡干的事,在禾口乡再干一次吗?”林溪鸣问。

    “极有可能。”林玉飞回答。

    林溪鸣心里一惊,转过头看着林玉飞。

    “两会之后有人事调整。”林玉飞没有看林溪鸣,望着竹林说。

    “你这么自信?”

    林玉飞没有说话,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福贵,抽出一支,递给林溪鸣,溪鸣摇了摇头。林玉飞收回手,把烟塞进自己嘴里,点燃,深吸了一口。

    “我看见你院坝子里停的红旗H5是租车公司的。你买不起车?”林玉飞吐出一口烟雾,说。

    “一个人在BJ上班,车的必要性不大。”

    “你现在一年能拿到多少?”林玉飞问。

    “一百多吧。”

    “不止吧。你这种名师,在市场上只值一百多吗?余之江会这么没有格局?不给两股也要给一股吧。”林玉飞说。

    林溪鸣没有说话。

    “如果我来禾口乡了,你能帮忙拉点资源吗?”林玉飞吸了一口烟,继续说,“这里也是你的故乡啊。”

    “你哪个时候盯上晨星集团的?”溪鸣问。

    “你老板余之江在各种场合大声喊着要助农兴农,让他来贵州一个落后小县城参与脱贫攻坚,他应该会很乐意吧?”

    林溪鸣沉默了许久,站起身,说:“林玉飞,你的将来不是在贵阳那个大院子里,就是在监狱里。”林玉飞听后没有说话,站起身,把手中的烟头扔在石阶上,用脚踩熄灭。

    离开林老师墓地,林溪鸣和林玉飞各自回家。溪鸣右脚迈进门,见一个熟悉的女人坐在火盆边和奶奶热情地聊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