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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弱点

    任亨泰说完之后,得到的回应只有朱元璋沉默的注视,一会儿过去之后,他就在这样的精神压迫下滴下冷汗来。

    好不容易等到朱元璋说话了,却是一句质问:“你确认你真是这么想的?”

    任亨泰心跳忍不住加速,但仍然不对自己的话改口:“臣所言俱是出自本心,望陛下明知。”

    他自认自己的做法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新闻司是礼部下属衙司,而自己作为礼部尚书对报纸版面进行审核定稿也是应有的权利,如果连拒个稿子都不行,那这事儿还要怎么干?

    不过听到他的话,朱元璋只是嗤笑了一声,然后把样报扔过去,不满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任亨泰虽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情况,但也只能程序性的自请罪,然后才把报纸给捡了起来。

    “你口口声声说许良的稿子不符合官报之宗旨,那么伱现在好好看看,这里面还有多少不符合宗旨的东西?”

    也就是这个时候,朱元璋凌厉的声音传了过来:“随便看看,上面无关教化的诗词文章可不在少数,你们儒生附庸风雅的东西都能刊登,为何许良的文章就不行了,双重标准可要不得的!”

    任亨泰脸色瞬间苍白,嘴巴张了又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实在是让皇帝找到痛点了,无法反驳。

    朱元璋说的是对是错,那当然是对的,有没有双重标准,那肯定是有的,哪儿有什么真正的大公无私,这个世界很多时候就是先有立场再有是非的。

    任亨泰作为礼部尚书,掌控大明思想高地,于立场而言天然和许良对立,那他眼睛里自然很难容得下有关于许良的任何东西。

    换了任何一个儒家官员来做这个事情,大约也都会做出一样的选择,这有什么错的吗?

    从情感的角度而言,这不能说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喜好,双标多多少少都会存在。

    但是从理性和程序的角度而言,朱元璋硬要说他的做法不对,那确实是没法子反驳的。

    任亨泰神色变幻,最终还是干脆的认错:“臣审稿的确考虑欠妥,此事臣有罪,首期官报的定稿臣回去修改再上呈陛下审阅,以后的工作也一定一视同仁,不会再遗漏这般无关的内容!”

    他不认错也没有办法,朱元璋都这么认为了,你不认的话那就是不给皇帝面子了,不然的话那不成皇帝错了?

    事已至此他只能够认了,但要他再把许良的稿子加进去,那是不可能的。

    他宁愿把朱元璋说的那些诗词文章全都拒了,也不会让许良的一个字出现在报纸上,这下陛下总归是没话说了,这可真的是一视同仁了!

    他这点小把戏当然瞒不过朱元璋,也直接把朱元璋也气乐了。

    老子今天叫你来是让你这么干事的吗,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恶心人呢,很明显老子的意思是让你把许良的稿子加进去!

    朱元璋心里一阵暗骂,但表面上却只是冷哼一声:“不必了,既然你做不好这个事情,以后就不必再做了,往后每期的官报由新闻司直接上呈朕这里审阅,不必经由礼部核准了!”

    任亨泰猛地一惊,抬起头看过去,却只看到朱元璋冷淡的表情。

    这一下直接给他整啥了,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要把自己相关的职权剥夺掉,这合适吗?

    这很合适,至少朱元璋觉得很合适。

    任亨泰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朱元璋神色愈发冷峻,眼神更是隐含警告的色彩,这直接就让他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很委屈,自己的下属衙司自己都不能管,那这个礼部尚书做的有什么意思?

    一时间,任亨泰万念俱灰,他没想到朱元璋偏袒许良到了这个地步,再这么下去的话,科学真的要和儒家公天下了,我任亨泰如果连儒家的阵地都受不住,届时何言面对历代圣贤!

    这一刻,他有种取顶辞官的冲动,他实在难以忍受朱元璋这种拉偏架的行为!

    念及至此,他手都要举起来了,但这时候他却发现朱元璋就这么安静的看着自己,虽然面色平静,但是眼神中的戏谑之意却很明显。

    这直接就让任亨泰的手顿住了,看来自己辞官的话,陛下大概也乐见其成吧。

    他意识到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是为太子铺路,陛下将来也少不了要给朝廷换换血,自己这个礼部尚书总归也是要换的,那么早点晚点又能如何呢?

    任亨泰突然改主意了,既然你朱家乱来,那我也继续死赖着,看谁恶心的过谁!

    只要自己还是礼部尚书一天,就要维护好儒家在朝廷的地盘,万万不能让许良这小子趁虚而入!

    “陛下英明,臣当如陛下吩咐调整手下事务!”

    任亨泰应下这个事情后,便直接拱手告退,走的时候他脚步大开大合,似乎一下子有了劲头。

    或许是越是压制就越是反弹,现在的任亨泰感觉自己很有斗志,不就区区一个许良而已,在我儒家面前有什么资格叫嚣。眼前些微受挫算得了什么,以现在儒家和科学的力量对比而言,说到底就是四个字,优势在我!

    既然如此,辞官只是逃兵的做法,真正正确的做法还是要坚守住自己的阵地,自己还能斗不过许良这个毛头小子不成!

    不过也就在他离开的时候,朱元璋却再度补上一句话,说起了另外的事情。

    “礼部的事情也算不是很多,如今新闻司的事情也用不着你插手,那就可以把精力放在另外的事儿上,含山公主与驸马成婚的日子近了,朕不管你和驸马现在立场和关系如何,这个事情还是要给朕办好的。”

    任亨泰脚步一顿,转身领命之后,这才再度告退离开。

    任亨泰走了,朱元璋也就放松下来,接下来就等着修订后的样报就成,今天一顿安排之后,任亨泰也就没法子直接插手报社的事情了。

    报纸这玩意儿是新生事物,就和科研院一样,如果让这些个旧官员管理,很可能只会起到反效果。

    就像任亨泰一样,新闻司一到了这个家伙的手里边,就立刻变成了思想斗争的地方,这是他朱元璋想要的效果吗,那当然不是了,这般都开始谋划变法的事情了,你还在这儿扯后腿,这怎么能行。

    最终也只能把相关的权力收回到自己手里,老子以后亲自审稿,总归出不了差错。

    “今日的事情,你可有什么看法?”

    朱元璋靠在躺椅上,听着留声机舒缓的乐曲声,向朱标发起了询问。

    朱标也很懂,一听这话就知道朱元璋这是要考校自己,立刻就做好了聆听说教的准备。

    “儿臣以为既然已经开始筹划变法了,那么确实需要先行铺路,而报纸就是很好的方式,适度的宣扬一些许良的理念,有助于以后变法的推行,那么从我们直接收回报纸的审核权力,就是势在必得的事情了。”

    “嗯说的不错,但还可以再深一层想想。”

    朱元璋呵呵笑起来,看来现在朱标是真的下定了决心,对许良的支持也不再那么犹犹豫豫了。

    君主做事深思熟虑是应有之意,但是太过了的话就容易变成瞻前顾后,而这也是为人君主的大忌。

    于帝王而言,选定一件事就又有贯彻下去的魄力,古今文治武功的圣君王者,无不是这么做事的,而现在朱标终于也越来越有这样的帝王气象了。

    “今日之事,朕还希望你能明白变法之重点,可以预见的是,一旦变法开启必然会有新法势力慢慢汇聚在许良的身边,那么如何拿捏变法党和旧党的力量,这就要考验你的本事了。

    你尤要记得不能让事情演变成旧唐牛李党争这样的态势,党争一起就只会越陷越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变法更加无从谈起。

    决定变法,就要予以变法党话语权,所以现在朕对许良非常宽容,现在的他太过弱小,我们再不帮他的话,他可就没路可走了。

    但是你也要记住更重要的一点,压制旧党却万万不能完全压死,要把他们作为防备的后手。

    就算有一天朝廷尽是变法党那也没有关系,对朱家来说无非是换了一种思想罢了,但是变法之声望可以归于一党,却不能归于许良一身,一旦出现这种苗头的话,那时候旧党就是你的武器了!”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赤裸裸的帝王权术了,这种东西其实不用朱元璋说出来,朱标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究其本质,无论是朱元璋还是朱标,变法的第一目标仍然是为了维护朱家更加长久的宰治,其他的事情都只是附带的目标而已。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朱元璋说的那种地步,那么朱标很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事情。

    “父皇教诲,儿臣铭记不敢忘却。”朱标的神色十分平静。

    朱元璋也是叹了一口气:“皇帝难做啊,许良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年轻了,变法要是成了,几十年后他就太危险了,朕赐婚于他,也算是给他找了个弱点,不过光这样还是不太稳当,你以后还是得盯紧一些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