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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茶水早已凉透,冷茶入口提神醒脑。今夜注定无眠。

    “信可读完了?”

    阿壁仍然是沉默不语。

    手里的玉牌是从信封里拿出来的,用料是极品水头的黑玉,薄薄一块,攥在手里有些压手。

    “这封信是新换的门童,在一周前误交与我的。那份译文是我写的。”

    当时门童说此信不可交给他人,他还以为是皇帝传给他的密信,好一阵激动,拆开看时人傻了。

    信上密密麻麻地记着筹数,铺开看去,像是密密麻麻的蚊子腿。随信附上一块价格不菲的黑玉玉牌。

    早就听闻,军中密信用筹数加密,他还当是说书人异想天开,不成想竟然是真的,当即想到,这封信极有可能是军中传给阿壁的机要。

    但阿壁早就说过,已经从营里被除了名,虽然当时迟迟没有拿到他的身契,可阿壁懊悔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演的。

    自此,赵庆一面观察阿壁与军中是否仍然保持联系,一面旁敲侧击了解军报的破译方法。

    在这一周里,赵庆几乎是天天熬到凌晨,军报破译累了就抄几段经书,一个晚上忙忙碌碌,实在熬不住了才躺下睡一会儿,在床上躺了两三个时辰又被捞起来早起练功。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经书全部抄写完毕,明日就能让瑾央拿去寺里换钱。军报的内容也全部译制完毕。本来以为今日难得能睡个好觉,看来也是没戏了。

    “我被北部除名是事实,如何又会挂在皇上亲卫名下,是全然不知啊。”

    读军报是营中必备的技能,阿壁可以确定,赵庆所译没有问题。

    这封信件的大致意思,一是告知他身份已经转到皇帝名下,二是让他与亲卫长在宫中对接事务。至于具体是个什么事务并没有说。

    要真按照信上写的做,他就是皇帝安插在赵庆身边的眼线。要是门童没有给错人,他把这信撕了也就没什么事了,但显然赵庆已经知晓信的内容。

    “我知道。”

    赵庆最近留意阿壁的行动,大致上可以确定这件事阿壁也是被蒙在鼓里。可信上写的接头时间将近,这件事终究是要说开的。

    “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选择将事情挑明,赵庆就已经有了对策,但在此之前,他想先听听阿壁的想法。

    “就当做没有收到这封信,我不去宫中接头皇上也奈何不了我。”

    “不行。”赵庆斩钉截铁地否定,“你如若不去,皇帝那边定然会起疑。皇帝在暗我在明,他那边有各种办法能在我身边安插人手。”

    “那该如何?”

    “像信中所说的那样做。”

    “呵,”阿壁冷笑,“我本就是从军中调出来的,算起来皇上才是我主子。你又把我的身契烧了,岂不是彻底没了底牌,就不怕我反水?”

    “想你在北部做差事,时间也不短了吧。”

    “也不算久,三五年是有的,怎么了?”阿壁对赵庆突然转换的话题有些不明所以。

    “你在北部的营中,可曾见过老兵?”

    阿壁摇头。确实不曾见过,在北部的营中,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四十出头。

    “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火光晃动,半开的小窗被风吹得发出细碎的声响,秋风吹得后背发凉。阿壁本就因为信的事情有些亏心,被这么一问,没来由地心慌。

    “去边塞屯田啊,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总之北部营的营长是这样说的。

    “边塞屯中自有士兵拖家带口地生活,孩子多作为新兵入军队训练,近年边疆多是太平的,又不缺兵力,何须一个体力明显下降的老兵屯田?”

    “也有可能只是安置在那里,你问这些做什么?”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去学堂念书,下午在村中玩闹,看到一个衣衫褴褛,面容饥瘦皮,有些年纪的人从村头来,径直朝卫家去。翌日被官兵提走后就再没见过,至今还记忆犹新。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人能被折磨成这么一副惨样。

    听村里老人说,这人是从村边林场里逃出来的,来村里不是个例,三五年就会有。被提回去后多半是以儆效尤了。

    西地多的是崇山峻岭,湍国大部分的木料都是来自这些林场。

    当时年纪小,也不觉得害怕,只是好奇,于是偷跑到村里建在山上的岗哨去看伐树。

    那时并不知道为什么都是些年老体弱,甚至缺胳膊断腿的老兵,到现在,见得多了哪里还能看不明白。”

    “你说的可是真的?”

    其实阿壁有九成以上的把握相信这种事,朝廷是真的能做出来的。

    湍南的炀油冶炼厂里,的厂工,身上有箭伤,虎口手掌有茧时,阿壁就已经猜测这些人从前可能是给朝廷办事的。只是碍于当时在队里,口风管得严,也无法去证实,这件事就压在心里秘而不宣了。

    “有必要骗你吗?这样的事到西地林场一查便知,在我们那边是人尽皆知的事。”

    “妈的,在营中辛劳卖命那么多年,落下一身的伤,年老了还被派去做苦力。

    呵,我说营里怎么口风管得那么严,要是我们这些个当牛做马的都知道了这些事,谁还给朝廷卖命。”

    “我之所以把你身契烧毁,是给你一个选择。”

    “这有什么可选的,难不成你还准备赶我走?这事儿我是帮定了。后天就去接头,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手段。”

    叩叩叩——叩叩——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韩瑾央多门而入,气还没喘匀就着急着把一块写着红字的白绢交到赵庆手里。

    “明日午时,仪象台见?”白绢上只这几个字,阿壁狐疑地看向赵庆,“你小情人啊?怎么白底红字的,多不吉利啊。”

    “你蠢啊,这显然就是周吉写的。”韩瑾央翻了个白眼,“白底朱墨下贴,明显是在隔应咱们呢。”

    (湍国传统,白绢朱墨是写给亡故之人的书信。地府光线昏暗,白底红字更好辨认,且绢布不容易损坏,烧毁后能完整地将信件送到。)

    “从哪里捡到的?”

    自从上次仪象台中出事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还以为从此不会再遇到周吉,没想到他居然自己找上门来。

    “方才路过一片竹林时,突然从林子里飞出一枚钝镖,镖后边就绑着这块绢帕。”说着,韩瑾央拿出一枚钝镖。

    钝镖用途不广,和一个石块的用途没什么差别,只是细致小巧一些,用在短距离投递书信上,因此十分少见,价格更是不菲。

    “你看到投镖的人了吗?”

    “呃……”韩瑾央有些抱歉地绞着手,“夜里林子暗,奴婢又不会武功,所以没有追上去看。”

    “无妨,等明日一会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