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本座在此，如朕亲临
直隶总督衙门，赵孟贞听说了百里秣陵和魏濂溪相继被罢官的消息后，一下子瘫坐在太师椅上。
旁边的师爷赶紧把部堂大人扶起来：“大人，依小的看，那顾临熙乃是朝中新贵，多少知晓些分寸，断不敢查到您头上来。”
赵孟贞半眯着眼喃喃道：“顾临熙是什么人？天潢贵胄，圣眷正隆，而今朝中有他顾含章动不得的人吗？”
“部堂大人，世上哪有那么多清官啊，想办法把他弄到总督衙门来，请他吃顿酒席，这朝廷新贵啊，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我们的船了。到时候他再想下来，就难了啊。”
赵孟贞想想也是，便吩咐人去顾临熙府上递了请柬。
“夜猫子进家门，指定没好事。”顾临熙毫不客气地评价道，“不过，今晚这场好戏，不去看看真是可惜了。”
沈清歌放下请柬：“谁不知道他想办鸿门宴，但你手上有王命旗牌，他奈何你不得。”
顾临熙点头道：“你有兴趣吗？”
沈清歌浅浅一笑：“谋国之士都是隐藏在幕后的，我现在走到台前，只怕明天暗算我的人就在棠梨院里埋伏好了。”
“这倒不至于，想要我命的人还成千上万呢……”
顾临熙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清歌推了出去：“您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掩上门扉，沈清歌不由得心头一紧。
若他真的有危险……怎么办？
思及此处，她放出信号令叫来自己手下的暗棋，吩咐他们暗地里护着顾临熙，不能让他出事。
掌灯时分，陆云起收到一张字条，上写一行小字。
今夜动手，总督衙门外会面。
与此同时，师爷引顾临熙进了总督衙门，赵孟贞早就摆好一桌宴席等着。
同席而坐的还有被赵孟贞一手捧上去的新贵将领裴文起。
酒过三巡，赵孟贞装作不经意地向顾临熙提起裴文起：“这位是裴文起裴将军，现在负责京畿防务，位居总兵之位，前途无量啊。来，大家敬裴将军一杯！”
裴文起立刻站起来，面露愧色：“全仰仗部堂大人提携，末将忝居此位，实在惶恐。”
顾临熙笑着说：“裴将军过谦了，不过恕顾某说句不中听的，部堂大人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赵孟贞赔笑道：“岂敢岂敢，顾相少年英才，前程似锦，本督往后在朝中还要多多仰仗大人提携啊。各位，我们敬顾相一杯！”
总督衙门的官员心领神会，赶紧恭维起顾临熙来。
那边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演戏，顾临熙却脸色骤变，忽然将酒盏掷于地上：“来人！”
得到暗号的锦衣卫在陆云起的带领下围了整个总督府，顾临熙上前一步，与怒不可遏的赵孟贞只隔着一把椅子，“封了赵部堂的直隶总督印信，北洋军打今儿个起，便是朝廷军队，不是他赵孟贞的私兵！”
赵孟贞将手中酒杯也摔了：“顾临熙你放肆！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吗？老子是正经两榜进士，你算个什么？不知道从哪个阴沟里蹦出来的棉花球，还敢跑到我这儿撒野？”
顾临熙这次难得保持了足够的耐心让他说完。
赵孟贞冷笑道：“顾临熙，你不过是一个弄臣，惯会迎合上意，不经请旨就私自动用锦衣卫，你想造反吗？锦衣卫是你顾家的私兵吗？”
顾临熙这才慢悠悠取出令牌：“王命旗牌在此，如朕亲临，违令者斩立决！”
赵孟贞还在愣神，陆云起就命人把他缉拿了。
这一出好戏唱完，当天夜里赵叡就下旨命三法司会审赵孟贞。
宣德十年三月十二日，黄道吉日，宜嫁娶。
太子赵承祯如愿迎娶徐攸宁为太子妃，楚王赵承祐则退而求其次，迎娶吏部尚书谢长陵之女谢瑶华。
在这个大喜日子，顾临熙却来到了锦衣卫诏狱这个阴暗可怖的地方。
诏狱最深处的牢房中依然羁押着羁押半旬之久的原北洋大臣赵孟贞，顾临熙此行便是奉旨提审赵孟贞。
“奉旨提审犯官赵孟贞，犯官据实回话！”顾临熙冷声道。
赵孟贞都不用抬头看，听声音就知道是自己曾经的下属：“顾大人，开始问吧。”
“你当了三年两江总督，两年直隶总督，从织造局那里拿了多少银子？”顾临熙开始发问。
“织造局自设立之初就受历任江南督抚盘剥，我还没听说过哪个衙门能仅凭例银对付公事，顾大人这话应该去问江南织造沈昌宗。”赵孟贞将责任推到了沈昌宗身上。
“记录在案。”顾临熙转向一旁的小吏。
小吏抬袖擦擦额上沁出的汗，只觉得顾大人是得了陆家叔侄二人办案雷厉风行的真传。
赵孟贞不知道，沈昌宗已经被革职了，他即使不招供，从沈昌宗那里一样能得知事情真相，而他那位好学生魏濂溪已经被贬出京，当了一个县丞。
顾临熙接着追问：“自宣德九年你调任北洋大臣以来，有无挪用北洋水师军费一百万两银子给自己修建府邸？”
赵孟贞这下没法抵赖：“有。”
“记录在案。”
“北洋水师去年计划添置三艘战舰，但实际只添置一艘战舰，剩下用来购置战舰的一百万两银子尽数被你侵吞，可有此事？”
“有。”
“记录在案。”
一声声“记录在案”让赵孟贞彻底慌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半个时辰后，顾临熙取了口供，缓缓踱出诏狱。
已经入夜，整个北京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顾临熙凝眸远望，竟有些恍若隔世。
柒儿，等到你和我成婚时，三书六礼、十里红妆都要比那些人盛大。
别人家小姑娘有的，我们家小姑娘怎么能没有呢。
赵孟贞的口供呈送到赵叡那里，道君皇帝更是怒火中烧，将口供一把抓起来丢出去老远，被折子砸到的靳信连忙跪下。
“查，给朕查！”赵叡气极，将砚台都丢了出去，“他不是当过江南巡抚吗，那就去江南查！”
事已至此，他在乎的已经不是案子的真相，而是怎样追回那将近千万的贪墨银两。
他可以容忍贪官污吏，却不能容忍他们贪心不足。
沈清歌这边接到消息，金陵温家的年轻家主温钰卿进京了。
温家世代经商，极少从政，但到了温钰卿的父辈却出了一个名将，他的父亲温大都督。
本着朝中有人好办事的原则，温钰卿的父辈大多选择了入朝为官，正是因此，温家成为了皇商，而在温老爷子病逝后，温家实际上的家主便成了长房嫡子温钰卿。
想起从前同师父说过的“生财之道”，她立刻去找了顾临熙。
“温钰卿进京？”顾临熙若有所思，“赵孟贞东窗事发后，沈昌宗也被牵连丢了江南织造的位子，就是由这个温钰卿接任的。前些日子江南织造局和西洋商人谈成了三十万匹丝绸的生意，他应该是为这个进京的。你要跟他一起做生意？”
沈清歌点点头：“温家世代经商，颇有人望，与温家合作，这生意兴许能成。”
顾临熙问：“你认识温钰卿？”
沈清歌说：“不认识，但我认识他妹妹，温婉兮。”
顾临熙略微思索后道：“过几天，我亲自去见他。”
他意识到，争取到温家的支持对于“洋务改制”能否实行很是重要。
“洋务改制”是早些年前瀛三代帝王顶着重重压力才推行起来的新政，这些年推行“洋务改制”本就阻力极大，再加上朝局纷乱，“洋务改制”能否成功到现在还是未知数。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现在该是年轻一代崭露头角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一石居作为京中首屈一指的酒楼，每日客人自然熙熙攘攘，南来北往的客商也大多在此洽谈生意。
就在一石居二楼雅间，一位手执折扇的翩翩少年悄然落座，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与他对坐的则是久负盛名的世子殿下，顾临熙。
“在下金陵温钰卿，字子玉。”
“顾临熙，字含章。”
旁边的师爷赶紧把部堂大人扶起来：“大人，依小的看，那顾临熙乃是朝中新贵，多少知晓些分寸，断不敢查到您头上来。”
赵孟贞半眯着眼喃喃道：“顾临熙是什么人？天潢贵胄，圣眷正隆，而今朝中有他顾含章动不得的人吗？”
“部堂大人，世上哪有那么多清官啊，想办法把他弄到总督衙门来，请他吃顿酒席，这朝廷新贵啊，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我们的船了。到时候他再想下来，就难了啊。”
赵孟贞想想也是，便吩咐人去顾临熙府上递了请柬。
“夜猫子进家门，指定没好事。”顾临熙毫不客气地评价道，“不过，今晚这场好戏，不去看看真是可惜了。”
沈清歌放下请柬：“谁不知道他想办鸿门宴，但你手上有王命旗牌，他奈何你不得。”
顾临熙点头道：“你有兴趣吗？”
沈清歌浅浅一笑：“谋国之士都是隐藏在幕后的，我现在走到台前，只怕明天暗算我的人就在棠梨院里埋伏好了。”
“这倒不至于，想要我命的人还成千上万呢……”
顾临熙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清歌推了出去：“您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掩上门扉，沈清歌不由得心头一紧。
若他真的有危险……怎么办？
思及此处，她放出信号令叫来自己手下的暗棋，吩咐他们暗地里护着顾临熙，不能让他出事。
掌灯时分，陆云起收到一张字条，上写一行小字。
今夜动手，总督衙门外会面。
与此同时，师爷引顾临熙进了总督衙门，赵孟贞早就摆好一桌宴席等着。
同席而坐的还有被赵孟贞一手捧上去的新贵将领裴文起。
酒过三巡，赵孟贞装作不经意地向顾临熙提起裴文起：“这位是裴文起裴将军，现在负责京畿防务，位居总兵之位，前途无量啊。来，大家敬裴将军一杯！”
裴文起立刻站起来，面露愧色：“全仰仗部堂大人提携，末将忝居此位，实在惶恐。”
顾临熙笑着说：“裴将军过谦了，不过恕顾某说句不中听的，部堂大人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赵孟贞赔笑道：“岂敢岂敢，顾相少年英才，前程似锦，本督往后在朝中还要多多仰仗大人提携啊。各位，我们敬顾相一杯！”
总督衙门的官员心领神会，赶紧恭维起顾临熙来。
那边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演戏，顾临熙却脸色骤变，忽然将酒盏掷于地上：“来人！”
得到暗号的锦衣卫在陆云起的带领下围了整个总督府，顾临熙上前一步，与怒不可遏的赵孟贞只隔着一把椅子，“封了赵部堂的直隶总督印信，北洋军打今儿个起，便是朝廷军队，不是他赵孟贞的私兵！”
赵孟贞将手中酒杯也摔了：“顾临熙你放肆！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吗？老子是正经两榜进士，你算个什么？不知道从哪个阴沟里蹦出来的棉花球，还敢跑到我这儿撒野？”
顾临熙这次难得保持了足够的耐心让他说完。
赵孟贞冷笑道：“顾临熙，你不过是一个弄臣，惯会迎合上意，不经请旨就私自动用锦衣卫，你想造反吗？锦衣卫是你顾家的私兵吗？”
顾临熙这才慢悠悠取出令牌：“王命旗牌在此，如朕亲临，违令者斩立决！”
赵孟贞还在愣神，陆云起就命人把他缉拿了。
这一出好戏唱完，当天夜里赵叡就下旨命三法司会审赵孟贞。
宣德十年三月十二日，黄道吉日，宜嫁娶。
太子赵承祯如愿迎娶徐攸宁为太子妃，楚王赵承祐则退而求其次，迎娶吏部尚书谢长陵之女谢瑶华。
在这个大喜日子，顾临熙却来到了锦衣卫诏狱这个阴暗可怖的地方。
诏狱最深处的牢房中依然羁押着羁押半旬之久的原北洋大臣赵孟贞，顾临熙此行便是奉旨提审赵孟贞。
“奉旨提审犯官赵孟贞，犯官据实回话！”顾临熙冷声道。
赵孟贞都不用抬头看，听声音就知道是自己曾经的下属：“顾大人，开始问吧。”
“你当了三年两江总督，两年直隶总督，从织造局那里拿了多少银子？”顾临熙开始发问。
“织造局自设立之初就受历任江南督抚盘剥，我还没听说过哪个衙门能仅凭例银对付公事，顾大人这话应该去问江南织造沈昌宗。”赵孟贞将责任推到了沈昌宗身上。
“记录在案。”顾临熙转向一旁的小吏。
小吏抬袖擦擦额上沁出的汗，只觉得顾大人是得了陆家叔侄二人办案雷厉风行的真传。
赵孟贞不知道，沈昌宗已经被革职了，他即使不招供，从沈昌宗那里一样能得知事情真相，而他那位好学生魏濂溪已经被贬出京，当了一个县丞。
顾临熙接着追问：“自宣德九年你调任北洋大臣以来，有无挪用北洋水师军费一百万两银子给自己修建府邸？”
赵孟贞这下没法抵赖：“有。”
“记录在案。”
“北洋水师去年计划添置三艘战舰，但实际只添置一艘战舰，剩下用来购置战舰的一百万两银子尽数被你侵吞，可有此事？”
“有。”
“记录在案。”
一声声“记录在案”让赵孟贞彻底慌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半个时辰后，顾临熙取了口供，缓缓踱出诏狱。
已经入夜，整个北京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顾临熙凝眸远望，竟有些恍若隔世。
柒儿，等到你和我成婚时，三书六礼、十里红妆都要比那些人盛大。
别人家小姑娘有的，我们家小姑娘怎么能没有呢。
赵孟贞的口供呈送到赵叡那里，道君皇帝更是怒火中烧，将口供一把抓起来丢出去老远，被折子砸到的靳信连忙跪下。
“查，给朕查！”赵叡气极，将砚台都丢了出去，“他不是当过江南巡抚吗，那就去江南查！”
事已至此，他在乎的已经不是案子的真相，而是怎样追回那将近千万的贪墨银两。
他可以容忍贪官污吏，却不能容忍他们贪心不足。
沈清歌这边接到消息，金陵温家的年轻家主温钰卿进京了。
温家世代经商，极少从政，但到了温钰卿的父辈却出了一个名将，他的父亲温大都督。
本着朝中有人好办事的原则，温钰卿的父辈大多选择了入朝为官，正是因此，温家成为了皇商，而在温老爷子病逝后，温家实际上的家主便成了长房嫡子温钰卿。
想起从前同师父说过的“生财之道”，她立刻去找了顾临熙。
“温钰卿进京？”顾临熙若有所思，“赵孟贞东窗事发后，沈昌宗也被牵连丢了江南织造的位子，就是由这个温钰卿接任的。前些日子江南织造局和西洋商人谈成了三十万匹丝绸的生意，他应该是为这个进京的。你要跟他一起做生意？”
沈清歌点点头：“温家世代经商，颇有人望，与温家合作，这生意兴许能成。”
顾临熙问：“你认识温钰卿？”
沈清歌说：“不认识，但我认识他妹妹，温婉兮。”
顾临熙略微思索后道：“过几天，我亲自去见他。”
他意识到，争取到温家的支持对于“洋务改制”能否实行很是重要。
“洋务改制”是早些年前瀛三代帝王顶着重重压力才推行起来的新政，这些年推行“洋务改制”本就阻力极大，再加上朝局纷乱，“洋务改制”能否成功到现在还是未知数。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现在该是年轻一代崭露头角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一石居作为京中首屈一指的酒楼，每日客人自然熙熙攘攘，南来北往的客商也大多在此洽谈生意。
就在一石居二楼雅间，一位手执折扇的翩翩少年悄然落座，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与他对坐的则是久负盛名的世子殿下，顾临熙。
“在下金陵温钰卿，字子玉。”
“顾临熙，字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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