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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抓知了

    夏天的风拂过傍晚林子的袖带,发出沙沙沙的声音,此时最惬意,炎热渐散去,地表也开始慢慢降温,夜间是小动物们活动的时候,而有些小动物却是孩子们最喜爱的。

    九爷家西边有一片杨树林,天还没黑之前,我就会在林子里溜达,专门看地上是否会有小拇指指甲盖般大小的洞,而这些洞往往就是知了幼虫在迫不及待等着天黑的过程中挖出来透气用的,而我每每看到这些洞穴,就打算帮他们一把,先是用一个小木棍将洞穴扣大一些儿,然后将小拇指伸进去,这时知了幼虫便会用它的前脚钳子夹着指尖被我薅(hao)出洞穴。

    小时候,种地是要交税的,每年出产的麦子还有一部分是要上交的,所以麦子并不够一年的吃食,而红薯的种植期短且产量高,所以那时的晚饭大都是红薯稀饭。

    因为不想错过知了短暂的蜕壳期,所以每次吃饭,我都是端着红薯稀饭来到九爷家门前,看着树林里那星星点点的微光,上下跳跃,婉转如风,那大概是萤火虫在求爱时的样子吧。

    刚放下碗就去树林里摸知了了,也许你会有个疑问,为何是“摸”知了呢?那是因为,在那个时候,一到晚上就断续停电的农村,是连一台手电都找不出来的啊。所以,抓知了要趁着黄昏初起,微薄的天幕还能赐予我些许的视力,再若不然,就只能黑灯瞎火摸知了了。

    在我们村,小北庄和东mier同属于后队,南mier属于前队,中间有一条路隔开。而小北庄和东mier中间也有几户人家,最西边是哑巴奶奶(有两子,发财和发娃)的二儿子发财家,他家和小北庄之间隔着几座祖坟和一片杨树林。

    发财家有一台黑白电视机,那时《水浒传》正在热播,我和老爸几乎是每天晚上都去他家看电视,电视结束大概在九点的样子,然后我们就去东mier的北侧(老田家房后)去抓知了,怎么抓呢,就是从每一个树的树根向上摸索呗,结果可想而知,那些想趁着夜间的凉气休息片刻的各类虫子都被光顾了一遍,而最不幸的当属一条正在捕食的长虫(蛇)了,被我这么一摸,惊慌失措下,只听在树叶上哗啦啦的一阵操作,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迹。

    东mier大概住着十户人家。最北边,从东到西依次是文娃家,发娃家,老改明(革命,方言读作改明)家,老田家;中间一排,从东到西依次是老常家(开茶馆的,即抹牌场),大伯家,刚娃家;南边一排,刚铃家(开茶馆的,即抹牌场),宝玉家,捷娃家。

    东mier的东边有一条沟,从北边功渠而来,南向大丁而去(流到七里河),我们叫这条沟为“东沟”。

    夏天,七八点的样子,天渐渐黑了下来,而这个时候,从抹牌场出来的人们,都会看到一个英勇的小斗士,沿着东沟的沟楞上,这儿扣扣,那儿扒扒,用木棍挑着每一个可能有知了幼崽的洞,别人看着的儿童幼稚行为,却是我乐此不疲的最幸事!

    听说知了蜕壳是需要露水滋润的,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那些被我抓来的知了幼崽,一开始被放在屋里的罩子(筛芝麻用,细铁丝网编织而成,有细密小孔)下,到了第二天还是幼崽的模样,之后才知道,要把没蜕壳的知了淋上水之后,它才会蜕壳。

    知了都喜欢夜里才爬出洞穴吗?这就不见得了,我用儿时无数次亲身实践,可以负责任的说,雨天对于知了才是真爱!

    那时,每每下雨,我都会穿着短衣短裤,打着赤脚,头顶一个长虫皮袋(化肥袋,让一角凹陷,可以戴头上避雨),穿行在密林之中,踩着柔软的泥土和清凉的水坑,寻找着知了的身影,不得不说,知了对于天敌的本能反应是如此的强大,那些白天爬出洞穴的知了往往爬得都很高很高。

    除了摸知了,还有就是粘知了了。起初,我也是不懂的,但是看着看着就会了,这还是从三毛那里学来的。

    先是抓一把面粉放在碗里,再倒入少量的清水,然后就是一个劲儿的和面,太干了就加水,水多了就加面粉,反正就是一顿揉搓,直到面有了粘性,这样,一块面筋就做好了。(这个,不知道大家小时候有没有嚼麦子,当口香糖的经历,哈哈)

    最后一步就是找一根细竹子,取少量面筋涂在竹子尖上,只需对准那些嗷嗷叫的知了,只要小心翼翼一点,结果还不是一粘一个准!只是这种已经变黑的知了,很少有人吃它,因为肉质不嫩,一点也不好吃,逮它们就是图个乐子而已。

    晚上除了摸知了外,还有一种更刺激的方式,那就是在林子里边点一堆火,那些成年的知了就会跟俯冲轰炸机一样,嗷嗷叫着向火堆冲来,你说他们是飞蛾扑火吧,也的确是真够惨烈的,不过这种方式我们几乎都不用,倒不是我们觉悟有多高,不想竭泽而渔,而是相比较而言,摸知了更用技术含量,也更有游戏体验!

    还有一次,信娃da家里有一棵老杨树死了(树有点粗哦),村子里的青年们都聚在一起,有人爬树将绳子捆在树中间偏上的地方,然后就是用斧子对树根部一顿输出,当人砍累了,树也快倒时,紧接着就是众人合力将树拉倒(最后一步,其实是为了掌握树倒的方向)。

    在清理树桩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你猜怎么着,仅仅是一个一米多一点半径的圆坑里,竟然挖出了数不过来的知了幼崽,我整个人都不好,自那以后,我就天天盼着谁家快点再放树(砍树)吧,这样就可以拣知了了啊!

    后来,有一年的秋天,我经过一片树林,一阵风吹过,一个死去已久的知了落在我的面前,我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只母知了(公知了腹下有两个鼓囊),本着试试看的想法,我掰开了这只知了的肚子,一看到肚子里都是“蛆虫”,我立马就丢开了,还赶紧甩甩手臂,心想怎么这么晦气!

    后来,我才知道那其实是知了的卵!

    四年地下沉沦,一朝化翼而出,知了的一生如此之短,如果,明知是向死而生,那么为何不去尽最大努力攫取这一世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