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骗子
秦奋钻进马翠花的黑色桑塔纳。
络腮胡子李司机开车如行云流水，20分钟后，汽车停在江边的一棵大榕树下，那里有一个茶铺。
喝过两杯茶后，马翠花听明白了，但心里还是不太踏实：“2块钱可以买两斤鸡蛋，买一张不能吃不能喝的卡片，人家图啥？”
“马老板你为什么开一小时车来市里？”
“你告诉我40天可以赚30到40万，有钱不赚王八蛋，我不想当王八蛋。”马翠花满脸得意。
“买卡片人的心理和你一样，花2块钱有可能赚一倍，谁不心动？这是人的本能，刻在基因里，变不了的。”秦奋不好意思说是贪婪的欲望作祟。
马翠花沉默了，搞明白商业模式，感觉有赚头，至于多大，心里还是没谱，但接下来秦奋的话直接打消她的顾虑。
“项目投入资金5万，你占40%股份，我占55%，我留给同学5%，亏的话，也是我占大头，马老板，你看怎么样？”
“侄儿啊，投5万块钱赚30到40万，这赚钱速度太狠了吧？”
比暴利还暴利，让马翠花不敢轻易下嘴。
“赚30到40万是最理想的情况，相当于我给你打的广告，但保底应该能赚3万块，40天60%净利率，比养鸡暴利吧？”
马翠花一听是广告效果，手指秦奋，哭笑不得。“你大婶骗了别人十几年，没想到今天栽在你这个小骗子手上！”
但她并不恼怒。
“好吧，花2万块钱陪你玩玩，这个人情下次你得还我。”
“这次赚不到钱，一年之内保证给你一个赚大钱的机会。”秦奋心说，不画一个大饼，怎么能让你跑得欢呢。
两人很快敲定合作条款：
“猜猜卡”活动用马翠花公司的名义运作；
马翠花联系印刷厂，负责卡片、海报印刷；
利用市优秀企业家身份，处理和市场管理部门的关系；
负责市内非学校销售点。
谈判完毕，马翠花送秦奋回到学校。
1991年的高中生，不是毕业班的话，没什么学业压力。下午5点放学，到7点上第一节晚自习，中间有两个小时自由活动，可以用来吃饭、到操场打球，去阅览室看课外书。
这两个小时，秦奋正好安排开会。
开会地点男生宿舍楼203号寝室。
秦奋本来打算只邀请本寝室成员和邓小娅入股，但邓小娅来的时候，张博文跟着来了。
张博文对“猜猜卡”活动不感兴趣，但对邓小娅的活动感兴趣，听说她要去2楼男生宿舍开会，马上跟过去说要学习入股。
邓晓波和许广涛将寝室唯一的那张桌子抬到离窗三尺远的地方，秦奋背靠北窗站着讲话。
1991年“市场经济”这四个字，出现在教材里都要一再化妆，股票被等同于骗子的通行证，股份更是陌生如外星人。
好在大家都是年轻人，对秦奋关于入股的科普，很快归纳出中心思想：投资能赚钱，但是有风险，入股需自愿，亏了别喊冤。
考虑到高中生都没钱，秦奋将每股面值拆分到5块钱，这样大家都入得起股。
这次入股有60%的赚头，等于投入100元，40天后就是160元，等于周岩一个月的工资收入。
吴明远、许广涛、邓晓波姐弟都愿意入股。
坐在门边黑暗角落的李东强不作声。
之前秦奋口水都说干了，才劝动他留下来听一听。
“李东强。”秦奋提醒寝室中的这位小透明。
大家这才知道寝室中还有另外一个人，顺着秦奋的目光，转头看向门后那个隐藏得很好的角落。
李东强：“……”两只眼睛在黑暗里倒是很闪亮。
“有没有兴趣入股？”秦奋只好开门见山。
“会影响做题吗？”李东强终于开了金口。
秦奋点点头：“下午放学到上晚自习的时间，还有星期天，都可能搭进去，学习的压力会加大……”
“那我不参加了！”李东强的音量这次大了。
秦奋愣一下，李东强你吃饭都买不起小菜，还视赚钱为傻逼啊！
“我的题还没做完。”李东强说着，将课本和练习册夹在胳膊下，穿上快断成两截的破凉鞋，刺啦刺啦走出去，像往常提前上自习去了。
大家交头接耳：寝室里有这么一个人吗，怎么原来没注意到？
秦奋心中暗自叹息，没想到李东强将前世自己的路，走得无比坚决。
斜靠秦奋铺位站着听的张博文，这时问秦奋：“你还没说你占多少股份呢？”
这个问题确实大家没有想到，因为光听秦奋讲去了。
“55%，这个我提过一句，准备一会儿单独讲。”
“提过一句？我们想知道等于多少钱。”张博文进屋时，发现邓小娅的眼睛随着秦奋转，心里奇怪这个一年级新生是怎么迷住全校公认最漂亮女生的。
听了10分钟，他恍然大悟，秦奋在编织一个发财的梦想，网住了单纯的邓小娅。
骗局再精巧，总有漏洞。
秦奋演讲时，张博文比任何人听得都仔细，耐心寻找骗局漏洞。
然后他觉得稳了，因为骗局基本上全靠一张嘴，真金白银是不可能掏的。
“27500块钱。”
“很好，”张博文斜靠架子床的身子，调整成挺直如松，“能不能让大家见证见证呢？”
和许广涛坐在下铺秦奋的铺位上，邓小娅紧挨着张博文，听出他话里藏刀，便小声对他说：“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张博文看看仰慕的女生，叹一口气：“小娅，你太单纯了。”
他的意思是，这不明摆着嘛，以秦奋的家世，怎么可能拿得出27500块钱！
对面铺位的吴明远也觉得张博文说的有理，除非秦奋家挖矿办厂，否则不可能身怀27500块钱巨款，但开学报到那天，秦奋已经说的很明白，家里是种地的，当农民亏钱是公开的秘密。
吴明远点点头：“这位学长说的有道理。”
他没直接说秦奋是骗子。
邓晓波不相信秦奋会骗大家，但那27500块钱，以他知道的秦奋，肯定拿不出。
他看看张博文，很想反驳，却没勇气开口。
邓小娅也十分为难。
从接触秦奋这段时间看，邓小娅相信他有时放浪不羁，但说骗人，她是不会相信的，文如其人，她仔细研读过誊抄的秦奋写的文稿，字里行间都是真诚。
但27500块钱确实不是小数目。
“那钱……人家不会去借？”邓小娅小声对张博文说，尽力帮秦奋圆场。
漂亮的眼睛瞪他一眼，示意他别捣乱。
邓小娅这一眼，却激起张博文的斗志。
“能不能给我们看看要入股的27500块钱，这样我们入股才放心。”张博文像荷尔蒙上头的雄驼鹿，低下头，蹄子刨地，尖利硕大的犄角对准秦奋，发起冲锋。
邓小娅气得低头看水泥地，后悔让这个冲动的家伙跟进来。
秦奋心中暗暗好笑，这个家伙困在自己的认知格局里，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最好的辩解就是拿事实说话。
“广涛，把枕头边靠墙位置的书包递给我。”
在张博文向秦奋疯狂发起进攻时，许广涛没有参与，也没有看热闹，他在偷看身旁的邓小娅，嗅着她散发的淡淡体香，看她明媚的双眼，线条柔和的脸庞……，恨不得张博文同学能一直冲锋在线，吸引大家注意力。
秦奋叫了两遍，直到大家的目光聚焦过来，许广涛才从粉色的幻想中，切换到清醒状态，稍作掩饰，将书包递给秦奋。
大家的目光紧跟那个军绿色的旧书包，看着它被打开，掏出钞票，一大叠、两大叠、三大叠，随意码在桌子上。
大家的呼吸变得急促。
待看清这三大叠钞票，根本不是大家熟知的10元，而是很少见的百元大钞，大家的呼吸再次急促。
吴明远感觉自己哮喘病快发作。
邓晓波：“卧槽！”
深吸两口气，张博文让心跳慢下来。
“大家先不要激动，这些钱说不定是假的！”
这次吴明远没有跟随张博文，他拿起一张百元大钞，捻、弹、揉，再对着窗外看看，说出三个字：“真票子！”
邓小娅以不易察觉的动作，轻按一下胸口，仰脸笑问张博文：“博文同学，你还有什么问题？”
张博文咳嗽一声，心说不可能不可能，他家是农民，怎么可能带2万多块钱上学！
难道是借的，但谁会借他这么多钱？
高一新生，农民，没见过世面，笨拙……，原来对秦奋的这些印象，居然是错的，而且错得离谱。
就像场场考试拿满分，却在一场普通测验中得了零分，连题都没看懂。
骄傲的张博文抓住上铺，站稳扶好，努力缓解自己的尴尬。
手不自觉伸到许广涛铺位的枕头下，触摸到一张纸条。
他拿出一看，忍不住再次爆发。
络腮胡子李司机开车如行云流水，20分钟后，汽车停在江边的一棵大榕树下，那里有一个茶铺。
喝过两杯茶后，马翠花听明白了，但心里还是不太踏实：“2块钱可以买两斤鸡蛋，买一张不能吃不能喝的卡片，人家图啥？”
“马老板你为什么开一小时车来市里？”
“你告诉我40天可以赚30到40万，有钱不赚王八蛋，我不想当王八蛋。”马翠花满脸得意。
“买卡片人的心理和你一样，花2块钱有可能赚一倍，谁不心动？这是人的本能，刻在基因里，变不了的。”秦奋不好意思说是贪婪的欲望作祟。
马翠花沉默了，搞明白商业模式，感觉有赚头，至于多大，心里还是没谱，但接下来秦奋的话直接打消她的顾虑。
“项目投入资金5万，你占40%股份，我占55%，我留给同学5%，亏的话，也是我占大头，马老板，你看怎么样？”
“侄儿啊，投5万块钱赚30到40万，这赚钱速度太狠了吧？”
比暴利还暴利，让马翠花不敢轻易下嘴。
“赚30到40万是最理想的情况，相当于我给你打的广告，但保底应该能赚3万块，40天60%净利率，比养鸡暴利吧？”
马翠花一听是广告效果，手指秦奋，哭笑不得。“你大婶骗了别人十几年，没想到今天栽在你这个小骗子手上！”
但她并不恼怒。
“好吧，花2万块钱陪你玩玩，这个人情下次你得还我。”
“这次赚不到钱，一年之内保证给你一个赚大钱的机会。”秦奋心说，不画一个大饼，怎么能让你跑得欢呢。
两人很快敲定合作条款：
“猜猜卡”活动用马翠花公司的名义运作；
马翠花联系印刷厂，负责卡片、海报印刷；
利用市优秀企业家身份，处理和市场管理部门的关系；
负责市内非学校销售点。
谈判完毕，马翠花送秦奋回到学校。
1991年的高中生，不是毕业班的话，没什么学业压力。下午5点放学，到7点上第一节晚自习，中间有两个小时自由活动，可以用来吃饭、到操场打球，去阅览室看课外书。
这两个小时，秦奋正好安排开会。
开会地点男生宿舍楼203号寝室。
秦奋本来打算只邀请本寝室成员和邓小娅入股，但邓小娅来的时候，张博文跟着来了。
张博文对“猜猜卡”活动不感兴趣，但对邓小娅的活动感兴趣，听说她要去2楼男生宿舍开会，马上跟过去说要学习入股。
邓晓波和许广涛将寝室唯一的那张桌子抬到离窗三尺远的地方，秦奋背靠北窗站着讲话。
1991年“市场经济”这四个字，出现在教材里都要一再化妆，股票被等同于骗子的通行证，股份更是陌生如外星人。
好在大家都是年轻人，对秦奋关于入股的科普，很快归纳出中心思想：投资能赚钱，但是有风险，入股需自愿，亏了别喊冤。
考虑到高中生都没钱，秦奋将每股面值拆分到5块钱，这样大家都入得起股。
这次入股有60%的赚头，等于投入100元，40天后就是160元，等于周岩一个月的工资收入。
吴明远、许广涛、邓晓波姐弟都愿意入股。
坐在门边黑暗角落的李东强不作声。
之前秦奋口水都说干了，才劝动他留下来听一听。
“李东强。”秦奋提醒寝室中的这位小透明。
大家这才知道寝室中还有另外一个人，顺着秦奋的目光，转头看向门后那个隐藏得很好的角落。
李东强：“……”两只眼睛在黑暗里倒是很闪亮。
“有没有兴趣入股？”秦奋只好开门见山。
“会影响做题吗？”李东强终于开了金口。
秦奋点点头：“下午放学到上晚自习的时间，还有星期天，都可能搭进去，学习的压力会加大……”
“那我不参加了！”李东强的音量这次大了。
秦奋愣一下，李东强你吃饭都买不起小菜，还视赚钱为傻逼啊！
“我的题还没做完。”李东强说着，将课本和练习册夹在胳膊下，穿上快断成两截的破凉鞋，刺啦刺啦走出去，像往常提前上自习去了。
大家交头接耳：寝室里有这么一个人吗，怎么原来没注意到？
秦奋心中暗自叹息，没想到李东强将前世自己的路，走得无比坚决。
斜靠秦奋铺位站着听的张博文，这时问秦奋：“你还没说你占多少股份呢？”
这个问题确实大家没有想到，因为光听秦奋讲去了。
“55%，这个我提过一句，准备一会儿单独讲。”
“提过一句？我们想知道等于多少钱。”张博文进屋时，发现邓小娅的眼睛随着秦奋转，心里奇怪这个一年级新生是怎么迷住全校公认最漂亮女生的。
听了10分钟，他恍然大悟，秦奋在编织一个发财的梦想，网住了单纯的邓小娅。
骗局再精巧，总有漏洞。
秦奋演讲时，张博文比任何人听得都仔细，耐心寻找骗局漏洞。
然后他觉得稳了，因为骗局基本上全靠一张嘴，真金白银是不可能掏的。
“27500块钱。”
“很好，”张博文斜靠架子床的身子，调整成挺直如松，“能不能让大家见证见证呢？”
和许广涛坐在下铺秦奋的铺位上，邓小娅紧挨着张博文，听出他话里藏刀，便小声对他说：“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张博文看看仰慕的女生，叹一口气：“小娅，你太单纯了。”
他的意思是，这不明摆着嘛，以秦奋的家世，怎么可能拿得出27500块钱！
对面铺位的吴明远也觉得张博文说的有理，除非秦奋家挖矿办厂，否则不可能身怀27500块钱巨款，但开学报到那天，秦奋已经说的很明白，家里是种地的，当农民亏钱是公开的秘密。
吴明远点点头：“这位学长说的有道理。”
他没直接说秦奋是骗子。
邓晓波不相信秦奋会骗大家，但那27500块钱，以他知道的秦奋，肯定拿不出。
他看看张博文，很想反驳，却没勇气开口。
邓小娅也十分为难。
从接触秦奋这段时间看，邓小娅相信他有时放浪不羁，但说骗人，她是不会相信的，文如其人，她仔细研读过誊抄的秦奋写的文稿，字里行间都是真诚。
但27500块钱确实不是小数目。
“那钱……人家不会去借？”邓小娅小声对张博文说，尽力帮秦奋圆场。
漂亮的眼睛瞪他一眼，示意他别捣乱。
邓小娅这一眼，却激起张博文的斗志。
“能不能给我们看看要入股的27500块钱，这样我们入股才放心。”张博文像荷尔蒙上头的雄驼鹿，低下头，蹄子刨地，尖利硕大的犄角对准秦奋，发起冲锋。
邓小娅气得低头看水泥地，后悔让这个冲动的家伙跟进来。
秦奋心中暗暗好笑，这个家伙困在自己的认知格局里，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最好的辩解就是拿事实说话。
“广涛，把枕头边靠墙位置的书包递给我。”
在张博文向秦奋疯狂发起进攻时，许广涛没有参与，也没有看热闹，他在偷看身旁的邓小娅，嗅着她散发的淡淡体香，看她明媚的双眼，线条柔和的脸庞……，恨不得张博文同学能一直冲锋在线，吸引大家注意力。
秦奋叫了两遍，直到大家的目光聚焦过来，许广涛才从粉色的幻想中，切换到清醒状态，稍作掩饰，将书包递给秦奋。
大家的目光紧跟那个军绿色的旧书包，看着它被打开，掏出钞票，一大叠、两大叠、三大叠，随意码在桌子上。
大家的呼吸变得急促。
待看清这三大叠钞票，根本不是大家熟知的10元，而是很少见的百元大钞，大家的呼吸再次急促。
吴明远感觉自己哮喘病快发作。
邓晓波：“卧槽！”
深吸两口气，张博文让心跳慢下来。
“大家先不要激动，这些钱说不定是假的！”
这次吴明远没有跟随张博文，他拿起一张百元大钞，捻、弹、揉，再对着窗外看看，说出三个字：“真票子！”
邓小娅以不易察觉的动作，轻按一下胸口，仰脸笑问张博文：“博文同学，你还有什么问题？”
张博文咳嗽一声，心说不可能不可能，他家是农民，怎么可能带2万多块钱上学！
难道是借的，但谁会借他这么多钱？
高一新生，农民，没见过世面，笨拙……，原来对秦奋的这些印象，居然是错的，而且错得离谱。
就像场场考试拿满分，却在一场普通测验中得了零分，连题都没看懂。
骄傲的张博文抓住上铺，站稳扶好，努力缓解自己的尴尬。
手不自觉伸到许广涛铺位的枕头下，触摸到一张纸条。
他拿出一看，忍不住再次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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