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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不遇

    老吴并没有见到虞安安,接待他的是虞安安的亲侍,银装和素裹。听她们说,虞安安去视察虞家的矿田和灵圃,需要数十天才能回来。

    徐家来人,虞安安不可能避而不见,更何况虞家还算得上是徐家派系。老吴也不着急,便在虞家的客院住下。

    侍女银装应老吴要求,带着老吴在虞家的庄园内参观了一番。眉山盛产灵竹,虞家的屋舍灵竹用材颇多,整体素雅清淡,装饰也颇少,远没有徐家华丽。桑竹整齐排列,屋舍俨然。

    路过虞家的练功场,一群半大的少年正打磨淬炼身体。修士在练气筑基之时,若是能够同时炼体,就可以夯实基础,利于后面境界的突破,受益长远,但只有世家大族这么训练弟子,虞家却也效仿,可见下了狠心。毕竟炼体后淬炼身体的灵药必不可少,否则便会伤到气血经络,反而不利修行。炼体导致灵药开销颇大,所以不是世家大族一般也负担不起这么打熬弟子气血。

    这群少年中,站在前面的有两人,一人紫衣玄袍,另一人素衣青袍,约莫十四五岁。银装带着老吴走进练功场,那素衣少年功也不练了,走近招呼道:“银装姐,今个怎么有空来看我们?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银装也不理他,直接斥道:“小姐不在就没个正形,等小姐回来检查课业有你好受的。”

    那少年却是撇撇嘴,道:“虞澈没完成安安姐却要连着罚我,谁让她给虞澈定的要求高一倍啊。”这才看到老吴,“身后这位是……”

    银装怕他口不择言,抢言道:“这是徐家的客人,你还不回去好好练功!”

    那少年显然也知道轻重,收起之前的随意,正色道:“虞家莫玄言,见过。”说完便转身离开,也不知是不待见老吴,还是怕自己言礼失据。

    “虞家的庄园大致如此。吴大人若还有需要,尽可提出。”银装知晓老吴来意,却又不得不虚以委蛇。小姐都决定躲到乡下的矿田去拖延时间,她也只能奢望此次徐家来人能尽快离开。

    老吴让银装带他回到客院。老吴白天在虞家闲逛,夜晚回客院修行。这期间老吴将虞家的地形摸了个七八,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虞安安。于是取出婚书,通过上面的神魂印迹感受虞安安的位置,察觉到在南方三十多里处。

    徐超还跟他说了一些神魂誓言的其它用法,不过老吴觉得这些手段过甚,非正道作为,也怕影响到徐家的风评。

    虞家家业不小,老吴自然而然乐意和虞安安耗着,看她是不是终日不回虞家。

    这一个月内,老吴没见着虞安安,却同虞安安的弟弟虞澈打过交道。他就是当日在练功场看到的为首身着紫袍的少年,与他同行的还有莫玄言。

    那日,老吴察觉到院落中有异动,便走出房门,看到正在拾取风筝的莫玄言,以及在院落门外的几个虞家弟子。莫玄言看到老吴出来,显得颇为无奈,只能做了个揖,道:“莫玄言拜见吴令使。师弟风筝被大风吹落令使院中,莫玄言前来拾取,打扰令使了。”

    老吴看向那风筝,自制的竹条骨架,歪歪扭扭的稚气图案,想着虞家上下对自己的冷漠,便道:“不过一简陋风筝,何故要惊扰他人。那虞安安也下了让你们不要靠近这里的命令吧!其他人到这里都绕着走,你为何要抗命而行,违礼而入?”

    莫玄言收起风筝,道:“虞家不过眉山小族,何苦紧紧相逼?”这句话十分直白,听得门外几名虞家弟子大惊失色。

    莫玄言接着说:“虞家之于徐家,正如这鄙陋的风筝对于我的师弟。令使既然要求不能废礼取筝,为何却要想着通过婚事吞并虞家?”

    老吴不由得多看莫玄言一眼,还带了一丝化神的威压,莫玄言顶着压力,坚持不动。

    老吴盯着莫玄言道:“婚书一事,自是得到虞安安首肯,容不得你来置喙。至于吞并之事,更是无从谈起。”这时,门外走进一人,老吴看去,是虞澈进了客院,他站在莫玄言的旁边,道:“徐家行事光明磊落,自然不会使出这等手段。虞澈代莫玄言多谢令使不记打扰之罪。”然后便强行拉着莫玄言,往门外走去。老吴也没有继续与他们计较。

    走出院门没多远,虞澈便将莫玄言一顿斥责:“多管闲事,你又多管闲事!以前在眉山地界,你胡作非为尚且有虞家给你兜底。如今父亲卧病,虞家只有阿姊撑着,明知此次徐家来者不善,你怎么还去招惹!若是让阿姊知晓,你必然少不了一顿骂。”

    莫玄言沉默不语,虞澈却不想让他静下来,“此次徐家派人来强娶阿姊,为的是什么你还不清楚吗?父亲当年将你抱回虞家,视为己出,待你与我无二。如今徐家狼子野心,真要给徐家一个不敬令使的口实,不知会给阿姊惹多大的麻烦。”

    莫玄言将风筝还给小七。小七也是虞氏子弟,今年刚到十岁,下午做了风筝玩耍,没想到风筝落在了客院。小七看到虞澈发火,便哭道:“都是我的错,公子不要怪玄言哥哥。”

    莫玄言抱住小七,道:“同为世家,若真只有这点气度,反而落了下乘。徐家要找借口,那吴令使也不会从这件事下手。”

    虞澈继续说道:“这件事可大可小。他若追究起来,强行处分你,让我们怎么办?阿姊临行前交代过,拖延一月试探徐家态度,若让他找到借口,那不是在倒逼阿姊现身?阿姊好不容易完成戍边的一年差役,才让虞氏得以投靠徐家。眉山的另外三家,尤其是王氏,得了金陵王家的助力,在外面虎视眈眈,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一旦徐家放弃虞氏,王家必然会立即出手。实力不济,我们只能庇护于他人!”

    小七停止了哭泣,身旁的几个虞氏子弟也神色黯然,莫玄言动了动嘴唇,道:“若是安安姐经脉未曾受伤,想必如今也不必寄人篱下了吧!”

    “我们缺的是时间!”,虞澈双手按住莫玄言的肩膀,道:“阿姊说了,你现在的成就比她当初要高。再过十年,等你步入仙人境,虞氏足以自立于眉山。”

    少年的眼眸闪烁着希冀。莫玄言需要时间,他也需要时间。不过想到徐家令使的步步紧逼,虞澈还是觉得无力。阿姊的婚姻大事,徐家世子的一个口令便随意支配了,更何况还包藏祸心。这些天虞氏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实际上众人心里都绷紧了一根弦。虞安安不可能永远不回来,如今虞家能主事的只有她。至于是自己主动回来,还是迫不得已必须回来,就要看徐家此次的决意了。

    老吴在虞氏子弟走后便回了房。莫玄言算是有胆识的,天赋亦极佳,只是老吴也没打算拿这件事说事。抓着小辈不放,虽说他也大不了多少,终究会影响到徐家的名声。

    他回房继续熟悉自己的小鼎了。此鼎他只能控制着变大变小吞吐吸纳,可喜的是耗费真气寥寥,而且得心应手。

    随后便是日复一日得锤炼真气。老吴总觉得混元诀不完整,筑基之后的法门总是不得其解,当初那块灰蒙蒙的石头自从踏入元婴之后便在自己的身体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陈菁见微知著推演并告知自己后续之法,又给了自己太阴之精和火鸦王羽两大神物。他至今不知陈菁帮助自己是何用意。

    想不通就不用去想,层次太高的事情自己也理解不了,现在只需要一步一步继续修炼就足矣。良好的条件能利用的一定要利用,就像这次的虞家。眉山上的四大家族再不入流,对于普通修士来说都是庞然大物。眼下虞安安一再拖延见面,八成是察觉到徐家用意,也有两成不想随意嫁人的因素。老吴不怕虞安安拖延,徐超临行前给了他一株能治好虞父瘫痪的仙草。这株仙草若是拿出来,则虞安安必然不会继续避而不见。

    随着山中落叶的枯黄,十月的风就这样从山间吹过。树上的细枝随风摆动,山路上的行人鬓角总会有几缕碎发,想要跟着风的节奏。

    天守山脚,陆璃背着剑,挽了挽鬓角,一步一步走回了山门。

    剑宗的楼阁在天守山并不显赫,沿山而上的石阶更是显得古朴。随着风声回荡的,是峰峦间摇摆的粗大铁索。云海翻滚,铁索便连成了一座座浮桥。

    “见过陆师叔。”迎面的剑宗弟子皆和陆璃打着招呼,陆璃也一一点头回应。陆璃是璇玑剑圣关门弟子,因此辈分倒是大得可怕。

    剑阁是剑宗的中枢,也是历代剑宗掌门在剑宗的居所,听闻还是一件法宝,保存着自古以来剑宗的所有秘法、剑术。

    进入剑阁,陆璃朝殿中望去,没有看到师傅,倒是看见了常年闭关的大师兄。

    璇玑剑圣所收亲传弟子不多,只有陆璃和她师兄二人。她师兄楚青也是师傅游历时收留的孩童,不过这些年他都在闭死关,鲜少出来。

    “阿璃回来了啊。”眼前的男子身形俊朗,脸色因为长期的闭关显得有些惨白。陆璃知道师兄在冲击太乙金仙之境,可也无法判断他破境是否成功。

    “师兄出关多久了?可有什么进展?”陆璃没看见其他人,颇为随意。

    “难啊。”楚青笑了笑,摇了摇头,“刚有点心得,便又陷入了困惑。想着出关询问师傅,却发现师傅半月前就深入北域探查魔族情况了。倒是阿璃你,二十岁的仙人境,比师傅当年都要快。”

    陆璃问道:“北域魔族什么情况?我在南面风声收的很少。”

    楚青解释道:“三月前魔族从极北出动,一度逼到云中,可最近却风声全无。师傅便想着深入北域看看魔族虚实,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魔族每隔数十年就会有一次南下,前几次都被抵御在阴山,这次能摸到云中已经算是难得。晋地的几位圣者都猜测此次魔族后续动静不会小,便将长城南移三百里,直接挪到云中后面去了。”

    陆璃忍不住腹诽:“有战事则长城南移……”

    “咳!”,楚青打断她,“太子戍国,就在居庸关,谁敢冒这个风险?老夏皇就这一个龙嗣,本朝国运又系于长城。只要撑些时日,太子掌了国运,届时长城自然又会回到阴山。我宗负责协防雁门关,长城南移距离近了不少,宗内弟子往来也方便。”

    陆璃同师兄打了招呼,便回到自己的院子。剑宗亲传弟子的居所都在天守山的山腰,普通弟子则是在山脚。陆璃在外游历了许久,院子里栽花的苗圃中生出许多杂草。小时练剑的木桩还立在墙角,只是当初挥剑的小女孩已经成了踏入仙境的大修士,再也用不着它了。

    师傅不在,陆璃也没有将自己的私事先说给师兄听的心思。她只是期待着,来年开春,吴雨能来剑宗找自己,到时候师傅也在山上,会不会为难他让他去走那“通天剑路”……

    少女的心思如同山上的云海,在夕阳的映射下不断翻滚着,最后抹出一缕红霞。这既是余晖的不舍,也是少女的思念。

    太阳即将落下,徐超一行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长安。如果在天黑前没能入城,那他们只能在城外等上一夜。

    长安作为夏都,处处都是精妙绝伦的阵法。像他们刚刚在城门口穿过的检邪阵、辨心阵、判灵阵,分别起到辨别妖魔鬼怪、识别不良意图、判定修为几何的作用。

    刚刚踏入城内,众人感觉到又覆盖了一层阵法。这层阵法叫封灵阵,能抑制修士的真气。圣人之下,除了专门炼体的体修和手持符玉的朝廷鹰犬,其他人进入长安,修为皆被压在了金丹期。

    朝廷这次让世家各派世子入京,也就存了敲打的意思,自然不会给予他们免受修为压制的符玉。

    徐超在徐家于长安的别业中休息了一夜,次日一早,便带着徐观海持着拜贴走动关系。

    首先拜访的是工部尚书林经世,这位长林林家出身的大儒与徐家老一辈有着过硬的交情。接着去拜访的是鲁国公府,徐家每年的生意都有给鲁国公的分润。

    一天时间,徐超和徐观海拜访了七家朝廷大员。最后还剩一家,是与徐家没有干系的长公主府。之所以还要去拜访,是由于如今夏皇年迈,太子戍边,军国大事都由长公主助理。若能见到长公主,熟络几句混个面熟也是不错的。

    只是时机不巧,门口的府卫对徐观海道:“长公主今日不在府中,有事物或言语可以代为转达。”

    守卫收下了拜贴,徐超二人也回到徐府上。今日拜访的第一波人已经拜完,还有明日的第二波、后日的第三波……在偌大的京城中找到可靠的盟友并不是一件易事,徐超也做好了待上一两年的打算。

    只不过在后来的几日,徐超都没有见到这位长公主,估计是长公主打定了主意不见他们。直到多年以后,他们才发现,当年想见长公主一面如此艰难,或许只是个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