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北方遗民

    尹家村。

    二人跟随那人约摸走了一个多时辰，便看到一大片村落。

    整个村庄三面环山，中间地带是一大块一碧千里的农田，被依山而建的一间间房屋环抱着，错落有致。尹家庄就坐落于村子的正西边。当夜二人便在这尹少庄主的安排下落脚在了庄内。

    第二日刚吃过早饭，尹少庄主便扶着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汉缓缓走来，刚见到二人，老汉便抱拳作辑道：“二位军爷夜宿寒舍，请恕老汉招呼不周。犬子唤作尹乡，自小疏于管束，在这山田林间散漫惯了，如有失礼之处，还望二位军爷多多包含。”

    二人连忙也作了个揖，道：“老人家不必多礼，哪有晚辈让长辈拜的道理，我二人军伍出身，就喜欢与直率之人打交道，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与尹壮士在林间也算是一见如故，便算是好友了。”

    老庄主又做自我介绍道：“老汉我唤作尹兴，算是这尹家村村长。这尹家村共有三百一十六户，约一千四百余人，方圆这数百里也是算是个大村落。整个村子靠山吃山，除了种点水田，农闲的时候以打猎为生，卖点山货毛皮，生活也还过得去。虽然名唤作尹家村，却并非都姓尹，各姓都有，如王、张等氏。”老庄主接着说道：“适才听犬子提到，二位小将军能够做保，为村里年青力壮者，到辅国将军帐下听调提供方便，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独孤慎闻言，稍加思考，并没有先回答尹兴的话，而是问道：“老人家我有一事不明，我观这村子虽处偏僻之地，但生活也算得上安逸自在，颇有闲情雅致。即使不能大富大贵应该也能自给自足。要知道这乱世并不算得太平，人人都想偏安一隅、明则保身。而且据我所知，各地方也有些私家为保护一方安宁，募兵组织部曲，比起朝廷中军或地方军，将领对待士兵的态度和安全性要好多了。可尹家村庄客们为什么想着要投军入伍，望老人家能直言相告。”

    老人叹了一口气，摇了一摇头“二位小将军有所不知，我们这村子人的祖辈都是来自于北方，有青州的有兖州的，最早来这儿的到现在估计也有八九辈了。当年北方大乱，十室九空，我们的祖辈逃难历经千难万苦一路来到了南边，与世家大族不同的是，他们是衣冠南渡，受到南边百姓的簇拥和接纳，而我们是难民，处处受到欺凌和白眼，连一块地也不容我等居住。所以祖辈们便寻到此无人烟处，也算是有了一处栖身之所。可是故士难离呀，祖辈们最大的心愿便是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北方故国，所以他们口口相传，告诫每一辈子孙，我们从哪里来终将回哪里去，惭惭地回归北地故国便成为我尹家村的祖训，流传至今也没人能忘记，更没人敢忘记。”

    说完这些老人已经老泪纵横，一头哭倒在拐杖上——虽然他们生于斯长于斯，也从来没有到过北方，但心中的执着与信仰让萧篑和独孤慎十分动容。

    老人擦了擦泪，继续哽咽地说道：“那些地方世家招募私兵，都是为一己之私，哪里想过去收复失地。小将军刚刚也说到，世间已不太平，老汉倒认为虽不太平，但乱世才能出英豪，马上才能出真英雄。所以老汉与村子里的人，愿意赌这一回。一则争取建功立业，为子孙博个出路，二则希望终有一代回归故士的那么一天！”

    老人说完拜服于地，泪水打湿了那片南方稀有的黑土。

    萧篑连忙上前扶起老人，掷地有声地回道:”老人家快快请起，今日我才知这世间有魑魅魍魉之人，亦有忠肝义胆之辈，老人家请上座。”萧篑亲自搬来座墩，小心冀冀扶着老汉坐下，接着说道：“老人家请受我一拜！”说完提着战袍深深地鞠了一躬。

    礼毕，萧篑对尹乡说道：“尹兄，让老人家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你们投军之事我答应了，能先让我瞧瞧想投军的村民吗，至于具体事宜容后商议一下你看如何？”

    尹乡闻言大喜道：“谢二位将军成全。”随后便领着萧篑独孤慎出了庄门。尹家村的人都已经得到消息，一直在庄门外焦急地等待着，当看到大门走出的三人，很多立志投军的心情越发的忐忑。

    尹乡告知乡亲道：“我身边二位便是辅国将军帐下校尉，投军入伍后便是你我的上官！”

    萧篑的眼神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村野之人明显都有些拘谨，而且见到官军骨子里还有些惧怕，极少有敢于正视萧篑目光的。

    萧篑也明白实属正常，他其实对于这尹家村的村民印象很不错，虽然拘谨可看得出精神头十足，吃苦耐劳。再加上常年山间行走打猎，还算健壮有力、行动敏捷。没有外面很多村民那种面黄饥瘦、二眼无神。称得上是不错的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