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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从丁中张为王,寂寞诚心相待之

    数日后,建康城外。

    萧篑独孤慎把粮食、银子发放给灾民后,留下亲卫队长韩璟,要求他配合傅安以及新上任的县丞龚旭,一起重建损坏房屋、良田。同时见张拓武艺非凡,力可拔山,便带走作为代理亲卫队长。

    众人风尘仆仆的飞驰在山间小路上,突然对面闯出三两四五岁孩童,手中各拿着一串糖葫芦,口中叫着什么。他们穿着华丽,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之子。

    萧篑等人立即一带缰绳,才听清说的什么:“从丁中张为王,寂寞诚心相待!”手上拿的糖葫芦个数各不相同:三个、四个和六个。

    萧篑对这句话极为敏感,厉声问道:“谁教你的?这话可不能乱说!”孩童们瞬间吓傻了,支支吾吾道:“好像是......是......是一个穿着紫色袍子,家丁多如牛毛的世家人。”萧篑十分疑惑——四五岁孩子,居然懂这么多?!

    但时间不等人,众人立即穿过小路,进了建康城。

    皇宫。

    “此次赈灾,不仅安置了灾民,还除掉豪强恶霸,又是一件功,这次,加侍卫三百人,共五百人。加官使持节,萧篑任命都督南徐州诸军事;独孤慎加封都督北兖州诸军事。”侯景虽然喜悦,但表情似乎又有一缕怒气。

    二人连忙磕头道:“谢陛下!”说着,正要接官印,侯景突然心头火起,手用力一拍龙椅扶手,怒斥道:“你们可曾听说过一句如今闹得满城风雨的谶语‘从丁中张为王,寂寞诚心相待之’?!又曾知道此人是谁?”

    萧篑顿时有些懵圈,极力想掩饰自己的恐惧。但他略微动了动脑筋,便诚惶诚恐道:“我知此人为谁。”

    侯景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竟然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先从第二半句解起。‘寂寞’皆有宝盖头,就只看下半部分——叔、莫。即不是叔,就是季(古代伯仲叔季,叔后面便为季)。诚心相待之,把诚的言字旁去掉,下面加上心字底,为感。”萧篑有条不紊道,一番话可以把假的说成真的、真的说成假的,侯景都有一点相信他说的了。

    独孤慎补充道:“的确,只要找到叫‘季感’的人,再看看他有没有姓张的随从,一起杀掉,此患便可除耳!”

    侯景此时不得不相信——因为自己也没有想出是他们二人的理由。便不好意思道:“呃呃,那是本将军错怪你们了,来人,给二位将军各一百两黄金,压压惊恐!”

    二人走出大殿,才发现自己背上湿透一片,一路走来,全是一串串小水珠。

    这时,几乎整个江南,这句谶语都传遍了。

    郢州。

    萧绎静静坐在雕有龙纹的檀木椅上,手托着下巴,回味着刚刚在路边听到的“从丁中张为王,寂寞诚心相待之”。

    萧绎,是萧衍的九个儿子中野心最大、最残忍的一个,当年,他处处排挤萧篑,甚至想把他杀了,但萧衍念在他终究是自己儿子的份上,也只是罢免了他的所有官爵,贬为庶人(当时萧绎羽翼未丰,虽然在各个儿子中,是最有权势的,但遇到那时的萧衍,只能“小巫见大巫”了)。

    如今听到这句谶语,似乎触动了他心灵深处尘封已久的人与事,便思索片刻,嘴角诡异的扬了扬,意味深长地喃喃道:“萧篑啊萧篑,长见识了,哼,你等着。”说着,他一挥黄袖,大声对卫军传令兵道:“诏董将军来见!”

    二更天,建康城。

    二人正半睡半醒之间,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侍卫立即跑来请示。

    独孤慎本来就是睡得快,醒的也快的人,立即揉了揉眼睛,起身开门。

    见门外是一穿着华贵,体态健壮的中年人。那人恭敬一笑,抱拳道:“鄙人乃吴郡顾氏家主顾嵩,今日半夜打扰,属实对不起。”

    独孤慎见他也是江南八大士族之一,身份还是很高贵的,便微笑着回礼作揖道:“哦!顾家主请进!”说完,示意他进屋内。

    二人边说边笑,走进主室,此时萧篑恰好也醒了,见独孤慎和那人有说有笑,便知那人不比寻常人等,于是拱手道:“敢问您尊姓大名?”

    顾嵩回礼道:“免贵,鄙人乃吴郡顾氏家主顾嵩,今日造访,有要事相商。”顾嵩看了看横刀立于旁侧的张拓,似乎有些为难。

    萧篑连忙解释道:“不必避让,此人乃亲信将领张拓。”

    顾嵩便坐下,压低声音道:“城里城外谶语‘从丁中张为王,寂寞诚心相待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啊,不知话中此人是谁?据我所知,侯景可是听了你们的话,杀了季感和他的张氏朋友,但,真相如此乎?烦请二位如实相告。”

    二人大吃一惊,本来这次就是随便敷衍,牵强附会,没想到真有此人,还的确有一个姓张的朋友,大出二人意料之外。

    独孤慎叹了口气道:“事实显然没有这么简单,如果真说起来,我二人也不知道啊。”

    顾嵩伴随着难以言表的笑,随即郑重其事地对二人缓缓吐出三个字道:“是你们。”

    后者顿时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顾嵩望了望二人难堪的表情,严肃道:“二位不要推让,我就是因此,受人之介绍,专来投奔您二人,原为您效死力。”说着,正要跪下,萧篑连忙搀起,着急道:“您方才说,有人举荐您,那么是谁介绍您来的?”

    说话间,顾嵩突然站起身,在一旁作揖高声道:“请进!”话音未落,一个熟悉的身影随着吱呀的开门声出现在二人眼前——原来是这位公子!

    众人寒暄几句,又聊了聊,最后萧篑宣布道:“那好,任顾家主为参军一职,但不知您有何真才实学?”

    顾嵩闻言,大喜过望,顾不得什么礼仪了,一拍大腿:“谢萧将军!下官之能,您日后定能见!”

    这时,那人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还要准备一些事,就先走了,毕竟这么远跑来,路上还要花一点时间。”

    三日后,建康郊外。

    二人和张拓、顾嵩一起,身着白衣,提前挑了块风水宝地,来给独孤信筑衣冠冢。

    独孤慎如今经历了这些事后,似乎想开了许多,撸起袖子,提着铲子,尘土飞扬间一个不大不小了坑便好了,独孤慎缓缓走上前,蹲下来,小心翼翼的摆好衣帽,用土填平,上面立了一块石碑“亡父独孤信之衣冠墓”

    独孤信虽为代北武川人,但在中原为官,对茶尤其嗜好。独孤慎端来半杯泾阳茯茶,喉咙哽咽了一下,缓缓上前,强行遏制眼泪从眼眶流出,抬起手,几乎是一滴一滴的洒着茶。

    此处无声胜有声。

    众人耐心的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包含无声泪水的滴答声中,独孤慎叹了口气,静静坐在墓前。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来,惊得树梢上的鸟都纷纷飞走。萧篑对张拓耳语道:“你去看看是何人在此哭泣,把他叫过来。”

    张拓领命,拨开树丛,不大一会,领着一个彪形大汉走了上来。

    那大汉仿佛认识萧篑似的,一见面便扑通跪下,憨厚的抱拳道:“您就是大名鼎鼎、英勇圣武的萧篑将军吧?!见到......见到您,真是我赵某的荣幸!”

    这番溜须拍马的话实在太普通了,但慧眼的萧篑却听出了不同的味道,但再细细研究,也挑不出什么问题,便扶起那大汉,稍稍有点生疏道:“这位壮士方才说您姓赵,那尊姓大名呢?”

    赵大汉嘿嘿一笑:“在下叫赵监,原本是谷阳人,来这投靠叔父做一点小生意。没成想,刚来没几个月,叔......叔......叔父......就......就死......死了!”说到这,赵监泣不成声。

    萧篑思绪混乱。

    正在斟酌间,赵监抽了抽鼻涕、抹了抹眼泪,可怜巴巴道:“如今,在建康这他乡,只有尹乡这兄弟了!”

    萧篑眼睛一亮——尹乡!稍稍激动道:“那......那可有尹兄的书信?”

    赵监瞬间仿佛心中有一团热血“哧哧”上升,喜极成涕道:“您......您......您认识尹兄?就是长居山间,以打猎为生的尹乡兄?那真是太好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五六封书信,一一呈给萧篑看。

    上面大致记载了尹乡从认识赵监、和赵监成为兄弟以及和他的交集,每一封上面都印有“尹家庄少庄主印”(虽然是山中人家,但好歹是一庄少庄主,至少是合法的,印信是可以有的)。

    赵监又道:“现在城中传遍了‘从丁中张为王,寂寞诚心相待之’的谶语,大多数都认为是您二人,今日相逢,我赵某不才,但愿为您执鞭坠镫!”

    萧篑此事被这句要命的谶语牢牢束缚住,以致连赵监这种山野村夫来奔,都不约而同的提及这差点让他人头落地的话。

    看着后者满脸的期待,萧篑摇了摇头、叹了叹气,无奈道:“好!先收你做行军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