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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我该不该退学

    高二年级的下半学期,大概是五月初的一个周末。按学校的寄宿规定,那个周末是允许探家的日子。我依然像每次返家一样,怀着激动且喜悦的心情徒步回到了家中。

    进了家,与母亲热情地聊了几句在学校里的生活,母亲便赶紧到厨房为我做午饭去了。我在屋子里随意溜达着,由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中,一时感到非常开心。看着屋子里的摆设被母亲打理得一尘不染,心中更是平添了几分愉悦。

    这时,一张折叠着的纸引起了我的兴趣。它在电视机上用一个陶瓷摆件压着,并不怎么显眼,几乎很容易被忽视。但在当时,我竟鬼使神差地将手伸向了它。

    我拿起这张纸,好奇地将它展开了。纸的折痕还比较潜,明显是最近才放到那里的。纸上面的一系列文字,立刻使我惊呆了。它像一块巨石突然朝着我的头猛击过来,差一点儿我就昏过去了。

    那是一张“病情报告单”,患者姓名处打印着母亲的名字,其它栏目还有患者年龄、心跳、脉搏、血压及心血管等许多项内容,每一项后面都有相应的检查数据。在总结报告的一栏里,有“冠心病”三个字。

    我并不清楚冠心病有多么严重,但我知道心脏部位的病绝不是小事。

    我瞬间蒙了,整个人呆坐在床边,彻底陷入了死一般地绝望。

    看来母亲是患了重病,可她并没有在电话里告诉我,她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一个病人的样子,一丝一毫都没有被我察觉。父亲知道母亲患病吗?也许是知道的,这张纸也许父亲早已看过了;不,父亲一定还不知道,否则他还会放心地去工作吗?母亲为何不对我讲她生病了呢?是怕影响我学习呢,还是家里经济实在困难,已拿不出钱看病了呢?

    许多的问题在我脑子里浮现,我看着手里的一纸报告单,听着厨房里传出来锅铲的碰撞声,想着母亲病重成这样却还在为我做饭,操持家务,每个不返家的周末她还坚持去学校探望我。

    我的泪再也无法控制了,如已酝酿多时的雨水,终于在那一刻倾泻而下了。泪滴在我的手臂上,砸在我的腿上。我赶忙将纸折叠好,又放回了原位。我不能让泪滴在纸上,母亲不告诉我她的病情,一定是不想让我知道,我还需要暂时装作若无其事。

    但母亲啊,您的病既然已经确诊出了结果,是无论如何不能不进行治疗的啊,更不能耽误啊。如果我和父亲都不在家的时候,您病情发作,会是什么后果呢,也许那将是无法挽回的,是令我此生无法疗愈的悲痛。

    如果因为没有足够的钱,导致您不敢走进医院,不能够接受治疗。那么,我想我是必须要退学的,我愿意放弃即将到来的高考,省下一些钱让您看病。在学业与母亲的健康面前,我自然是偏向后者,我认为母亲的生命健康比我的学业重要,亲情比我的前途重要。

    想到这里,我联想着自己该如何做母亲的思想工作,劝她同意我放弃学业,并积极走进医院接受治疗。我又该如何对老师讲,我打算退学呢?老师一定为我感到无比惋惜。还有一年就面临高考了,十年苦读不就是为了等那一刻吗。在老师心里,我一直是个好学生,是有希望考大学的,老师会同意我退学吗?他会不会组织大家为我捐款,帮助我的家庭,资助我继续学业呢?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老师和同学们的情义我该如何报答呢?

    泪,继续滑落,它打湿了我的手臂,将裤腿一处浸湿了一大片。我使劲抹着眼泪,用力地强压住哭泣声。

    午饭做好了,母亲将飘着香味的菜往盘子里盛。我需要赶紧把眼泪擦干净,制止住自己的哭泣。我随手抓起一条枕巾,拭去了满眼的泪水。

    母亲端着做好的菜进来了,“来吧,准备吃饭吧,都一点半多了。”她说着,声音显得愉悦,脸上还挂着笑。

    但我不敢再抬头看母亲的脸,更不敢与她对视了。我拼命往嘴里塞着米饭,想用吃饭的行动克制住随时爆发的哭泣。

    母亲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让我多吃点,慢点儿吃,别着急。我心里藏不住事情,更没有高超的演技。于是,我开口向母亲问道:“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问这话的同时,我依然没有抬起头看母亲,依然是边吃边问。

    母亲被我问地愣了神,她一定感到疑惑不解,刚要去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啊,没有啊,我还有啥事瞒你啊。”说完,还笑了一下。

    “不对,妈,一定有,你别不敢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了。”我像是打开了机关枪的口径一样,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连串说了出来。

    母亲听我这样说,更是万分迷惑,她皱起了眉头,面色凝重,“哎呦,啥事啊,我自己都不知道啥事。”她不再吃饭了,呆呆地看着我。

    “就是有事,妈你别装着没事。你这病得赶紧治,不能拖着。”我继续说。

    “啥,你都把我说糊涂了,我有啥病啊?”母亲是彻底被我问得蒙圈了,她疑惑地盯着我,表情有点委屈似的。

    “你还装,我都看见了,报告单上都写着呢,冠心病。你还这么扛着,你想扛到什么份上啊。”我语速飞快地说着,但说到后面,有点说不下去了,我克制住了情绪,没让它瞬间爆发出来。

    “哎呦,闹半天你是看见这张纸了吧。嗨,你这孩子啊,你也不问问我,就自己瞎琢磨。”母亲的表情一下子放轻松了,说话的声音也清脆了似的,她笑了两声,继续说“你没看那上头都没医院的名字,也没章,连个大夫的签名都没有。你还高中生呢,真是好骗,吓着了吧。”

    一时,迷惑的人反而又是我了,那张纸上确实没有医院的名字,没有加盖印章,也没有负责检查的医生姓名。我有点纳闷,这算怎么一回事儿呢?

    母亲吃了几口饭,对我讲了关于“病情报告单”的来龙去脉。

    原来前几天,母亲与几位邻居大姨参加了一场户外郊游活动。这活动是一个药店组织的,专门走进社区面向中老年人,组织大家到陡河水库游玩了半天,中午还提供了免费午餐。在下午的活动中,组织方特意安排了健康讲座和免费义诊。据母亲说,当天大巴车带着近五十名老人到活动点,体检时这五十人没有一个人是没有病的。在体检人员的口中,这些老年人不是高血压,就是糖尿病,要不就是骨质疏松或心脏病。总之是每个人都有疾病,都需要吃药和治疗。

    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虚惊一场。原来是药店为了促销,针对中老年人搞的推销药品的活动。这一纸“病情报告单”可将我吓得不轻,我被它吓得居然做好了为省钱劝母亲治病而退学的打算。

    说破了谜团,我又和母亲讲了我刚刚看到这张纸后的一连串想法,以及那个可笑而荒唐的打算。母亲被我的幼稚逗得大笑起来,都怪药店变着把戏赚钱坑人,她起身拿起那张纸,将它撕了个粉碎。

    一场乌龙,就这样在我和母亲的大笑中破解了。

    虽说这只是虚惊一场,但却给我上了一堂警示课。对于母亲的身体,我的确应该多给予一些关怀。

    这之后,我与母亲的通话次数增多了,每次通话我都细心地听母亲说话的声音,感知她的身体和情绪状态。住校的日子里,我变得更为挂念母亲了。

    当然,在学业上我将迎来高三的紧张学习,自然放松不得。课堂上我认真听讲,课下更是多花精力复习各门功课。

    但令我和母亲有些失望的是,自从“非典”返校后,学校里聘请的一些来自重点中学的教师被纷纷调回了各自所在单位。原因是重点中学不允许师资力量外流,如果哪位老师被发现同时在外校任课挣钱是会被免职处分的。这样一来,当时许多我认为教得不错的老师被换成了急招上来的,刚毕业不久的,没有什么教学经验和教学资历的年轻老师。

    这些年轻老师与重点中学的老师,在教学质量上有着明显的区别。重点中学教师的授课方式以及对重点、难点的讲解程度比较全面透彻,这是年轻老师还不具备的。

    对此,我心里暗生遗憾,也感到自己的运气实在不佳。但事不遂人愿,纵使我有万般不快,但也只能无奈地面对现实。只有靠自己多用功,与老师努力配合来备战高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