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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传先灵虎头蛇尾

    焦大望了贾珍一眼,冷笑一声,却不去应。

    但这态度便叫贾珍恼怒不止,自打方才憋到现在,他哪是能够忍耐的,当即又要说什么,却被李骏一甩袍袖打断了,只听这道人淡淡道:“贫道倒是以为,这焦大所言不虚。

    “祖宗阴德既然享着,如今不思进取,难道不该反思己身?便是个下人都看不过意去,这却不正是问题所在?”

    贾珍咬咬牙,竟也不能反驳。

    若说宁荣二府贾家这些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倒也不至于。

    贾珍岂不知自己好色、贾赦岂不知自己贪婪、贾政岂不知自己怯懦,可便是知道了又如何?

    改不了啊,就如后世许多人,成日口头上说着自己懒散,这不愿那不想的,但知道自己短在何处,却又不去付诸行动、不去弥补,久而久之竟是懒散成了习惯,成了顽疾,改不了了。

    废而不知,知而不改,改而复犯,何得始终?

    贾蓉看到有人能治父亲心中本该暗爽,但又怕闹下去不可收拾,反倒是出来打圆场陪笑道:“仙师、老爷,咱们还是先看看祖宗先灵们想要什么再说吧。”

    贾珍回头瞪了他一眼,心里愠怒,想着回头再找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算账,然后却闭嘴走到一边去,只冷眼旁观,看李骏究竟能捣鼓出什么来。

    李骏却先看了贾蓉一眼,贾蓉立刻会意,招呼外边等候的下人们赶紧将之前在李骏的叮咛下准备好的祭台、符纸、杏黄旗坛子、鸡血狗血等一众物事全都搬了进来,统一摆在了那先灵神位之前。

    而后李骏才踏前一步,从宽大的道袍袖子中,取出了一支以铜钱链接小剑,然后做了一番诸如请神一般的怪动作,却是将那符纸、鸡血狗血洒遍了祭台,最后又将那同样沾着符纸与血迹的铜钱小剑插入杏黄旗坛子里,随后双手翻作倒金字塔形,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贾珍嗅着那逸散到空气中的腥气,不禁皱了皱眉。

    而后边焦大看着也不觉目露稀奇,只觉李骏这一番,看着果然是有些不凡的。

    他虽然没有贾蓉对李骏这么强的信心,却也想看看这小道人摆出这些奇怪阵势来,究竟能捣鼓成什么样。

    贾蓉心里头更有几分激动,还在等待着接下来会有何神迹发生。

    却见李骏念叨半天,什么变化也不曾有,不觉面露失望,贾珍嘴角一勾,就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却见李骏此时突然睁开双眼,目光如电直射向前方,右手成指往前“咄”的一声。

    随后就见那杏黄旗坛子里的铜钱剑晃悠悠竟是自己飞了起来,让贾蓉不禁惊呼一声,随即立刻抬起双手捂住嘴巴,只露出一双惊喜交加的眸子。

    许是被先前的泪水洗净了,焦大眼中的浑浊之色此时也仿佛尽去,望着那铜钱剑悬在空中,然后突然“嘣”一下四散开来,竟是隐约拼出了一个人形,然后却见那一枚枚铜钱连成串,最后竟是当真浮现出来一道人形虚影。

    贾珍与贾蓉见此还没什么反应,也是当真没有认出来此人身份,焦大其实也未曾看得清楚那人影上的脸庞——毕竟李骏也不晓得这贾演长得什么样,但那身盔甲他却是不会认错。

    想也不想便单膝跪倒在地,垂下头去,高呼一声:“小人焦大,参拜国公爷!”

    贾珍与贾蓉皆是一愣,却有些半信半疑。

    也是因先前焦大才来了那么一回,这时候再来这一出,就让他们有些审美疲劳。

    可不管面前这道虚影是不是老国公爷,光这个情形就已经足够震慑住他们了。

    李骏看了眼心中冷笑,突然怒斥一声道:“两位不肖子孙,看到真神当前,竟还不跪?”

    贾蓉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信了,膝盖一软就直接跪了下去,双手合十道:“宁国府嫡长玄孙贾蓉,拜见先祖演公!”

    贾珍被李骏一瞪,也是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只是心中嘀咕,却不知这先祖能说话不能。

    刚想到这里,不曾想那先灵虚影当真就开口了:“我宁国一脉传到第五世矣,不知几人为兵,几人为将?”

    焦大听着那诡异却又带着些熟悉的“电音”,更不禁是老泪纵横,说不出话来。

    贾珍此时只觉得心虚,尽管他对眼前一切仍是抱有怀疑,这也是因为他向来不敬鬼神、对于李骏更是仍抱有一丝质疑,可他无法解释眼前一切。

    这宗祠是他派人来情理的,那些东西也是贾蓉叫人准备的,李骏怕是想要做什么手脚也不能。

    眼前这一切,也不是以简单的戏法二字所能解释。

    怪道父亲会拜他为师兄,蓉哥儿自见过两面回来后也对他深信不疑。

    贾珍心里又有些排斥,但大体已是开始接受李骏的不凡。

    这时听着这与李骏的意思一般无二的问法,他自然知道对面的意思,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四世孙贾珍,见过先祖演公。珍如今,忝为三品威烈将军……”

    “哼!”

    这一声,仿佛有不世之威,却是让李骏之外的三人无不是振聋发聩、贾蓉瘫倒在地上瑟瑟发抖,贾珍失魂落魄不敢抬头,焦大也是打了一个哆嗦,重新拜了下去。

    李骏在旁边看着,心里冷笑一声。

    而那“贾演”还在说道:“昔年吾与太祖对弈,言及身后之事,太祖曰儿孙自有儿孙福,吾却不以为然。若子孙不肖,则有不若无。这香火传继,断绝也罢。”

    此言听得贾珍与贾蓉皆是浑身一战,贾蓉心中暗道果然是如此,贾珍却是抬头看了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同时心里亦不免好奇,莫非蓉哥儿与秦氏至今无所出,这才是真正原因?

    若如此说来,若是那道士解决了先祖所虑,蓉哥儿与秦氏两个岂不是……

    当此时,他却还在思量自己私心,当真是无情无义、无君无父。

    李骏眼见他们都不说话,也知道各人有心中的盘算,除了此时焦大是真心想要多听一听老国公的声音。

    他这时突然闷哼一声,倒退二步,却见那天上虚影一时完全散去,铜钱也瞬时没了支撑,一下噼噼啪啪全都落在了地上。

    那三人都是心惊抬头,望见这一幕心里所思所想亦是各有不同。

    焦大遗憾失落,却转头看向李骏见他面色微微发白,猜测是做法到此,已经难以为继。

    贾珍、贾蓉父子二人同样看过去,贾珍面无表情,贾蓉却是急切问道:“仙师,先祖怎么没了?”

    这话说得,不是本来就没了?

    李骏暗翻一个白眼,淡淡道:“原本贫道来此,就是帮你们看看贵府先灵所求,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往后你们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跟着又说道:“贫道有些乏力,这边你们自行收拾了吧……”

    焦大在旁听得满头雾水,不明所以,但他此刻对李骏已是深信不疑,并不多问。

    贾珍心中的狐疑猜测又冒了出来,但李骏这尽力了的表现,虽说是虎头蛇尾,却仍是叫他不好在这时候站出来质疑。

    而贾蓉心里也是暗暗思忖,若是按照方才“先祖演公”所说,岂不是要他们现在去军中任职事务。

    如此,方才有可能安慰先灵。

    但父亲自不必说,他又要如何去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