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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好心办坏事

    忽然之间,少年冲了过来,如伸入木桶搅水般的,不停地旋动着双手,荡起一阵比一阵强烈的气流。那些胡乱飞行的菜刀,被气流带动,一把接着一把粘在一起,悬浮在众小青皮头顶,宛若一个极长的“一”字。只不过这个“一”字,暗涌杀机,令人畏惧。众小青皮目不转睛地看着随时会落下来的菜刀,人人脸色惨白。

    少年长笑道:“就你们这贪生怕死的德行,也敢欺负人?”手指轻弹,一把菜刀冲了出去,往一人射了过去。这小青皮将心一横,伸手去接。菜刀却似逗他一样,先跳起数尺,尔后贴着他的面门,轻轻的落了下来,好像温柔的小情人,乖乖的躺在他手心里。与菜刀一道落下的,还有无数细细的毛发,原来菜刀贴着他的面门之时,已经将他的眉毛剃得干净。

    叶枫心道:“这力道用得真巧妙。”少年道:“菜刀的用处,是砍瓜切菜,宰鸡斩鸭,若是去剁人脑袋,岂非成了吃人的世道?”一把把菜刀掷了出去。倾刻间,众小青皮的眉毛皆被剃得干净。少年叉腰笑道:“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众小青皮被他鬼魅般的手法吓得惊恐交加,哪敢答话?人人满头大汗。

    那两汉子嘿嘿冷笑几声,扑到众人身前,一脚一个,将众小青皮如滚地葫芦,踢飞出去,喝道:“狗改不了吃屎,滚!”众小青皮抱头鼠窜,灰溜溜的去了。王强见得少年笑呵呵地看着众小青皮狼狈的样子,似乎忘记了他的存在,忙低头弯腰,一步步往前挪去。约莫走了二三十步,忽然听得前面有人悠悠说道:“别人可以走,但是你不能走。”

    王强吃了一惊,抬头见得少年扛着一条凳子,笑吟吟地立在街道中央,挡住了他的去路,根本就不知道,少年是甚么时候,抢在他前头的。王强拱手笑道:“朋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少年放下凳子,大咧咧的坐下,冷冷道:“你有给别人留过后路么?有时能得过且过的,你非要斩尽杀绝,让别人无路可走。”王强退了一步,道:“你想怎样?”

    少年道:“我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做坏人不仅是件可耻的事,而且会受到极严厉的惩罚!”王强怒道:“我也要让你明白,在洛阳没有人敢和神都帮作对,否则死无葬身之地!”手臂伸得笔直,拳头直捣少年的胸口。少年道:“好大的口气,好大的本领!”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转。

    只听得喀嚓两声脆响,王强双手硬生生被少年扭脱了臼。王强痛得大叫:“我的妈呀!”少年沉声道:“别拿你的妈妈做挡箭牌,没有一个妈妈,是愿意自己的儿女被人厌恶,是你自己不争气,让你妈妈替你蒙羞。”拖着他的双手,往下一压。王强站立不稳,翻了几个筋斗。可是他不顾疼痛,一跃而起,拨脚便跑。

    少年道:“打不过就跑,正是地痞流氓的勾当。”左足一勾,板凳往王强后心撞去。王强闪避不及,被撞倒在地。这一下劲力极大,呕吐出几口血来,道:“大侠……饶命……”少年道:“你饶过别人么?”从靴筒里拨出把匕首,轻轻在地上一划。只见坚硬的青石板宛如水豆腐般的脆弱,登时分为两半,原来这匕首削铁如泥,王强汗水一滴滴落在地上,嘶声道:“不……不……不要……。”少年道:“难道你怕了?我挖了你的眼珠,你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提着匕首在王强眼前晃来晃去,王强牙齿格格作响:“我……我……”少年笑道:“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亏你身上绣了九条龙,胆子比虫子还小。”叶枫笑道:“这岂非叶公好龙么?”两汉子双手抱肘,饶有兴趣地看着。王强道:“那些龙唬人的,算不得数……”几乎无法喘不过气来。

    少年道:“我这个人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以前有个家伙冒犯了我,我就用这把刀,足足花了三个时辰,把他削成一万三千六百八十七块薄肉片,煮成一锅浓浓的肉汤,味道好极了。今日我胃口大开,也想煮一锅又鲜又美的肉汤。”他边说边在王强身上拍捏摸打,仿佛屠夫在检查案板上的生猪肥不肥。王强面无血色,浑身颤栗。少年啧啧赞道:“你比那个人的肉多得多了,至少可以多削一两千块肉片。”

    叶枫笑道:“听说吃~了人肉,便可以减缓衰老,能否分我一碗?”说着摸了摸脸颊,叹了口气,道:“我也想当小白脸,去诱~惑几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少年大笑道:“怎么不可以?我今年四十二岁,脸上一根皱纹也没有,正是吃多人~肉的缘故。”叶枫瞪眼叫道:“我还以为你十二岁呢?皮肤光滑紧致,真是令人羡慕嫉妒恨。”少年笑道:“看来我再不变老,连我都要疯了。”叶枫唉了一声,道:“可惜我想疯也没机会。”

    王强明知他们胡说八道,也不禁心下骇然,道:“别……别……杀我,你要我做……甚么也愿意。”少年哈哈一笑,乜着眼问道:“睡~你的媳妇,你的姐妹也愿意?”王强精神一振,当即应道:“大侠能睡小人的老婆,姐妹,是小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小人马上教她们沐浴更衣,躺在床~上,恭候大侠光临。”

    少年见他恬不知耻,忍不住讥讽道:“你好像荣幸得很。”王强道:“大侠能在小人家里滚~床单,真是蓬荜生辉。”少年笑道:“你还是不是男人?你把你的媳妇,姐妹当什么了?”王强道:“女人如衣物,洛阳城中,谁不知道我王某人乐善好施?”少年道:“你施的是什么?是金钱?还是你的媳妇,姐妹?”

    王强道:“别人需要什么,我就给他提供什么。”叶枫见少年调皮捣蛋,不由莞尔一笑。少年喃喃道:“真不要脸。”飞起一脚,将他踢出数丈开外,喝道:“滚得越远越好!”王强连滚带爬,道:“大侠,我回去便剥了她们的衣裳,大侠……务必赏脸。”仓惶而去。

    少年转头看着老板,笑道:“这下你可以安心做生意了。”老板脸上却无半分喜悦之色,反而说不出的绝望,恐惧,右手紧紧握着一把尖刀,身子似被鞭子无情地抽打着,在剧烈的抖动着。少年道:“我敢保证,这辈子都没有人来找你的麻烦。”老板嘶声叫道:“我还有路走么?我还能活下去么?”

    他跳了起来,尖刀往少年心口急刺而来!少年万万没想到他恩将仇报,大吃一惊,忙一闪身。老板不依不饶,尖刀乱刺。少年面色一变,喝道:“你在做甚?你疯了么?”一汉子道:“这种人不识好歹,少爷和他客气甚么?”抓住老板的后颈,抛了出去。老板额角磕在地上,鲜血长流。少年怒道:“贾大哥,你……你……”

    老板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那么虾米是不是都该受欺负,都该死了?”手腕一翻,嗤的一声,尖刀刺入自己心口,当场毙命。少年目瞪口呆,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姓贾的汉子冷冷道:“因为是你剥夺了他活着的希望,是你害死了他。”另一汉子道:“无论那些流氓怎么勒索敲诈他,他总有办法活下去,可是你一出手,也许你认为是行侠仗义,但对他来说,却是把他推上了不归路。”

    姓贾的汉子道:“有时候做好人做好事,不一定是帮别人,有可能是给别人添麻烦。”另一汉子道:“好心做坏事,越帮越忙。”少年极为震惊,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咀嚼着他们所说的话,道:“既然他准备接受那些人的勒索,为什么要反抗呢?”姓贾的汉子道:“每个小孩被大人打屁股的时候,不总是要挣扎几下,哭叫几声么?”

    少年凝视着他们,眼中闪动着灼热的怒火,道:“你们知道他会死,为什么不阻止我?”姓贾的汉子也凝视着他,声音犹如一桶冰水,立即浇灭他的怒火:“因为你想长大。”另一汉子道:“所以你必须看到,有人在你眼前流血,倒在你脚下,接受残酷黑暗的事实,成长的路上,根本就没有鲜花掌声,只有无休无止的明枪暗箭。”少年道:“难道我要做聋子,瞎子,不听别人的哭声,不看别人的痛苦?”

    姓贾的汉子道:“等老爷的大事成功,这个世界只有笑声笑脸,没有伤心悲哀了。”少年心中说不出的苦闷,把一张张桌子掀翻,道:“要我铁石心肠,䄂手旁观……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两汉子齐声道:“你还没有长大,还需要我们的照顾。”少年踉踉跄跄冲了出去,道:“你们休想逼我做不愿做的事!”

    忽然之间,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少年怒道:“你也管我的闲事?”叶枫叹了口气,道:“我请你喝酒,至少酒能让人暂时麻木,可以无忧无虑睡上一觉,太清醒明白的人,活着是很痛苦的,我们为什么不享受大醉时那一瞬间的欢乐?”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两边屋檐下早已亮起了灯,照得整条长街流光溢彩,如幻如梦。

    在某个酒楼,两人也不知喝了多少杯,醉眼朦胧,舌头似已打结。只是那两汉子滴酒不沾,腰板挺得如标枪般的笔直,立在左右,双眼如鹰,环视四周。若非叶枫有意和他们搭话,他们决不多说一个字。叶枫心中称奇:“这两人控制力好强,决非寻常人物。”交谈中得知,这少年姓何,名冲。

    那两汉子一个叫贾平,一个叫高欢。他们虽然是何冲的随从,但是好像权力大得紧。倘若何冲稍稍有些放纵,两人立马开口提醒,生怕会泄露什么机密似的。何冲面露愠色,甚是不快,偏偏又无法发作,看似大家谈笑风生,其实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往往说了一半,旋即便切换到了另一个话题,不痛不痒,无法尽兴。

    叶枫心道:“何冲是个性情中人,只是这两人无趣得很,不如改天再聚。”当下起身告辞。贾,高他们登时脸现喜色,竟然巴不得他走得越快越好。叶枫走出门外,只听得何冲长叹一声:“我是穿着锦衣的囚犯,连一点自由也没有……”贾平道:“我并无冒犯少爷之意,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须得小心谨慎……”

    何冲冷笑道:“你们要我承担那么多责任,就不怕我会崩溃发疯么?”高欢道:“这是我们的命,承受别人不能承受之重,那是没有办法的。”叶枫哼了一声,暗自发笑:“故作玄虚,你们干什么,关我鸟事?”他满身酒气,在街上摇摇晃晃,行人见他醉醺醺的,纷纷闪躲。又行了几步,一阵冷风吹来,腹内翻江倒海的难受。忍不住大口呕吐出来,将污秽之物吐得干干净净。

    众人捂鼻掩口,避之不及。叶枫叉腰大笑道:“你们躲什么啊?难道你们没醉过么?”忽然有个灰衣中年人,双手插在䄂中,慢慢走了过来,走到他的身前。叶枫瞪着他,道:“你来干甚么?”灰衣人笑吟吟道:“朋友,去喝杯热茶,醒一醒酒?”众人一看到这灰衣人,眼中不由露出强烈的惧意,躲得更远了,刹那间街上走得一个人也没有。

    叶枫道:“到哪里喝茶?”灰衣人伸出细皮嫩肉,保养得极好的右手,往左边指了指。他好像特地在等叶枫,街边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辆漆黑华贵的马车。叶枫大笑道:“车上有热茶么?最好有个尿壶,我快憋不住了。”灰衣人道:“我家里有上等的茶叶,黄金打制的尿壶,你敢不敢随我来?”言语中既有几分戏谑,又有几分挑衅。

    叶枫道:“恐怕你的黄金尿壶,救不了我的急喽!”转过身去,对着墙壁,解开裤子,登时尿如急流,撞在墙上,哗哗作响,当真是劲道十足。灰衣人笑道:“做东家的,岂有不陪客人之理?”也解开裤子,尿了起来。只是他的尿有气无力,勉强落在鞋子之前。叶枫心道:“中气不足,显然是放浪形骸,纵情声色之徒,决非忠厚善良的人,我须得小心才是。”上了马车,叶枫不禁吓了一跳,马车里不仅装饰得富丽堂皇,而且还有两个娇滴~滴,嫩得可以拧~出~水的小姑娘。

    灰衣人躺了下去,一个小姑娘极其熟稔地按摩着他身上各个部位。灰衣人笑道:“彻底放松自己,才有精力做更重要的事,是也不是?”叶枫心道:“只要我心中有敬畏,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么拘束做甚?”坦然地躺了下去。马车在洛阳城内穿街过巷,七绕八转,最后来到一幢大府第前。

    叶枫透着布帘望去,见得门匾上刻着“洛阳第一帮”五个大字。叶枫心道:“原来是他。”驾车的车夫,提声大喝:“还不开门?”只见大门大开,笔直的一条石板路往前而去。路的尽头,却是好大的一座石屋。叶枫直到此时,酒意全醒,寻思:“他找我做甚?”想想自己所谓的奇遇碰多了,次次都能逢凶化吉,也就泰然自若了。

    两人入得屋内。见得屋内厅上排着两排花梨木椅子,都铺着大红绣牡丹花的椅套,灿然生光。椅上坐着十余人。叶枫眼光往众人扫去,心道:“这些人双眼浮肿,面色发青,与他是一路的货色。”众人忙站了起来,躬身行礼,道:“拜见上官帮主,拜见华山派叶大侠。”叶枫心道:“他们好灵通的消息,居然就知道了我的来历。”忙拱手还礼。

    灰衣人微微一笑,道:“在下神都帮帮主上官笑,街上闹事的几个混蛋,正是在下的手下,在下管教无方,让叶大侠生气了。”叶枫打了个哈哈,道:“在下鲁莽无礼,上官帮主请多多包涵。”神都帮在江湖上名气极小,人数也不多,教众身份五花八门,三教九流鱼蛇混杂。在江湖上一直声誉不太好,但神都帮向来依附少林寺,故而江湖门派不看佛面看僧面,只要不搞得太过火,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极少有人寻神都帮的麻烦。

    叶枫心道:“上官笑无缘无故请我喝茶做甚?难道他们想为那些泼皮出头?”不由心生戒备,若是一言不合,便立马扣住上官笑。他虽非绝顶高手,但对付武功稀松的上官笑,应该问题不大。上官笑沉声问道:“那厮现在何处?”一老者应道:“禀帮主,那厮押在后堂,听候帮主发落。”上官笑眉头一挑,道:“把他押上来,全凭叶大侠处置,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过不了多时,只见四名精壮汉子抬着个大笼子出来,笼子里躺着个赤~条条的人。全身浮肿,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