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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归周行程

    马车停在溪边。王姬正欲上车,便听见周最的声音隐隐传来,“阁下是何时识得公主的?”距离不近,因了这惹人意的春风,倒也听得恰到好处。

    王姬从马车边探出头去,正见周最坐在白起身边,同他搭话。

    白起饮着马,对周最全无防备,老实回道,“便是上一次入齐时,说来也有些年了,阁下为何如此相问?”

    周最干笑一声,“在下与公主也有些交情,当年垂沙之战,在下不才,也曾与公主一道沙场迎敌,只是那时还不曾听她透露过自己是周室公主,阁下是何时知道公主身份的?”

    这分明是在调查自己。

    王姬与他素无往来,他如此上心,应是受了田文指使,然而王姬左思右想也想不通为何田文会对她的真实身份如此感兴趣。

    “公主也曾去过战场么?”白起的注意力显然并不在王姬的身份上,他轻拍着马背,自言自语,“难怪此番遇见她,她的性情与从前大不相同,想来该是受了惊吓。”

    闻言,王姬撇了撇嘴,回忆自己在见他时的表现,的确,当年的自己还是一根筋的要离开,如今已知道委曲求全。百炼钢终成了绕指柔,她学会了人前示弱,也学会了与人周旋。

    周最并不甘心,又道“传闻公主身上有一道胎记,阁下曾亲眼所见,阁下确认那胎记并非伪造?”

    事到如今,她的身份早已无关紧要,便是确认了,有田地这一层关系在,周王室也奈何她不得。左右她离了临淄,如今已车行至魏国,田文纵然再有什么想法,想来也来不及实施了。

    然而田文让周最这般刨根问底,反倒让王姬心生警惕。

    王姬轻咳一声,站了出来,“两年前泚水河畔匆匆一别,万没想到周大人还对王姬如此上心,王姬幸甚。”王姬的话难掩揶揄之意。

    想是没料到王姬就在二人身后,周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顿显尴尬,结巴道,“王姬姑娘,不,公主,许久不见,公主安好?”极为客气的样子。

    王姬心知他看得不是自己的面子,微微浅笑,索性直白道,“一切安好。周大人若对王姬身份存疑,尽可坦然相问,王姬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曾存疑,不过是与白起兄弟闲话家常而已,其中或有言语不当之处,想来是让公主误会了。”周最连忙否认,显然不打算得罪王姬,“周最还有要事,二位请便。”

    周最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王姬见他离去,便不再理会,转头看向白起,热络唤道,“白起大哥!”他老实而本分,所以这回秦的队伍里,王姬便只信他。

    “泾阳君一直说他是受私人之请入齐寻我,却不肯告知此人是谁?白起大哥可知他受何人所托?”

    白起已饮完了马,也喂完了草料,他牵起缰绳,对王姬摇头道,“白起只是奉命行事,其中内情一概不知。”

    原也没打算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她不过是找机会同白起拉近感情而已。她对秦国一无所知,若想在秦国避开田地,生存下去,总要结识一个熟悉秦国的人。

    跟在白起后面,王姬继续没话找话,“无妨无妨,之前听白起大哥提及心仪女子,不知白起大哥的意中人是何方神圣?与白起大哥又是如何相识的?”

    提及意中人,白起白皙的脸上顿时泛红起来,“她是魏冉将军之女,名曰魏灵,她秉性纯良,温婉端庄,白起也是去将军府时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她尚不知情。”

    王姬默默点头,宣太后执政时期,其弟同母胞弟魏冉独揽大权,名将白起若能与他结亲,也算是门当户对。

    “白起大哥也到了适婚之年,确实该考虑婚姻大事了。此番回秦,是要向魏灵姑娘提亲?”

    白起摇头,“时机尚不成熟。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既要征得魏灵姑娘首肯,也要征得魏冉将军同意才行。白起布衣出身,父母亡故,又爵位低下,将来立功晋爵,才好上门求娶。”

    不得不说,白起的确是个生活态度极其端正的人,既积极上进,又尊重女性。

    王姬由衷祝福道,“白起大哥年轻有为,将来定可功成名就。”

    白起便笑,双眼澄澈清明,他看着王姬,没有多言。

    赢芾对衣食住行向来讲究,他又不急于赶路,因此每晚都势必要寻一家客栈住下,若非找不到地方投宿,是决然不肯野外露营的。

    傍晚时分,整个队伍已在客栈内入住并安置妥当。王姬吃罢晚饭,只觉困得厉害,便当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刚一入榻,连衣服也来不及脱,已沉沉睡去。

    朦胧中,隐约响起房门被打开的“吱嘎”声,似乎还有脚步声走近,王姬心中一惊,想要睁开眼睛,奈何睡意深沉,竟如何也睁不开。

    正在王姬惊慌之际,耳边隐隐传来打斗的声音,随即面部一凉,整个人已瞬间清醒。

    环视四周,不大的房间竟聚满了人,白起手里端着陶碗,就坐在自己旁边,山奈死死按压着已趴在地上的周最,担忧地看着自己,而赢芾则远远地站在门边,此刻正皱着眉头,看着周最。

    “姑娘,他潜入姑娘房间,欲对姑娘图谋不轨。”山奈看着周最,当先同王姬说明情况。

    王姬脑中仍是懵懂,她不过是睡了一下,睡前还是安安静静地,怎得睡过之后便是如此情景?

    见王姬醒来,白起已拿出绢帕轻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水渍,“公主被人下了药,白起只得以冷水淋醒公主,冲撞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王姬拉住白起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她闭上眼,长舒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恢复了镇定,“周大人,这是何意?王姬有何得罪之处,需要周大人夜半三更潜入王姬舍内?”

    对此事气愤的不只是王姬,连向来温和地赢芾也冷了颜色,“周大人便打算如此沉默以对?赢芾念及与孟尝君私交这才允你随行,却不想祸起萧墙,你待未来齐国王后这般唐突,莫不是他国奸细,意图破坏秦齐修好?”

    “放开我!”周最挣扎了几下,见仍挣脱不开,索性趴在地上道,“确是我在公主的饮食中下了药,只会让人昏睡,并不伤身体。我会如此做不过是想确认公主身份而已,也许她的身份于秦齐毫无意义,于周王室而言却事关重大,甚至关系到周王室的生死存亡,周最作为王子,难道不该体察父王所虑,为母国负责?”

    若王姬身份为真,便可能促成周与强齐的联姻,这就就相当于让周王室多出一个强大的倚仗,这天下自然没有人敢轻易动它,若她身份为假,一旦被揭穿,不仅周王室不能从中得利,还会让周王室成为天下笑柄。

    闻言,王姬愣了一下,她看了看这个近四十岁、容颜渐趋沧桑的盛年男子,微微皱眉。也就是说,眼前之人,便是这个身体的亲哥哥?

    若当真如此,他的所作所为便可以理解了。

    眼见赢芾示意了一下,便有人走到周最面前,在他身上简单搜了搜,不多时,一张精致小巧的竹板已落到赢芾手中。

    赢芾端详一番,面色欲冷,“公主身份,是赢芾亲自求证的。如此说来,王子最是不信任赢芾了?”

    “周最不敢!”周最连忙否认,慌乱着解释,“只不过事关重大,周最这才倍加小心而已,泾阳君既已亲自确认,周最自然再无疑虑。”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得罪秦国的人。

    周最的身份既已确认,王姬自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便道,“王姬幼年离国,不知身边之人是王兄,得罪之处,还请王兄见谅。”

    “如今夜已深,明日还要赶路,大家回去歇息吧!”

    周最神色越发复杂起来,似没料到王姬遇到亲人还能如此平淡,全无激动的心情,他眼中的猜疑越发浓重,却什么也没有说,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白起也站起身,这一下,牵动着王姬的手也动了动,王姬这才意识到从他为自己擦拭脸上的水渍开始,她就一直抓着他的手臂,没有松开过。

    忙不迭地放开他,王姬连连道歉,“想是药效使然,王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唐突之处,还望白起大哥不要怪罪。”

    白起微微摇头,忽然道,“方才,你的手,一直在抖。”

    是么?王姬摊开手掌,烛火下,手指果然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大概是药劲儿还没有过去吧!

    “赢芾曾允诺齐王守护公主,如今发生此事,是赢芾失察,赢芾一定加强守卫,请公主放心。”门口处,赢芾语出歉然。

    王姬脸上泛起一丝无辜的神色,再配上她虚弱的语气,让她整个人顿显可怜,“如此,便有劳泾阳君了,经此一事,王姬确实心有余悸,今日若不是山奈发现及时,还不知会发生何事。”

    未等赢芾说话,白起已在一旁道,“泾阳君与公主的房间仅一墙之隔,白起会带人在外面守夜,定保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