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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宅中内鬼

    初次见甘松,是在田地的太子府中。彼时麻衣尚在,她初临异世,正是慌乱无措之时,甘松同麻衣一道,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

    那时年少,她尚且稚嫩,不懂防备,却有幸得遇这二人,她几乎将自己全部的信任都给了他们。后来麻衣被杀,甘松追随自己而来,又陪她留在秦国,一直处处呵护,悉心照料,那份真诚不似装的,王姬早已把他当作亲人,纵然他的想法大多时候与她相悖,她却也不愿怀疑甘松会背叛自己。

    “麻衣大哥何出此言?可是有何证据?还是田甲那边传回了消息?”将麻衣叫到一个远离宅子的地方,王姬这才出言问道。

    麻衣点头,神色越发沉重,“姑娘聪慧,麻衣确实收到田甲来信。”

    “田甲得王上信任,是以王上入秦,留田甲在临淄监视朝堂动向。那日王上一走,田甲便趁机潜入王上书房,却在书房中的暗格里,发现了写有姑娘行踪的绢帛,整整有百余张。每张绢帛都详述了姑娘来秦一年所发生的桩桩琐事,无论俱细,奈何绢帛下未曾署名,田甲也猜不到是何人,便让人快马来齐,一来告知王上来秦的意图,二来让属下提醒姑娘小心身边之人。”

    “王上快马入秦,田甲的人追赶不及,昨日才到咸阳,只来得及将此事告知山奈。姑娘,山奈以为,若不是姑娘身边之人,旁人恐怕难以做到如此详细。”

    王姬咬住唇角,默不作声。

    难怪无论她如何狡辩,田地都再不肯信她分毫,难怪他会不顾危险,连招呼也未打,直接赴秦寻她,难怪他能直接点出赢芾和白起名讳,原来,他早已在她身边安了一双眼睛。

    多可怕!那双眼睛日日夜夜密切关注着她,再将她的一切分毫不差的告知田地,她以为她离了秦国,避开了田地,却没想到她未曾有一刻,离开过田地的视线。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找出这个人才是重中之重。她万不能留一只田地的眼睛在身边,也不能再给那人机会,让他与田地里应外合。

    闭上眼,脑中用力回想着自甘松入秦后的所作所为,却着实回忆不起他有任何反常的举动,王姬终是问道,“山奈大哥可有发现甘松大哥有任何异常么?”

    山奈沉思片刻,问道,“那日王上入宅,山奈奉姑娘之命追赶魏冉,甘松却是陪着姑娘的,后来姑娘坠马,山奈送姑娘归来,发现甘松被绑得结结实实扔在后院的马厩中,姑娘以为,这是甘松刻意做戏还是当真与此事无关?”

    以田地的性子,若是在齐国,当得知甘松背叛他,他定会让人杀了甘松,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此地毕竟是秦国,他又是仓皇潜入咸阳,整个心思都在如何带自己走上,他未留意甘松致甘松侥幸保命也是常理。

    王姬摇头,“此事无法佐证,至于山奈大哥方才所言绢帛之事,王姬以为也可以再查。王姬与甘松相识多年,深知他素不识字,若当真是他传书,他必假手于人。”

    山奈点头,“属下知道,属下只是提醒姑娘小心而已,待属下核查清楚,属下自会再向姑娘禀报。”

    事情不到最后,谁也不知会有何反转,再未有确凿证据前,王姬是绝不愿怀疑任何人的。

    王姬没想到,甘松会来找自己,就在山奈同自己讲完此事不久。

    吃罢暮食,甘松趁山奈出宅办事,神秘兮兮地将王姬叫到厅堂中。谨慎地看了四周一眼,他关上厅堂的门,郑重道,“姑娘小心山奈,小人怀疑此人动机不纯。”

    王姬坐在席子上,只这短短的时间,心思已百转千回。

    在甘松关上门之前,王姬甚至有一丝惶恐,她担心甘松当真向她坦白自己是细作一事,可是,当甘松站在王姬对面,当他郑重地将他的怀疑坦诚说出,王姬的心中忽然便多了一丝无奈。

    山奈与甘松,这是在逼着自己在二人中间做选择么?

    她大约也是长于暗斗的,若换作旁人在她眼前这般搅扰,她兴许早已看出其中黑白,奈何这二人,一个是她很早便认定的亲人,一个是她一直信任的下属,当局者迷,眼下,她早已分不清孰真孰假。

    “甘松大哥何出此言?可是有何证据?”王姬问道。印象中,似乎几个时辰前,她也曾问过一模一样的问题,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对象而已。

    甘松显然有备而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什,置于案上,说道,“姑娘请看!”

    模糊的视线中,王姬仍能分辨,那是一张被烧得面无全非的绢帛,也只是很小的一块而已,绢帛上隐约可见几个零星字迹,王姬将那帛书靠近眼前,才发信那几个字正是“庶长”和“细作”,字虽少,已足够说明此帛书为何物。

    见王姬已然皱起眉头,甘松忙道,“这绢帛是甘松在打扫房间时发现的,被丢在角落里,甘松不识字,初时并未留意,后来找识字的人看了看,才知此帛书诡异。甘松不敢隐瞒,这才上报给姑娘。”

    若甘松所言不虚,那么,光山奈在屋内焚烧帛书一事已足够可疑,帛书上又写了魏冉和细作,若王姬预料不错,这帛书或许正是廷尉口中的“义士”密报于“魏冉”的手书草稿。

    见王姬无言,甘松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绢帛,“小人心知山奈可疑,便趁山奈外出,搜了一遍房间。哪知山奈床下竟有一暗格,小人在暗格中发现了这个。”

    王姬接过绢帛,置于眼前,匆匆扫了一遍,只觉受了当头一棒。

    那是盖了齐国相印的帛书,帛书中写下了如何嫁祸田单,如何将王姬拖下水的全过程,此书同样未署名,因而并不知这是田文写予谁的。

    “姑娘,证据确凿,我们是否趁山奈不备,将他拿下,就地正法?”甘松追问道。

    王姬只是摇头,她努力回想着二人同自己相处时的种种,这让她本就未痊愈的脑袋越发疼痛混沌。

    “姑娘可是不忍?”甘松反问道,语气里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姑娘别忘了,山奈从来都是王上的人,他陷害你,陷害田单兄弟,可谓居心叵测。姑娘若妇人之仁,迟早会后悔的。”

    这帛书已在自己手中,这就说明要么是山奈当真是细作,要么是甘松说了谎。无论如何,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她信任的人,当真背叛了她。

    想至此处,王姬用力攥紧帛书,直到那帛书在王姬手中皱成一团,才终于睁开了双眼。她的眸中已无方才的难过,而是一片坚定,“甘松大哥说得对,王姬绝不会妇人之仁!”

    “待时机成熟,王姬自会处理,也请甘松大哥暂且对所有人保守这个秘密,切勿打草惊蛇。”

    甘松虽然不解,却仍领命离去,王姬长出一口气,缓步出了院子。

    眼下,已是黄昏十分,日落西山之时。晚霞如火,热烈而张扬,笼罩着整个大地,王姬看得出神,只觉这大争之世便如这天边的晚霞,璀璨而绚烂,纷繁而复杂。

    王姬终究喜欢朝阳,她喜欢清清爽爽、简简单单又充满希望。

    “嫂夫人?”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王姬转身,便见马上马下两个模糊的身影,正踏着霞光而来。

    王姬忙迎上前去,这才察觉二人正是白起与王陵。方一靠近,便闻到了熟悉的酒味,王姬遂问道,“你们喝酒了?”仰起头,见白起目光迷离,俨然是醉酒之态,越发惊诧,“白起大哥也喝了?”

    想到当年也曾有人以交情为由强迫其喝酒,王姬隐隐有些不悦,“莫非又有人蓄意灌他酒喝?”

    这次,却不是王姬想得那样。

    只见王陵连连摆手倒是毫无醉态,“嫂夫人,这次可不是有人硬灌,而是老白主动要喝的,我们明知他不善饮酒,却是拦都拦不住。”

    王姬皱眉,白日便觉白起反常,如今看他这架势,恐怕当真是有大事发生了。

    与王陵一道将白起扶下马,方一落地,便见白起整个身子都靠在王姬身上。他人高马大又精壮结实,压得王姬几乎喘不过气来。

    王陵也察觉到了,他笑着将白起拉到自己身上,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道,“老白心里喜欢藏事,不管我等如何追问,他都不肯说。不过大军从楚境归咸阳时,我似乎隐约听到向寿将军去大庶长府向魏灵姑娘提亲,大庶长曾赞向寿将军年轻有为,可见有对他极为看重,不知老白今日这般醉态,是否与此事有关。”

    向寿去提亲了?

    王姬初来秦国时,曾在咸阳宫中亲见向寿与魏灵相谈甚欢,那时,她便为白起着急,唯恐心中所爱嫁予他人。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向寿行动倒很是迅速。

    看白起今日这般醉态,显见不管他平时表现得多云淡风轻,到底也是对魏灵情根深种。

    想到昔日二人生嫌隙的起因,王姬止不住的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