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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由赵入齐

    离别匆匆,以至于除了嬴稷,王稽再未让任何人知晓。

    快马东行,出了函谷关,直奔齐国临淄。冬日冷风刺骨,王稽一行不得不在夜晚投宿到客栈中,虽耽搁了时日,也给了她充足的时间让她思考如何应对田地。

    以孟尝君的脾气秉性,田地知晓她诈死一事,几乎是板上钉钉了,但王稽料想,田地绝不会杀了自己,毕竟让她回齐着实已耗费田地太多精力。

    她的目的,是确保匡章安全,匡章年事已高,最不济,也护送他离开齐国。至于她自己,只要活着,总有机会,到时便只有随机应变了。

    “先生,可是有心事?明日一早还要启程赶路,为何现下还不入睡?”身后,男子的声音响起,是那个由齐国入秦寻她之人,名唤青平。

    王稽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满月,声音幽幽的,“青平,匡老将军到底如何了?当真被幽禁了么,还是已经被……还有那玉牙璋,那你你从何人手中所得?”

    “如今,你我已至魏国濮阳,再过几日,便到齐国地界,你还不打算和我说实话么?”

    身后之人瞬间静默,仿佛哑口无言,王稽转身,月光下,分明看到青平眼中的震惊与错愕,“姑……姑娘何意?在……在下,不懂……不懂姑娘所言。”

    王稽便笑,眼中的清透如月光一般,“你不懂义父。”

    她敛眉浅笑,人畜无害的模样,“他知道,若他遇了不测,我必回到齐国,以义父的性子,就算他被幽禁,也绝不会派人来通知我的。所以,在你报上义父名讳的那一刻,我便已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

    “得知我要回齐的消息,你并无阻拦之意,一路上,若不是雪路难行,你恨不得快马加鞭赶回临淄。”

    “青平,在临淄城里等你的,究竟是何人?”说至此处,王稽的语气越深,眼神也渐渐变得凌厉起来。

    青平心知不妙,下意识地看向左右,见四下无人,便欲奔逃。

    王稽早有准备,哪会让他轻易逃走。

    “动手!”只闻一声令下,埋伏在四周的二十秦军锐士已经青平团团围住。有两人冲上来,将他按压在地,五花大绑,至此,他插翅难逃!

    不欲让客栈里的住客发觉,王稽让人将他带到僻静处,悠然地站在青平面前,未及说话,便听青平一声苦笑,“孟尝君早已知会在下,说姑娘城府深沉,心机厚重,让在下小心,是在下大意了!”

    原来,当真是田文!在这个齐国,心心念念着自己的人,除了田地,还有那个老匹夫!

    田文到底心胸狭隘,为了对付自己,他不惜说出自己诈死一事,她就不怕她回到齐国,他会引火烧身么?

    “姑娘,在下有一事不解,还请姑娘赐教。姑娘既然明知此事有诈,为何还要随在下同往?”虽被王稽抓住,青平倒也是个汉子,神情颇为不卑不亢。

    对于这样的人,王稽到底也是敬重的,“诈死一事,因我而起,我又怎能让义父无故担责,若藏于秦国,岂非不义不孝?”

    “离齐之前,孟尝君还嘱咐在下,姑娘留秦,心意已决,在下需随机应变,务必设法让姑娘回齐。初见姑娘,便大功告成,在下还以为是孟尝君高估了姑娘,这才失了防备,今日方知,是姑娘自己要回齐国,看来,是孟尝君度君子之腹了。”

    王稽冷哼,“他做小人又岂止这一回?”

    天色着实已晚,王稽不愿再与青平多费唇舌,她说道,“你老实交代吧,此处乃魏国,田文应还在齐国的地界等你,没人能救你的!”

    青平便叹气,也不顾地上寒凉,索性坐在地上,“在下入秦,孟尝君原是派给在下十人以作接应的,在下以为大势已成,恐他们太过显眼,便遣他们回去了,否则眼下,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他摇头晃脑,垂头丧气地坐着,颇有一丝喜感。

    “也罢,左右姑娘也会回齐国,在下也算功德圆满,便说予你听也无妨。”

    田文在回到临淄没多久,便将王稽诈死一事,告知了田地。原本,攻下函谷关一事,匡章可谓战功赫赫,自该封侯封地,田地却因匡章联合王稽诈死而勃然大怒,将匡章下到狱中,至今已有数月,他还叫嚣着,若一年内寻不回王稽,定将匡章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至于那玉牙璋,却与王稽赠送给山奈的那枚无关。

    夏王朝调兵遣将的玉牙璋,共有两枚,乃最好的能工巧匠所刻,形状与纹路几乎完全一致,很少有人能分辨清楚。当年,这两枚玉牙璋偶然落入田地之手,田地一直奉为至宝,后来,为讨王稽欢心,田地便将其中一枚给了王稽。今日为了获取王稽信任,田地便将另外一枚给了田文。

    闻听青平所言,王稽咬住嘴唇,一时无言。她到底还是将义父她老人家扯入了自己的是非里。

    还有田文,着实是阴险小人。

    当日若不是义父阻拦,她已经杀了他,今日便也不会有这许多麻烦事了,义父的一念之仁,到底还是遭到了反噬。

    想至此处,王稽不禁摇头,田文就是这样的人,他不顾及昔日承诺,为了讨好田地,毅然将此事说出,也是情理。可见他当是应下,也是为了一时自保。

    “你走吧!”王稽说道,背过身,冲后面挥了挥手,姿态潇洒。

    青平显然没有料到,他愣了一下,见已有秦军为他松绑,越发犹疑,“孟尝君说你心狠手辣,曾谈笑风生间杀死了一直跟随自己的手下,姑娘不会是打算趁我转身,要了我的命吧!”

    青平问得认真,王稽却忍不住嗤笑,她摇了摇头,语气里分明有一丝无奈,“王稽身边大秦锐士二十人,个个可以以一当十,王稽若杀你,又何须等你转身?你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何况,你既肯将诸事如实告知,我杀你何用?”不过,在抹黑自己这方面,田文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赶紧走吧,别再回齐国,尤其是临淄,今日我不杀你,但你未能将我送回,想来田文也不会留下你!”王稽忍不住出言叮嘱。

    许是王稽所言有理,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真挚,以至于青平竟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只见青平踌躇半晌,临行之前,不忘抱拳说道,“姑娘忠义良善之人,在下敬佩,左右在下也回不得齐国,便将一切和盘托出。”

    “孟尝君已在齐国设下埋伏,只待姑娘一入齐境,便将姑娘扣押。姑娘莫说只带了二十人,便是两千人,亦无招架之力。姑娘若想保全自己,当另走他途,回到临淄,再谋长远。”

    “前途艰难,姑娘保重。”

    好人总是有好报的,而且往往便在现世。青平提供的这个信息极为重要,她让王稽又躲过了一次劫难。

    就算落入田地的手中,她也绝不能落入田文的手中。王稽多少了解田地,心知他不会杀自己,可一旦落入田文手中,王稽几乎可以肯定,她必死无疑。

    田文的阴毒,王稽深有体会,王稽的狡诈,田文也该铭记于心。他向田地告密,是为了打压匡章,并向田地邀功,他不可能真的让她回齐。

    “我等接下来是送先生入齐,还是护先生返秦?”为首的秦军锐士忽然问道。

    “入齐!”王稽的回答铿锵有力。

    田文既已重兵设伏,王稽再抄近路由魏入齐显然是自投罗网,与秦军头领简短商量了两句,二人便一致决定过境赵国,再由赵国进入齐国。

    一入齐国,整个齐国的风气让王稽一行颇觉诧异,尤其一入邯郸,保护王稽的二十名秦军锐士无不惊愣,眼看着数十身着短衣胡服的赵军骑着高头大马从身边飞驰而过,这些从未出过国门的秦军忍不住连连感叹,“赵国当真敢变中原之传统,行举国胡服之策!”

    赵国从开始推行胡服骑射到今天,已经近十年了。如今,赵国的胡服骑射之策早已深入齐人之心,胡人的文化传统早已进入赵国的方方面面。环顾邯郸街头,人人都穿短衣胡服,到处都是养马之士,道路两旁,胡人歌舞、胡人药房等商坊更是触目可及。

    如今的赵国,举国尚武,所遇到的邯郸之人无不透着一股精神气,丝毫不必英勇善战的秦人逊色。

    “将军以为,赵国之军比之秦军锐士战力如何?”牵着马走在前面,王稽转头同陪她一起的为首秦军道。

    为首秦军目光幽深,又仔细地扫了邯郸周边一眼,那秦军目露一丝不屑,“不过是效仿胡人之型罢了,赵人可没有胡人的体力,若是对战,我等以一敌三,应不在话下。”

    他眼中的狂傲太过明显,于记忆中白起的谦和,全然不同。

    王稽摇头,想到白起,脱口而出,“将军可识得白起么?”

    那为首秦军却是皱眉,“白起是何人?未曾听闻。他既是白姓,莫非出自秦国第一县——郿县?”

    缓过神来的王稽只是摇头,想到那个人,她眉眼间都是温和的笑意,“无他,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