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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撞冤枉

    人少就是苦命,挑玉米回来本来就很累,彩云父女俩还要分头忙碌一阵才能吃午饭。那像人家人多,家里有个奶奶或爷爷,在家专门帮做饭菜等家务活,劳累回来都是坐等吃现成的饭。

    午饭后就休息,因为疲劳很困,彩云美美地午睡了两个多小时,睡得很香,下午起来没什么重要事悠哉着。傍晚彩云拿着竹篮去拉拗(地名)自家的自留地,摘些青瓜和豆角回来晚上做菜,这段时间大都吃青瓜和南瓜嫩苗及豆角之类的蔬菜。

    山脚边位置较高的旱地,灌溉水渠里的水流不上去,只能种些玉米,附加种上蔬菜,一些瓜豆类蔓藤爬在玉米杆上,争着空间享受阳光。彩云摘了几个青瓜及豆角放在竹篮里,够吃两三餐就行,摘多留久也不好吃,手腕挂着篮子回来。

    这条路不是主干路不捣水泥,是条土路,路面坑洼不平的不好走。没走多久,就碰上村里老疯子“三条腿”,赤裸着上身,下身穿着一件又脏又旧破的裤子,弯腰拉着一小木车的苞谷,正吃力地拉上一小陡坡,拉上半坡就拉不动,车往后溜坡。

    彩云急忙走到车旁把菜篮放下,侧跨一步到车尾帮着用力推车,两人合力把车推上坡。三条腿把车拉上坡,回头见彩云帮推车,脸上没任何表情也不说一句话,又转头回去继续拉车,彩云反而感到有点悚然惊恐,但知道他已疯了又很快觉得没什么。由于人老精神不正常,弯腰又瘦弱,三条腿在平地拉个小木车也显得力不从心,慢悠悠地拉着。

    彩云回头拿着菜篮,小跑跟上车尾,一手拿着篮子一手帮推着车,一直推到村口岔道,三条腿拉车沿路往东,彩云提着篮子向村里走来,三条腿也不吭声感谢之话,疯了也不怪他。

    三条腿与那干年纪相仿,已疯了很多年,还没疯之前风流倜傥,因油嘴滑舌长得也不错,所以身边常有女人影子。在那个还没流行打工、挣钱很难的年代,头脑灵活的三条腿就像绿苍蝇,把目光盯上周边那些浮躁的女子,常常以介绍工作为由把女子诱骗拐卖出去。他还曾自豪地说有两个被他拐卖出去的女子嫁到沿海好地方后还来感谢他。

    但多数被拐卖的家属都憎恨他,有人说他发疯就是被人下药毒的,又有人说他是被情所困“走”不出来,也有人说他被偷一辆摩托车而困惑引起,当时在农村有一部摩托车就很了不起,村里就只有两三辆摩托车。

    还有一版本据说他发疯是作恶多端被神怪罪,说他到河边一棵大庙树下拉屎,起来走两步就往后滑倒,脑袋撞上大树干,没受一点外伤没见一滴血,好好的像没发生似的,可就神智不清,过几天就疯了。

    他常常一个人呆在某个地方,不张开嘴巴地说话,呜呜呜呜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一说就是两三个小时,还对着空气指手划脚好像在批评谁,有时又很激动好像跟谁吵架,有时又独自伤感落泪。

    在寒冷冬天里,他也只穿一件单薄的衣服,别人见之提醒或给厚衣服让他穿,他根本不理也不穿,宁愿冷得发抖弯着腰。弯腰久了到夏天也伸不直,一直到现在都是弯着腰,手里拿根木棍在前面支撑着行走,因此人们给他取外号叫“三条腿”,奇怪了也很少见他生病。他父母在他发疯两三年内也相继去世,在世也没个亲近的人,独留他一人在世。

    虽然疯了,但他能简单种植一些作物,收获也不多,邻居见可怜也常施舍一点,加上政策补贴一点,粗鲁糊口,基本维持得了生活。

    村里老豪头比较奸诈,曾因卖大米给三条腿,以为人家疯了就故意多算出三块钱,被发觉后三条腿拿着木棍追打到家里把门关上,从门缝递出三块钱给三条腿”才没事,此后三条腿买卖都是自己计算,口算很快又很精准,正常人都比不上他。

    见到他那悲惨的生活,人们都说他活着就是受罪,他家在村子最里面靠山脚边,房子早就倒塌了,邻居就在他旧房基上帮他搭建个小棚,勉强能遮风挡雨。因为他行为古怪,人们看到他,都远远躲避,小孩们很害怕,彩云小时候也很害怕他,现在也有点怕,但他从来没有无辜伤害过人,也不亲近人。

    夕阳挂在西山顶上,在金色的阳光斜照下,炎热的空气也退下去,傍晚吹来一丝丝凉风,宁静的小山村突然活跃起来,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活动活动,准备晚饭。

    彩云提着菜篮往村巷里走,刚转过一墙角,对面急冲冲跑来一个四五岁的顽皮小男孩,跑得太快,彩云躲闪不及,小顽皮一头撞上彩云。彩云被冲击后退两三步,小顽皮也跌倒在地上,跟在小顽皮后面不远处走来的刘累也看到了。彩云连忙放下篮子去扶小孩起来,可小顽皮却坐在地上不起来,呆呆地看着彩云一动不动。

    彩云拉着小孩的手开玩笑:“谁叫你跑得这么快,幸好撞到我,要是撞到摩托车或水牛什么办,撞着不痛吧”。

    其实撞着也没什么痛,但小孩顽皮什么都唱反调,一听到不痛,就故意瞎闹着挣脱彩云的手哭起来:“痛死我了,你干嘛要推倒我,痛死我了,我跑我的路,你干嘛要推倒我”。

    彩云惊异地松开手,停顿了下才轻声说:“小顽皮,你小小年纪不许说假话,要做一个诚实的好孩子,别人才喜欢你,我没有推倒你啊,是你自己跑急撞到我,干嘛说我推倒你,别冤枉我啊,起来我带你去找你家人”

    小顽皮哭闹不起来,彩云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青瓜递给小孩说:“乖孩子,听话别哭了,起来姐姐拿个青瓜给你吃”。

    小顽皮蹬着脚乱挥舞着双手拒绝,哭得更大声:“不要不要,我才不吃你的脏东西”。

    彩云耐心地安慰着:“你起来不哭,我讲精彩故事给你听好不好,就讲牙辫奶和乐梦的故事”。

    小孩擦着没泪水的眼睛装哭:“不好不好,你干嘛要打我,我才不听你编的什么故事”。

    彩云不知如何是好,看到刘累走近,彩云也快哭起来说:“明明是小孩跑来撞到我,却冤枉说我堆倒他,现在哭得这么厉害,什么安慰也没用,我是无奈了,他家人不知道还真以为我堆倒他”。

    刘累看着小孩说:“这小孩家里比较有钱,有他爸妈,爷爷奶奶几个同时侍候,被他家人宠坏惯了,调皮得很,你越安慰他就越起劲地哭,总是做出相反的事,你看他哭着只有声音没有眼泪”。

    彩云急得团团转说:“现在独生孩子都是家人的掌上明珠,宝贝少爷。碰上他是我倒霉,我该什么办”。

    刘累边走开边说:“不要理他。他就是胡搅蛮缠,你走你的留他哭闹个够,过会儿就自然好了”。

    要是别人就不理走开,任你哭闹,但彩云人穷志弱不敢走,继续安慰小孩,小孩的哭声马上引来了小孩的爷爷老豪头,过来见宝贝孙子大声哭,心疼地抱起孙子搂在怀里,孙子添油加醋,哭哭啼啼地撒娇说:“爷爷,她推倒我,她还打我”。

    老豪头就不分清红皂白地责骂彩云:“你这野毛丫头,小时候常穿破鞋脏衣被别的小孩追打,现在大了敢撒野打人家了。你干嘛推倒他,还打他,我们一家人从来没轻拍过他一巴掌,更没轻打过一根鞭子”。

    彩云听着一下子满脸通红,委屈得快哭了说:“我没推倒他,更没打他,是他自己跑来撞到我后摔倒在地就哭,我什么安慰也没有用,他就哭不停”。

    老豪头怒瞪着眼睛说:“他为什么不撞到别人,偏偏撞上你,他就哭得那么厉害。我在大老远就听到哭声,邪门了,你能骗得了别人,岂能瞒得过我”。

    彩云泪水刷地流下来,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我我……我什么知道撞上我,要问问……小顽皮,我也解释不清”。

    越穷越被人欺,老豪头咄咄逼人骂道:“不用解释了,你多大人了就不能让一让,还跟几岁小孩较劲,难怪人家常说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就是没教养,还不如养头山羊放到荒山里,欠草吃(贱操死)。冤枉你还考上什么大学,还不如幼仔上幼儿园好”。

    那句话有娘生没娘养,从小到大就伴随彩云成长,成了彩云抹不掉的伤疤,挥之不去的阴影,彩云气急哭泣着反骂:“你才是猪,这么大年纪了还说出这种没经头脑思考的话,你不是太阳晒到老,你是被火苗熏到老,不是真正的老。你不是吃米到老,你是吃屎到老。你不是老头子,你是老糊涂,白活了这么多年,猪狗不如”。

    之前小顽皮的哭是有声无泪,现在彩云的哭是有泪无声。彩云与老豪头吵架着,引来几个村民来看热闹,在村民劝解下,各自气愤回家去。

    彩云看到现在小孩的娇生惯养,就想到自己童年艰辛的生活,常常被人无故刁难、冤枉。和同伴几个小孩去人家看电视,因为人家有彩色电视好看,津津有味地看到一半正来劲,主人家调皮的小孩就把她独自一人赶走,不让她呆在他家,彩云无奈只好默默一人走出来。

    其实,那干与老豪头就因为田埂争执大吵闹过,老豪头多心,总想占点便宜,犁田时总歪着犁尖头,犁到田埂下面去,上面看着好好的可下面已空荡荡,人踩在田埂上就这里缺陷那里塌下,一条笔直的田埂变得歪歪扭扭,最重要的是不能挡住水。去年春季没下什么雨,引水进田比较难,因此争水是常有的事。

    那天晚上,那干打着手电筒从上游大老远地方慢慢引水进田,守了一夜以为水满田,第二天牵牛去耙田,谁知因田埂蜂蜂窝窝,水都漏了一大半到隔壁老豪头家的田里去,耙不了。刚好老豪头扛着一把锄头来到田边看,两人碰头,那干就与他理论起来,劝他以后不要犁到田埂下面的事,老豪头反过来凶巴巴地说:凭什么是我犁田埂而不是你犁。

    那干理直气壮地说:“同样平坦地形,同样用泥巴垒的田埂,我的田夹在中间,看看两边的田埂,为什么水偏偏向左边漏进你家的田,而一点都不漏向右边人家的田”。

    老豪头在村里比较有势力,根本瞧不起那干,就耍赖起来,尖酸刻薄很不屑地说:“水爱流那边就那边,就像谁的老婆爱跑就跑,谁管得着”。

    那干也毫不示弱反嘴:“老东西啃狗屎,嘴巴就是臭,比死老鼠还臭”。

    老豪头在村里是有份量的人,气着手指那干的脸骂:“裤裆里挂个铃铛从来没响过的窝囊废,也敢来惹我,泄咩蒙,信不信我拿粪便泥巴封住你的嘴”。前面一句话不是老豪头第一个说,以前那干与人发生碰撞时常被用这句话来泼冷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起来,越吵越凶,两人又站得近,老豪头脾气暴躁,抡起锄头狠狠地打着那干的膝盖,那干没防备,被打得后退几步,鲜血直流,伤得不轻,站都站不稳,就别说反击,手里也没工具作武器,嘟囔着说怎么动手打人,还好老豪头只打一棒就停手。那干借别人家得的牛,拐着脚牵牛回家,两人骂骂咧咧回家。

    争争吵吵一两天,后来村干部及邻居出面调解,田埂隔离两三米就埋一块石头,这样就犁不了。老豪头打伤人要赔医药费,其实也不多一百多块钱,主要赔误工费。因为那干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女儿读书又不放假,于是老豪头出钱请人家帮那干耙田及插秧,这事才平息,之后两家就是白眼对黑脸,那干脚伤一个多月才好。

    那干听别人闲聊彩云碰撞小顽皮后,非常气愤又无奈于老豪头。那干怒道:去年打我,今年又想打我女儿,总找我家麻烦,老豪头这是什么德性啊。他还像解放前地主老财,仗着自家在村里财势兴旺,就可以随便仗势欺人。一点都碰不得了,他孙子是人,我女儿就不是人了。他不把我们当作人,我也把他们当作人。

    做人啊,不管你再风光,再辉煌,也要有个底线,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无论对待谁,只要对方不侵犯辱骂你,就要善意友好对待他,灿烂阳光就会照耀你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