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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收米

    日子像滚轮胎向前推移,那干父女俩忙了半个月,总算把田里稻谷全收完。这里气候适应种两季水稻,刚收割完马上又放水犁地耙田,插秧种上第二季水稻,在农村这段时间最忙叫双抢。

    当然了第二季水稻长得不比第一季丰收,能有第一季的一半丰收就很不错了,但第二季水稻的大米比第一季大米要好吃得多,煮出来的饭很软又香。假如不种第二季,收割时注意点稻根不踩烂,放水进去稻根又长出新芽,这种自生自长的如果护理好,也会有些收获,这叫再生稻,当然这种收获会更少,甚至光长却无颗粒收,这种稻谷的大米表面难看但特别的好吃,市场上很少有卖,要买也是很贵。

    彩云家不种第二季水稻,只留再生稻。早晨父女俩更早地去山里挑玉米,两人一起掰苞谷,先装彩云的担子,很快就掰够了让彩云先挑回来,以避免彩云被太阳毒晒,那干再自己掰苞谷装自己的担子。彩云九点左右就挑到家了,比那干一般都提前一个多小时。彩云放下担子,马上煮饭炒菜,等那干回来就可以一起吃饭。吃完饭马上晒稻谷,如果天气好,下午晒稻谷就能顺便好好地休息,都是时间在赶人。

    这天吃完午饭,中午太阳还是那样大,但却异常的闷热。那干扛着一袋稻谷,从家里出来,放在家门口的独轮车上,独轮车上已放了三袋。那干推着独轮车,走向西北村子边上的晒谷场去。

    彩云扛着猪八戒木耙在后面跟着一起来到晒谷场。那干把袋子拿下车解开袋口,把稻谷分散倒在场上。彩云赤裸着双脚,拿着木耙把稻谷向场子四面平散推开来晒,均匀地薄薄一层让太阳晒。一直推驱到场边,场边有条很浅的干涸水沟。

    那干见了就说:“别把谷子推到场子边边,太靠近场边,等下再来翻转谷子时,谷子就掉进水沟,一天要翻转几次”。

    彩云边推边说:“不会的,我推谷子离场边还有三四十公分。以前这水沟蛮深的,现在怎么这么浅”。

    那干捡着空袋子道:“村里的雨水大都从这水沟里排出来,流到河里,带下来的泥土沉淀,又没人来清理,渐渐的就填高起来。旁边这两家什么还不来晒谷子”。

    “昨天傍晚一起收谷子时听他们说,他们都已经晒完了,今天不来”。

    “不来的好,我回家去把那几袋一起拿来,晒到他们场子去,今天多晒些,以后就不用操心,傍晚装进口袋直接拿到仓库去藏起来”,那干推空独轮车回家,又拿几袋稻谷来晒。

    看着晴朗的天气,让人一时半刻也不想呆在太阳下,但对晒稻谷人来说是一种乐趣。然而南方的天气变化无常,可以说变得让你无法想象。

    午休过后,下午彩云坐在家门口,手拿着铅笔和素描本,随意勾画着门前的景物。那干在修理着一张木椅,拿着锤子正打一棵钉子。天空突然变暗,从屋后慢慢扩散开来。

    彩云停画笔嘟囔道:“这什么鬼天气啊,刚才太阳都还那么大又闷热,现在却突然变得这么暗。光线不对,怎么画啊”。

    那干望了望外面说:“你出去看看,是不是快要下雨”。

    彩云放下笔和画册,起身走到外面,抬头向四周望望天空说:“体,村后山那边的天空开始变暗了,正向这边蔓延过来,你也出来看看,是不是真的要下雨”。

    那干放下手中活,也走出来看看天空,彩云对那干说:“没看电视天气预报,都不知道今天有没有雨”。

    “天气预报也不一定准确,管不了那么多,我们还是先做好准备,拿袋子去晒谷场等看情况”。

    那干拿着好多袋子,彩云拿着折叠好彩条防雨布,父女俩走到晒谷场边。

    静观天空几分钟,感觉不秒。那干眨眨眼睛说:“天空越来越阴暗,已盖过半边天,看来真的要下大雨,我们得赶紧收谷子”。

    那干去拿木耙倒过来,用木耙背来推,把稻谷推到场子中间成一小堆。彩云拿着扫把,把推后剩下稀散的稻谷扫干净。父女俩匆匆忙忙,那干刚大致推完,彩云还没扫完一半,天空已经乌云密布,暗如傍晚,大风刮起,卷起灰尘和轻微杂物,飞上半空,眼看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那干丢下木耙,拿着口袋到刚堆起的稻谷,快速地装稻谷。白天突然变暗,而且暗得越快,说明雨越大越急。那干装满一袋,绑扎好放在独轮车上,又装下一袋,一手掌开袋口,一手如风火轮刨稻谷进袋。才装三四袋,从后山传来电闪雷鸣,划破天空,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下起来。一段时间没下雨了,谁知一下就下这么大的雨,一堆稻谷怎么收也来不及。

    父女俩拿着彩条布,急忙打开,把已经装进口袋的稻谷遮盖起来,以及遮盖了部分还没装进口袋散乱的稻谷堆。雨越下越大,倾盆大雨,没装进及还没打扫干净的稻谷,全被雨淋。谷场边的水沟,因水太大又急,一时排不出去,就从水沟里蔓延上来,冲上晒谷场,把场上的稻谷,和一些杂物黄泥一起冲走。

    彩条布有些小,父女俩被雨淋湿透,大雨中,父女俩在没盖到位置继续装稻谷。女儿支撑着口袋,父亲拿着铁铲合,快速地铲着稻谷进口袋,天空中不停地传来电闪雷鸣,大雨下个不停。那干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谷子,端上铁铲合,水就哗啦地往下滴,把谷子倒进口袋装满。那干捆绑袋口,把袋子移到一边盖住。

    彩云也没时间理下贴在脸上的湿头发,手拿口袋横着,袋口插进谷堆一点,一手撑开口袋,另一手把谷子快速刨进口袋,刨进一些后就把口袋提上来,两手把袋口掌开,那干正赶来又急用铁铲合,把稻谷铲进口袋。

    按常理,既然稻谷已被雨淋了,急着收进口袋也没用,不如让雨淋个够。但是晒谷场整体有点向一个方向斜着,雨水已从水沟边蔓延上来,像洪水慢慢把还没打扫及装进口袋的稻谷冲走。人漫一点,雨水就把很多稻谷冲走,只能急抢着装进口袋。

    好不容易才把稻谷堆收完,父女俩也累坏了,疲惫地坐在米袋上,看着谷场上还没扫清的一些稻谷,或漂流在水中的谷子。那干很心痛,这可是一年来大部分的劳动成果,关系着来年的生活来源。彩云愁眉呆木着,雨水从脸上顺流而下,夹杂着眼泪,流到嘴边,咸咸的滋味。

    雨还在下,只是雨小了些,一连好几天,天气都比较好,唯独今天多晒稻谷,就下这么大的暴雨,老天爷好像在捉弄人,让生活变得更迷茫。

    大风雨过后,村西的大榕树,被风刮断一根腿粗的树枝,从树上掉下来,几个村民抢着树枝拉回家当柴火烧。彩云因抢收稻谷,劳累过度也病倒了,发烧很厉害,躺在床上迷糊地睡觉,脸上冒着冷汗。

    同学海燕过来帮忙照顾,坐在旁边,双手扭着毛巾,拿着毛巾帮彩云擦着脸上的虚汗,擦完又放到桶里洗,洗好把毛巾叠加好放在彩云的发烫额头上。刚放上去,彩云就突然挣扎坐起来,两手乱挥喊:“那里稻谷还没清扫完,快点把稻谷装进口袋”。

    海燕阻止不让她掉下床来,安慰着说:“什么稻谷,什么装口袋,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那干听到急忙跑进来道:“凉云你怎么了,稻谷昨天收完了,全部装进口袋拿回家了”。

    彩云发烧很严重,又慌乱道:“体!体!体!大水都淹到我们家了,什么都不要,我们快点逃跑,房子就要倒下来”。

    那干愁眉苦脸,又没什么办法,只安慰:“别糊思乱想,家里没进水,房子没倒下,你好好休息”。

    海燕把彩云按躺在床上,彩云躺着不动嘴里轻声道:“我的录取通知书烂了,我怎么去学校”,糊乱说些什么地入睡,海燕帮忙把毛毯盖上。

    那干对海燕客气地说:“麻烦你了,我一大男人有些不太方便,只好找你来,谢谢你帮我照顾她”。

    海燕摇摇头说:“叔,不要说什么麻烦,又不是外人,我和彩云从小一起玩到现在。彩云怎么发烧成这样”。

    那干打哈欠着说:“昨天下午淋雨抢收稻谷,她太累了,不知什么时候就发烧成这样。她迷迷糊糊地睡着,隔段时间又糊乱说梦话”。

    “看来发烧挺严重,你叫村里医生来看了没”。

    “叫了,上午巴拱来看了,给些药吃和打了一针,晚上再来看打针,我真的好担心,怕她发烧把脑子烧坏”,说着暗暗流下眼泪。

    海燕安慰着说:“彩云不会有事的,你别伤心难过,吃药休息就恢复好”。

    那干自责道:“都怪我,稻谷被雨淋就淋,干嘛非要冒着淋雨装稻谷不可,人的健康才是最重要。你知道凉云平时最喜欢吃什么东西,她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一点东西”。

    海燕想了下说:“在学校我见她喜欢吃香蕉,可现在我们村里谁家有香蕉”。

    “我什么想不到呢,发烧的人不想吃饭,只喜欢吃水果。我们村没有香蕉,我不会去镇上买啊”。

    “从我们村到镇上也有差不多十五公里路,今天又不逢赶集日,现哪有车开去镇上”。

    那干急着说:“没有车开去我自己踩自行车去,事不宜迟,早去早回。你帮我照顾下,我一两小时就赶回家”,说着匆匆走出去。

    傍晚彩云醒来,发烧已退了些,身子很虚弱。彩云轻声道:“醒了这么早,天才刚刚亮,海燕你怎么在这里”。

    海燕拿着一本书笑嘻嘻地说:“不是天刚刚亮,现在是傍晚,你发烧晕迷睡了一天一夜。你爸中午叫我来照顾你”。

    彩云坐起来轻声说:“哦,谢谢你,昨天淋雨收稻谷,真的好累,感觉骨骼都快散架了,怎么变得这么虚弱”。

    海燕拍拍彩云的肚子打趣道:“你又不是机器人,一天都没吃东西,能不虚弱吗,我去端饭来给你吃”。

    彩云微动着嘴巴说:“饿是有点饿,但什么也不想吃”。

    海燕指着桌上的香蕉说:“你爸特意去镇上买香蕉回来,要不要吃”。

    “嗯”,海燕走过去从桌上拿个香蕉,拔着皮回来递给彩云,彩云接过来吃道:“你也吃啊”,海燕也拿个香蕉来吃,两人默语互相对笑着。

    残酷的现实,有时候生活会把人逼出病来,严重的会把人逼成疯子,甚至逼人自寻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