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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样生活

    在建筑工地打工都很肮脏,特别是做钢筋的,整天跟锈铁打交道,衣裤最容易脏又难洗。整天穿着脏破衣服去干活,想穿下干净的衣服,也是一种奢望,就像过去小孩盼望过年穿新衣裳。

    那干从家里带出来的衣服本来就旧,由于他拼命地做工,衣服很快就磨损不甚,但为了节约还得继续穿。

    顺子之所以穿着白衬衫去做工,因为衬衫比其他衣服还透风凉快;衬衫衣袖可以上钮扣,不能往上缩回,很好地保护手臂皮肤;衬衫衣领可以往上翻直,遮盖脖子,可以很好地保护脖子裸露的皮肤;衬衫很薄耐磨,洗完很容易晒干;白色可以减弱阳光照射,据说白色可以反射阳光回去。然而,顺子的白色衬衫,洗来洗去,早就变成黄色衬衫,也舍不得丢继续穿。磨损变黄无所谓,只要没有臭汗味,想要没有臭汗味,那就天天洗。

    工地的几栋铁皮棚宿舍左边尽头,有一排只有一层的长长铁皮棚横着,铁皮棚中间有隔墙,一边是女冲凉房,一边是男的冲凉房。冲凉房跟厕所共用一间,进门的左边是一大空间是冲凉房,两边墙上有一排水龙头洗澡用。进门右边是两排厕所,厕所很简单,一条长长的粪槽,粪槽上用砖砌墙隔开,形成一个个厕所位。冲凉房的水刚好流入粪槽冲洗。

    晚饭过后,工友们拿桶进进出出冲凉房。也只有工地才有这种现象,在公共场合的白天晚上,不管有没有女人在场,好多男工友都为了图方便,光溜溜的只穿条大裤衩,大摇大摆地从宿舍到冲凉房来回地走,上厕所也是光溜溜只穿条三角裤衩,女人碰上见惯不怪,习以为常。

    冲凉房的外面墙边,有一排水龙头,是给工友洗衣服和洗碗用。那干半蹲着在那里,双手搓着桶里的衣物。顺子从宿舍方向提着一桶衣服,也到外墙水龙头下洗衣服,那干看到顺子说:“你还不洗澡”?

    顺子用桶接水:“急什么,人太多了懒得跟他们抢水龙头。洗完衣服再洗澡,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晚点去人少水大,那样洗澡才过瘾”。

    那干搓着衣服道:“刚才我也等了几分钟,才等到个水龙头位置,出水又小洗澡一点都不爽。我洗完澡干脆拿衣服出来这里洗,也不影响后来的人等着洗澡”。

    顺子接好水,站着用脚踩踩桶里的衣服笑着:“你还考虑到别人”。

    那干手搓着洗衣服说:“你就那样洗衣服,用脚踩踩就行”?

    做工穿的衣服,顺子一直都这样洗:“我这样用脚洗也不错了,现在洗衣机也是这样,搅来搅去,我这是人工洗衣机”。

    “用脚洗方便是很方便,但不知干净不干净”。

    “做工穿的衣服,整天都跟生锈钢筋打交道,衣服都非常脏又难洗。所以我们不要说洗干净不干净,只要没汗味就行。再说天天穿天天洗,我哪有耐心用手漫漫搓”。

    “我也是随便乱搓搓下,那管得了洗干净不干净”。

    “你用刷子来刷也没用,像我这白色衬衫洗没多久就变成黄色衬衫,你即使叫神仙来洗,也洗不出白色来”。

    那干搓完把衣服拿起,倒掉桶里的脏水道:“你看我倒掉桶里的脏水,跟臭水沟一样黑,只是没臭味而已”。

    顺子也把脚移出来,捞起衣服把脏水倒着笑道:“我这桶里的脏水,黑浓如墨水,如倒入河里也不知毒死多少鱼”。

    那干甩着手贴水珠笑:“得,以后我回家就这样毒鱼。你洗这么快,还没到三分钟,你也洗完了?”

    顺子扭开水龙头说:“洗完了,过水为净,等水质变清就好了”。

    两人都开着水龙头冲桶里的衣服,水质变清点就捞起衣服扭干净,一起提回来。

    那干挂好衣服,想起来广东两个月了也没打电话给彩云过,于是拿着手机,走下楼梯到工地食堂区,现也没什么人坐着,食堂区外有人提水桶来回走着冲凉,那干坐在吃饭的板凳上打电话给彩云。询问了彩云在学校的一些生活,彩云也没什么生活费。

    那干打完电话,走向老板宿舍去。跟老板借得一千块钱,高兴地走回宿舍。

    那干回到宿舍,见顺子刚洗澡回来把毛巾挂在床边。那干走过去对顺子说:“明天能不能陪我去趟银行,我不知道在哪里,也没汇钱过,你去帮我一下吧”。

    顺子爽快地答应道:“好的,明天中午去。你刚才去借得钱了”。

    “嗯,来这里做工两个月了第一次借钱”。

    “我也两个多月没借钱了,身上快没什么钱用,我也去借点钱来用先”,说着就出去,向老板借钱。

    顺子也向老板借得一千块钱,钱是好东西,有钱在口袋里心里才踏实。

    在外面漂泊不像在家,在家可以一两个月口袋里没有钱,不会有事,因为家里有稻谷存储着永远不会饿死。即使在家里懒得做饭也没事,可以到邻居或亲戚朋友家蹭饭,十天半个月都没事。可在外面就不行,怎么都要用钱买,没钱谁都不认识你,就连喝水都要用钱。动不动就花钱,人与人之间冷漠到只有钱。

    超后曾有个老乡,那是好多年以前,只有信封联系年代,环境条件也没这么好。老乡拿着他朋友寄回家的一封信地址,一个人跑到广东来找他朋友,地址也写不清只找到个大概位置,人没找到钱却用光,流落街头当乞丐。去人家小饭店门口喝口自来水都不给,晚上又怕治安队查暂住证,没暂住证被抓到的就去坐冤枉牢。

    老乡害怕就躲到荒坡上的坟墓旁,墓碑是块大石头往里面凹,可以勉强容纳一人蹭在里边,老乡就蹭在墓碑里与鬼守夜,蚊子又很多。那时正是清明节后,当地人上坟都把祭品水果等食物留在墓碑前,老乡就吃那些还没变质的祭品,水也是喝山上下雨形成的小潭水。老乡落难了一个多月才找到他的朋友,已变得蓬头垢面差点认不出来,后来还大病一场。

    所以顺子在外面漂泊打工,口袋里或银行卡里任何时候都保持有几千块钱。喝酒再什么醉,他都在睡觉前记得把钱包和手机保管好,他也经常对那干这么说。

    顺子一说那老乡没钱落难的事,那干就担心彩云没钱受苦,就心急火潦地要汇款给彩云,第二天上午做工也没什么心思。吃完午饭,那干就拉着顺子,两人脱下做工穿的衣服,换件干净的匆匆走出工地大门。

    顺子对这里也不是很熟,两人在街上东张西望地转来转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对口银行,顺子疲惫地说:“绕来弯去走得腿酸了,找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这破银行”。

    两人进去咨询办理业务,服务生说到旁边自动取款机去办理。

    旁边自动取款机开着,好多人在取款机前排队,那干去排队,又有好多人从外面进来,跟在后面排队。好多人都用怪怪的眼光看着那干,可能是他刚做工蓬头垢面一身臭汗。好不容易排到那干站在取款机前,顺子走过去帮忙,后面几个人立刻就嚷嚷道:“喂,你懂不懂排队”,“你跑什么到前面去,到后面排队”……

    顺子回头说:“我又没办什么业务,他是我阿叔不会操作,我是来帮他”,后面的人虽然不大声指叫却也嚷嚷不停。那干拿出手机来看短信里的账号,顺子也不什么熟练,看着屏幕按键,按错了数字又重来按。后面一个戴眼镜的男子又嚷嚷道:“你们俩个能不能快点,我们可要赶时间,后面还有很多人在等着”。

    那干用生硬的普通话回应说:“刚才那几个人慢悠悠你怎么不说。我一来还没站稳脚跟你就开始嚷叫”。

    另一个头发黑亮光滑的男子道:“看你俩可能不会操作,就到柜台里找工作人员帮搞,别在这里瞎搞浪费我们时间”。

    顺子小声地对那干说:“别理他们嚷嚷,操作我们的,你仔细看下账号和名字对不对”,那干拿着手机放在取款机屏幕旁对着账号,小声地念,念完说:“账号名字都对得上了”。

    “那你按确定,把钱整理好放进去”,那干把钱整理好放进去然后再按确定,里面传来嗒嗒声。转账成功,吐出一张清单,那干取下单子,顺子按返回键。两人走出来,那几个叫嚷的人脸都拉得好长。

    那干走到银行门口,拿着手机道:“我发条短信给彩云,告诉她我已汇款了”。

    顺子催道:“边走边发吧,下午还要做工,赶快回去还可以午休十来分钟”。

    两人往回走,边走边找公交站台,找到站台却没有合适线路的公交车,顺子有点不耐烦对那干说:“算了不如坐的士回去吧,也花不了多少钱,而且还快”。

    两人很快拦了一辆租出车,跟司机说到目的地及谈好价格。那干第一次坐上小车,心里还暗暗惊喜,坐小车真的很舒服,以前只有在电视电影看到别人坐小车,现在自己也能享受了。

    然而才过几条街拐来弯去,不知为啥那干就晕车难受了,之前坐大巴坐公交也没这回事啊,还是这辆租出车比较老旧,走走停停,时快时慢引起。低矮封闭的小车里,散漫着一股难闻的汽油味及马达振动,这对坐不得车的人是痛定打击。那干闭着眼睛头靠着后椅,喉咙里不停的吞咽着涌上来的口水。那干强忍着到工地大门,急忙下车到一旁狂吐,不经常坐小车,就连坐小车都那么难受,那干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