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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银壶斗水 20

    两人道谢后告辞,李中平刚扶着他走出几步,赵苍岭便立马说到,“先去筒子楼,我担心阿英。”李中平并不知道个中缘由,也不认识阿英,只劝到,“你中了毒,正是要休息的时候,有什么事我去办。”

    赵苍岭摇摇头,“我还是亲自去看看才放心。快走吧,出了城,我还有话要对你说。”李中平知道劝他不住,只能架着他往外走,两人赶路间,戚若娇已经回到了大船上。“少主,为何不把黄崇山押到船上来?”紫铃儿颇为愤恨,戚若娇却已经冷静下来,“从知道刺棱上有毒开始我便没有再怀疑李中平,以他的功夫没有必要下毒,更不会傻到自己去碰血渍,若是为了逼问,不会选这么个地方还故意与人起冲突。把他押到船上无非是为了让在暗处的敌人掉以轻心,可黄崇山不一样,他在赏奇原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生意,他们不会放人,更不会放松警惕,海崖已经丢了一次脸,若是硬把人抢过来,却让他死于非命,难免落人口实。”

    “那我们岂不是问不出是谁逼问的廖姨?”紫铃儿颇为着急,戚若娇也是面色沉重,“从他们拿下黄崇山起,我便派人跟着了,倒不怕漏听什么,只怕他若知道秘方,让赏奇原听了去,趁火打劫。还有,那赵苍岭颇为精明,刚才怕是没有说出全部真相,也不知他会不会单独与霜老板说些什么。”

    因为中毒,赵苍岭走得颇慢,心情却是愈发焦急,才出了乐城,他就低声说到,“刚才我避重就轻,没把所有的事说出来,这件事背后的麻烦大着呢。”“你说的是指使黄崇山,并且给他毒物的人?”

    赵苍岭摇摇头,“不止。恐怕我们都上了霜红砷的当。”他急着赶路,脚下一个踉跄。李中平赶紧扶稳他,“还有,冰鞘山恐怕也在伺机而动。”赵苍岭想了一下,觉得还是捡刺激小些的先说,“黄崇山只是整个棋局中的一环,他接到的任务应该只是把你带出赏奇原,殊不知自己成了幌子。这其中,谁下的哪道命令并不清晰,但你一定会被牵扯在其中。”

    “那骁勇呢?”听他这么问,赵苍岭只觉呼吸更为沉重,“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从当日的情形看,恐怕是为了阻止程溯继续说下去,搞不好威山派已经派人到这来了。那天赏奇原过了那么久才拿解药过来,除了笃定骁勇中毒不深,未到三钱,还可能是去找威山派谈判妥了才救人。”

    李中平没有在回话,他已然明白赵苍岭的意思,若是威山派想要他性命,穆骁勇又该如何自处?两人沉默地走了许久的路,直到了筒子楼前,李中平才开口,“不要告诉骁勇这些。如果我与威山派有什么冲突,只希望他可以置身事外。”赵苍岭长长地叹了口气,“总有一天他要面对的。”

    他有意结束这个话题,就开始给李中平指路,才刚到门外,就见各个小门派的人都红着眼站着,见他来了都纷纷让出一条道来,赵苍岭心知不妙,跌跌撞撞地冲进门去,只觉一阵血腥扑鼻,差点没站稳,多亏李中平扶着,只是晃了几下,模糊的视线也渐渐清晰。只见鹁鸪英平躺在地上,家徒四壁,身上的衣衫已被血染成了褐色。程溯赶紧摇着他的手,“赵掌门来了,你有什么要对他说的?”

    鹁鸪英已是视线模糊,只能费力地伸出手去在空中抓,赵苍岭踉踉跄跄地去握住,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反倒是阿英气息微弱地说到,“赵,掌门,天花板的夹层,藏的黄金,你去看看还亮吗?”苍岭立马去拿,他自幼在镜堂习武,这些藏东西的伎俩自然不堪一击,他第一次来时就发现了,也多亏这里的人没这经验,让这块小小的黄金幸免于难。

    赵苍岭把东西塞进他手里,鹁鸪英却因为颤抖拿不住,压着他手上许久,苍岭只觉得眼眶酸涩,“金子,还很亮。”鹁鸪英这才笑着把小金块攥在手里,两手细细地摩挲着,“我刚来时,吃地上的剩饭剩菜,做别人不愿意做的苦工,慢慢赚到几个铜板,吃了顿饱饭去打擂。其实就几个肉包子,当时觉得真奢侈,死在擂台上也值了,却没想到竟能打赢了,一天打了十场,竟然活下来了,瓦舍老板随手给了赏钱,竟是一块金子。我觉得好像做梦一样,一刻也不离身,也不敢花,一直放到了今天。这是我的幸运符,也是我的,保命钱。”

    他说得断断续续,一旁的穆骁勇还在磕巴解药,其实他伤势已重,那些解药也不过是让他能说几句话罢了。赵苍岭听得难过,略一扭过头去,就听得程溯急叫到,“阿英!”他一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程溯把鹁鸪英扶起来拼命拍背,他才意识到,那小金块被吞下了。

    苍岭手忙脚乱地想去帮忙,却被鹁鸪英轻轻按住了,“我熬了这么久,就今天体会了一把豪掷千金的感觉,也算没白挣这保命钱。只是让赵掌门你白费这一番心思了。”他的声音很轻,可周围人却都听到了,抽搐几下后,鹁鸪英再也不动弹了。屋子里一下显得空荡荡的,出奇地安静,穆骁勇愣了好一会儿,才哇得哭出声来,坐在地上骂起黄崇山来。

    一直站在窗外的花猫仍是动也不动,没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行动,就好像他的人生没有任何目的,只是那样看着、听着。赵苍岭没有理会他,一手紧握着拳头,一手轻轻去推程溯,“他的丧事可要按赏奇原习俗办?”

    众人已经聚到门口,可谁也没有回答,他们不知道阿英对赏奇原,是留恋多一点,还是憎恨胜几分。见他们犹豫不决,赵苍岭提议,“要不学海崖那样水葬吧,能看到赏奇原外的风光,也免得有人扰他清静。”

    程溯突然开口,问得却是毫不相干的事情,“我们都觉得无处可去。习武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这么一直打打杀杀吗?”赵苍岭恍然想起,自己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师父回答他两个字,“修心。”可他却没法把这两个字当做答案给出去,只能说,“我也不知道。但一定不是为了今天这般情境。”站立许久的花猫这才离去,悄无声息,仿佛他不曾出现在这里,却将面具搁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