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赏奇尘萤 06

    穆骁勇本来紧紧跟着苍岭，脑袋里还盘算着利息是多少。可宛丘道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几个人一撞一堵，他竟就找不见人了。仓促间，他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下意识地就跟着走去，好几步后才发现不对，那并不是赵苍岭，反倒更像他大哥。他停下来想仔细瞧瞧，却发现人山人海中都是陌生的背影，想来是刚才恍神认错了。于是他继续不以为意地四下张望，躲在暗处的两拨人却已是剑拔弩张，而赏奇原的主人此刻却优哉游哉地与人闲聊。

    “赵掌门好脾性，一言不合就跳下水去，还在海崖面前挑拨离间。如今敢独自前来，想必是估算好了自己的命值多少钱。”赵苍岭面色平静，“我来，就是想把这笔账算清楚。”霜红绅拿出本账簿晃悠，“那赵掌门觉得自己一命能抵得上这所有赊账？”赵苍岭摇摇头，“你不会杀我，只是我又被你骗了。”

    霜红绅翻着账簿，“订契约时可都是你情我愿，现在回头说是骗可不妥当。该不是我们宅心仁厚的赵掌门控制内疚，想着如果没有在银壶斗逼出惜醉，尘萤彩也没必要举行，那些可怜人也不会因此丧命。”他用一种毒辣的眼光看着赵苍岭，语调中却充满戏谑，分明是在挑衅。

    苍岭心中虽然憋屈，面上好歹是稳住了，“我最不喜欢看到有人毫无抵抗地死去，所处的境况又是危机四伏，自然只能求助海崖，可这几日，眼见海崖众人的神情，我便觉得有哪里不对。掌控整个赏奇原的霜老板不会允许人私下交易，更不会让自家的管事牵扯到这个计划里。”

    “如此，赵掌门是非要冤枉我了。”“不，这事虽然诸多疑点，但终究和赏奇原脱不了干系。直到你派人来找我的那一刻，我才想通了，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你已经不满足于赏奇原，而且想把海涯打造成自己的利剑。故意激我过去也是为了试探。”

    密闭的屋子里没有其他人，谁也不会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而以赵苍岭的武功还胜不过稳坐赏奇原的霜红绅。这位精明的老板终于把算计摆在了脸上，洋洋得意地看着他，“你安然无恙的回去，她便不会再信你，人一旦进入什么也不相信的境地便难以成事，或许她会就此吓得闭门不出。”

    “如果她有所行动，你就想办法让海涯去刺开守一盟的裂缝。”赵苍岭接着他的话说下去，霜红绅的神情中有赞许，有算计，更有掌控一切的自豪，“你我的帐就此两讫，记得你的命是我饶过的。”

    这句话瞬间激起了赵苍岭的怒火，离开至尊堂那天，他也被这么说过。他噌的一下抽出双刀，可一招未使，脖子上就感到一阵凉意。他偏开身子避让，又反手拿刀一划，未让霜老板这一击得逞，同时也逼得对方退后两步。

    一招之下，居然未见挂彩，这对霜红绅来说已是少见，使得他更期待，这颗棋子或许能有更大的作用，而赵苍岭则不知道他的算计，注视着他说到，“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要的公道也会凭自己拿回来。”

    霜老板并没有阻止他离去，反而将白门的掌门令扔给他，“那就再送你个筹码，看看你如何讨回公道。”他的眼里满是精明与算计，赵苍岭下定决心不再与他打交道，便收下那令牌当时两讫。

    待他离去后，霜红砷派人确认四下无人，这才找了辆不起眼的小车往城外走，乱局一触即发，赏奇原需得做好准备。

    “他们都走了。”霜老板下到地牢中，迎上寒沙精神矍铄的双目，“看来你完全没把守一盟放在眼里。”“不过是守一盟的弃子罢了。况且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太过谨慎，所以早就把事办了。”

    寒沙的嘴角微一上扬，与身后的黄金相映成辉，“我原来还担心这里放不下来着，你倒是准备得充分。”“真不愧是满沙宫，居然能指挥白蚁和幼蛇在那么复杂的管道里来回。”霜老板拾阶而下，来到宽广的地下室，这个传说中的地牢不过是一个大型的地下空间，但做了和百汇钱庄相似的防护，除了没有防虫措施。

    “这都是有技巧的，也多亏你给我找的好地方，要不然还真不好得手。不过我这回可是损失了大批的珍贵蚁种，霜老板该给点补偿吧。”寒沙试图讨价还价，但霜红绅明显是不买账，“报价机会只有一次，你用了多少成本和我无关。”

    “别这样嘛，霜老板，生意就是人情，何必分毫不让的。”沙魇心忽然出现在台阶上，迈着娇艳的步子款款而下，“我也是很心疼那些小东西呢，把它们养那么大，听你的话去拿金子，回来等着它们的却是一把火，想想我都要流泪呢。”说罢她作势拿袖子去抹泪，但这招对霜红绅依旧不起作用，“沙宫主如此多愁善感，难怪老做些多余的事。”

    沙魇心微微努嘴，“霜老板说的是哪一件，我这就去改了。”霜老板轻轻一笑，“不过是随口说一句，那舞姬被带走驳的也不是我的面子，只不过这江湖险情未必都来自强者，我这才出言提醒。若是少了沙宫主，这人间风光都要黯淡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