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铃音传声 08

    李中平不知道自己被关押了几天，这里从不点火，四周都是石壁，只有天花板上开着出入和通风用的小口子。他没有在这里听到过人声，看守来送饭和巡查的时间也很不规律，倒是个消磨意志的好地方。

    然而他却只是反反复复地在回想整件事。虽然苍岭反复提醒过他，然而他始终相信没做过的事自然无惧些许冤枉。然而此时，事情的走向却一如苍岭所说，进守一城时所有人都用仇恨的眼光看着他，仿佛他的罪行已是板上钉钉。

    他很想将思绪拉回正轨，思考如何才能脱困，却不免想起多年来遭受的冷眼。自从大哥望雪一役后，门派的处境便愈显艰辛，自己这些年的江湖走动也是多亏了老盟主的面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人总是坚信大哥是个罪人，他也是个罪人，连龙胆谷都遭了牵连。

    他被万千心绪压着，又刚伤愈，不免有些昏沉，终于困倦地打起盹来。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在叫他，回头却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的嘴动着，似乎在说些什么，但那景象似近似远，总是听不清是什么话，只觉得自己好像瞬间跌入湖底，一片黑暗中，只有寒意相随。

    骤然惊醒，眼前仍是一片黑暗，腿边的寒意也是如此真实，连呼吸和心跳都已被冰冻，思绪回拢时，他才感到手上的凉意不再蔓延，呛咳中，他终于找回了呼吸和心跳，忍不住大吼起来。

    一阵轻微的声响传来，惊得他往墙角一缩，手上摸到一堆干涸的灰泥。黯淡的灯光亮起时，来人只见他腿上一大片污渍，黑黢黢的看不清伤口，那条赤练毒蛇也不见踪影。一闪而过的光亮使谁都看不清全貌，李中平只听到来人说，“这毒过一盏茶便是无药可救。李少谷主只需动动口便能得到解药。”

    “龙胆谷不会低声下气地去求任何人。”李中平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然而对方的语调却是带着笑意，“不，是我在求您，在铃音会上说一个名字。”“我没有害过老盟主。”“人证物证俱全，您的话只有一句是最紧要的了。不管是拒不承认还是担下所有，都会连累龙胆谷，能推到其他人头上岂不更好。”

    李中平吃力地挪了下位子，那腿确实僵直不动，“我怎么能去冤枉别人。”“是不是冤枉可不一定。但若不说，您这条命现在就完了。”他信心满满，等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那渐渐逼近的时间反倒使他心焦起来，若是李中平真的就此丧命，什么棋都没法走了。

    “李少谷主，”他拍上石门，“你可想清楚。”石室内依旧没有动静，无奈，他只能扔出一颗药丸，“行，龙胆威名，果不虚传，在下佩服。不过您可记住了，龙胆谷的气候条件很适合这种毒蛇生存。”终于又轻微的响动传来，他这才起身，“如果在铃音会上，听不到顾锦的名字，龙胆谷恐怕要遭了蛇灾。”他恨恨地转身离去，步伐极快，像是在掩饰自己的气急败坏，因而没有听到，李中平将药丸狠狠砸在石壁上的声音。

    长久的沉寂中，仿佛黑暗只包裹着他一个人，李中平小心地将毒蛇和药丸都放在墙角，然后站到了透气孔下。那人的来访使他听见了另一种声音，他很确定，附近有其他人，也被镣铐锁着。

    他将未关严的小窗口再顶开一些，晃着手上的铁链，发出一阵规律的声响，却没有任何回应。然而，他并没有放弃，几番过后，头顶终于传来一声清脆而微弱的响声，是一颗小石子从通风口落下，使得李中平惊讶不已。

    仅凭刚才那些许声音就能准确地将石子弹到他这儿来已是本事，更何况这石子准确地穿过了通风口，想必是武艺高强又熟悉此处地形的人才办得到。李中平摸得出这石头是经过长久打磨的，一头尖一头圆，且似乎不是普通的材质。圆的那头似乎刻着些什么，而将石头凑近鼻尖，便可以闻到一股药材的味道。

    思忖片刻后，李中平用尖头划上硬墙，果然擦出些许火花来，他赶紧卷了把稻草，缩到远离通风口的角落，仔细观察起手中的石子。这石头的质地并不坚硬，尖端已经被磨平，而圆端上则可以见到划出的白色痕迹。大部分年轻的武林弟子都不会注意这些划痕，然而家世悠久的李中平却能辨认出这是几近消失的暗号，繁花笺。

    “莫作声。”这该是怕他闹出的响动引来其他人，而下一句则让他十分惊讶。“可有鲁堂主消息？”

    这些年只有一位堂主姓鲁，上一任的镜堂主，赵苍岭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