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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怒海狂澜 16

    铁冬扮成个逃难农户的样子,混进农庄里做些零活,顺便找机会与其他人攀谈起来。“这边的农活都快结束了,哥几个打算上哪讨生活去?”吃饭的当口是这些人唯一有心思聊两句的时候,他们一边把嘴塞得满满当当地,一边不忘打听各人的见闻。

    “可别往前走了,比这更乱。”一个壮实的农户抱怨到,“都怪这些习武的天天打打杀杀,我们都没法安心种个地。”“行了,咱还算苟且偷生,你看那些打群架死了的,多可怜。”“饿死打死不都一样。”那人显然颇为不满,“你是没看见前面,都分不清哪门哪派的,见面就掐,地里的高粱苗都被他们踩坏了。”

    “这么说来,往那走更不安全。听说门派多的地方打架就多。”“我就是从那儿来的。”二柱是几个人里最瘦小的,干活却最卖力,“先前我还抱怨农活重,结果风息庄以倒,农庄都毁得差不多了,弄得我们连吃口饭都难。”他咽下一口黄米饼,“都不多给碗水吗。”

    其他人赶忙呛他,“嚷嚷什么,小心让东家听到了,连白水都没得吃。”铁冬前几日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听着,今天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听说络绎庭已经好几天没动静了,至尊堂也没派人来,该是他们在沟通,过些天就不会这么乱了吧。”

    二柱艰难地把剩下的饼一口咽下,“你是不知道,我们那儿已经全乱套了。”他敲敲空碗,“旁的不说,能喝的水一少,人就必须走。”他压低声音,“就不说守一盟是不是觉得风原背信弃义了,你以为络绎庭就不想把其他门派收拾了,谁不想趁乱多占点便宜。除了投靠络绎庭的,其他的那是天天打架,”他叹了口气,“他们不要命,连累我们也要跟着奔忙。”

    几个人抱怨起络绎庭来,“那络绎庭仗着人多势众想占了风原,还要找借口。”那个壮实农户显然很看不上络绎庭,“平时就老仗着自己是络绎庭弟子欺负乡里乡亲的,动不动就喊什么师兄弟来打人,难怪顾庄主一直不承认他们是个门派。”

    “就是,”附和的人还没说完,就被一拳打在了脸上。“如今风原是络绎庭做主。”一旁的年轻小伙边叫着还要打,旁人赶紧去拉,“平时干活还不累嘛,大家难得歇一歇,何必呢。”开始旁人还劝,可那壮实农户明显察觉到了不对,“你小子不是络绎庭的人吧。”

    “我就是络绎庭弟子。”那年轻人使出拳法挣脱众人,“你们将来都得指望络绎庭吃饭!”几个人打成一片,铁冬心里五味杂陈,又想上去劝架,又觉得无从下手,犹豫间却听得一阵哀嚎,回头就瞧见一个庞然大物奔袭而来。

    未及他细看那片移动的阴影,就被飞来的箭矢划破了手臂。铺天盖地的箭矢胡乱地四散飞着,有些冲得很高,又直直地落下,没有什么杀伤力;有些飞得七歪八扭的,划伤了好些人;还有些时不时从庞然大物中蹦出来的,在短距离内快速冲撞,这才置人于死地。

    凭着多年嘈杂环境中练出的从容,铁冬快速地将桌子斜放,抵挡住了四散的箭矢。几个机灵的都学着他的样子,找东西抵挡,二柱反应慢了半拍,运气又不好,被一根突然袭来的箭矢穿胸而过,瞪大了眼睛倒在铁冬面前。

    箭雨越来越密,铁冬想伸出手去把二柱拉过来,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射成了刺猬,而周围的人却连转身离去都做不到,只能闭着眼睛,祈祷灾难快些过去。一支箭矢刺破了老旧的木板,撕开条裂缝,将冰冷的獠牙展现在青年面前,铁冬从未想过,这沧洲的大地上可以处处是这般无休止的混乱。

    尽管拿桌子挡着,铁冬仍然可以感觉到那个巨大的阴影正在不断移动,身后的惨叫此起彼伏,透过那窄窄的缝隙钻入青年的耳中,随着那渐渐浓厚的血腥气一起将他包围在恐惧与无力中。

    我应该做些什么。铁冬的脑海中只冒出这一个念头,却不知该从何下手,他的思绪活泛着,身体却不听使唤,只瞧见那战车忽然拐了个弯,直冲这边来了。这回,他瞧清楚了,那是三匹马拉动的两层大车,足有三丈多宽,其上不断地飞出箭矢,车的两旁还有锋利的铁刺,一路疾驰而来,横行无阻,将来不及逃跑的人都刺伤刺死,使得那凄厉的声音渐渐消失。

    眼看一支箭矢照着铁冬面门而来,忽然一道长鞭一卷,将那箭矢挪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匆匆而过,将铁冬拎了起来,堪堪躲过那无情的战车。庞然大物并不在意这一两个蝼蚁的生死,未作丝毫停留,就左右穿行着远去了,留下一地炼狱般的景象。

    穆骁勇看着远去的战车,满目沉重,颜书玉赶过来拍拍仍未回过神的铁冬,“没事吧?”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饭桌,竟只剩他一个活人了。铁冬不可置信地四下打量,良久才问,“那也是机关术?”

    颜书玉摇摇头,“这不是黑雨战车,是孙湖的仿作。”铁冬脑中一片混沌,一时竟无法厘清其中的关联,颜书玉只得叹息道,“先找个地方安顿吧。”铁冬跳下马来,在这满目疮痍的土地上游荡,不知在找什么。颜书玉跟过去,看着他拿起的工具,伸手制止,“别埋了,这么多人,你顾不过来。”已有秃鹫循着血气而来,铁冬又伸手想赶,却再次被阻止,“已成定局,多思无益,走吧。”铁冬懵懵懂懂地被他牵着走,路上却忍不住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