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印万川 09

    踏进城门的时候，李中平就明显感觉到这里不再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各个门派只是留了一两个不顶事的弟子在这，其他人都离开了守一城。将那些个叛徒推出来的时候，台下只有稀稀拉拉的人群，让他想起他当初被押送进城的场景来。

    他抬眼望向崔麦，发现那人的表情已然麻木，他原想上去再问问他有什么话说，旋即又觉得没有必要，便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原以为被推出来的还有其他人，可武林盟主已经开始说话，仍不见阡韧派的范掌门出来，其他阡韧派的人倒是有几个。

    他疑惑地看向台上，却见崔麦忽然抬起头来，那笑容特别奇怪，眼看刀就要落下，一句，慢着，就要脱口而出，却是崔麦大声嚷叫了起来，“是阡韧派威胁我的。”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台上的人表情也不好看，林暮兮焦急地看向武林盟主，却见对方微微朝他摇了摇头。

    “他们骗我说，少谷主顶多被罚去雾林几天，待事情平息了还能回来，而我，也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沙哑的吼声响彻在至尊牌下，众人都伸长脖子等着他说出那是个什么好处，却见崔麦笑意更深，望向李中平，“是证据，大少爷被守一盟人杀死的证据。”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喉咙已被飞来的暗器刺破，发不出声音了。

    人们戒备地互相打量，随后才望向暗器飞来的方向。李中平则一把扶住倒向地上的崔麦，只见他看向自己，留下两行泪来，张嘴试着发出声音，却就这样咽了气。

    李中平缓缓放下他，转身望向台下的人，“是谁？”却见人人避开他的眼神，他只觉心中的愤怒、不甘，委屈都化作了一股喷涌而出的火焰，烧得他失去理智，随手拿过把长枪就往地上一敲，“是谁！”

    武林盟主一个眼神，就有镜堂弟子前去拦他，“李谷主，冷静一下。”这称呼唤醒了李中平的回忆，他站了许久，才把枪一收，恨恨地走了，没有注意到台下林上使捏着手的小动作，有人却默默记下了这一幕。

    匆忙成为龙胆谷主的李中平找了堵墙靠着，却不敢坐下歇一歇。他的手里拿着流凌枪，即使在没有人看着的时候也要挺直腰杆。他与崔麦一起长大，一起面对过刀光剑影，但到了此刻他却分不清哪一句是谎言，哪一句是算计，甚至不知道身边还有没有可以信任的人。

    刚才那些人的表情清晰地映在他眼前，与他的记忆重叠在一起。他记起自己去望雪前，父亲特地嘱咐过他，“人们都说我一声豪爽刚强，可其实我只是个凡夫俗子。”到这时候他才明白，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大哥的事，只不过没有一个人想要提起罢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做了个握枪的动作，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流凌枪是为兄长打造的，接过它的那天，父亲叮嘱过，龙胆谷的人无论何时都要挺直腰杆。可手快要握拢的时候，李中平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又一个凡夫俗子。

    台前的人群渐渐散开，崔麦的话没有引起任何涟漪，至尊堂对龙胆谷却是更加戒备。李中平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就不怎么出门，也没有谁给他递消息，直到窗外传来一阵轻敲。他打开窗户，阿畅就趁着夜色溜进屋子，对着他桌上的吃食就啄起来。

    这性子，倒是一点也不像苍岭。李中平这么感叹着，取下阿畅脚上的布条，见上面写着，“诸君已离千林，望君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