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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解言(五)

    “皇上,查到了!两日前在易安馆与羽林卫动手的男子乃是琅琊之地天剑山庄庄主的公子,人称欣颀少主。

    “此人容貌俊朗,武艺不凡,性情不羁,行侠好义,在江湖中素有善名。

    “据查,大概三年前,此人在秦州遭江湖中人刺杀受伤,被在外寻药的冉竹姑娘所救。之后,此人便不时出现在冉竹姑娘身边。

    “年前,冉竹姑娘独自回到令夏,坐诊易安馆。大概半年前,此人进入令夏城中,在易安馆附近买了处宅子。

    “冉竹姑娘对之常有怨言,此人不厌其烦,时常出入易安馆,与冉竹姑娘同行出诊。”

    武艺不凡?半年前?我听着墨方的叙述,心中思绪纷纷。

    正当我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时,耳畔再次传来了声响。

    “另外,花越公子说,当日他赶到之时,冰清姑娘已在门外,并没有听到房间内有什么动静。

    “据查,冉竹姑娘当日在出诊之时受到一官绅刁难,言语间对那位云游在外的余神医有些不敬,冉竹姑娘可能是因此而心情不好的。

    “此外,皇上疑心的冰清姑娘向东面跑而出现在西面的易安馆的问题,属下并没有查到结果。不过那日骤雨突下,人流涌动,冰清姑娘许是急于避雨,才跑错了方向。”

    “知道了,你下去吧。”

    我落下了这声话语,心中思绪不断。

    两日过去,我又听墨方详细讲述了一番那日的场景。

    我不愿放过一个细节,可仍旧有诸多疑惑。

    那女子真的是跑错了方向吗?花越到底有没有从中做了什么呢?在易安馆,那个人又对她说了些什么呢?

    她为什么不趁机逃跑呢?她明明有机会的。

    花越未再进宫,是我所疑惑的;那女子的如常举动,是我所疑惑的。

    有时,我留意着那女子的神情,如同看着一片茫然的雪地。

    我本想开口询问的,可看着她静默的样子,我开不了口。

    飞霜殿又下起了雪,片片雪花落在身上,格外地沉重。

    行走之间,我看见了那女子看雪的场景。

    那日雨后,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不适,此刻也并不觉得冷,可她的眼神之中,多了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她在一个人想事。

    我不忍打扰。因为我的心里,也包裹着满腔心事。

    ……

    宫道间,我注意到墨方的身影,不由停了步。

    “回禀皇上,宫门来报说,花越公子半个时辰前就已进宫。当时皇上正在接见大臣,故而未曾通报。现在花越公子正在赏心亭。”

    “赏心亭?”

    “花越公子到过飞霜殿一次,未见到皇上,又未见到正在午睡的冰清姑娘,就出了飞霜殿。

    “属下去见过花越公子,当时花越公子闲坐在赏心亭中不断饮酒,神色似有些感伤。询问之中,花越公子说此来是讨酒喝的,别无他意,让属下不用多顾。”

    闻言,我心中一顿,脚下随即改了方向。

    赏心亭外,我果然看到了花越的身影。

    他一副醉意,手中的酒杯不停,眼中迷离,似回忆着旧事。

    我看着他不时凝望的方向,是长庆宫。

    墨方慢慢上前,“皇上,可要属下再去看看?”

    脑海中,我想起了那个笑语不绝的身影。

    我深吸了口气,“不用,他要喝就让他喝吧。反正天黑了,他会自己回去。”

    花越不喜这皇宫,从不过夜。自然,以他的身份,也不能留宿宫中。

    我默默回到了飞霜殿,径直去了偏殿。

    看着紧闭的房门,我看了眼旁人,“她醒了吗?”

    碧珠恭敬道:“姑娘半刻前就起身了,出来转了一圈,便又回了房,现在应该在窗台看雪。

    “皇上放心,奴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看看,屋内炭火旺盛,并不冷。另外,姑娘过冬的衣物、被褥等物都早已送去。皇上可要进去看看?”

    我心中明了,又回了书房。

    暗黄的灯光摇曳,悄无声息。

    朦胧夜色之中,我起身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不由踱步到了庭院。

    那女子一晚上没过来,是我所忧心的。我向着偏殿而去,便听到了一道细碎的脚步声。

    不远处,花越提着酒壶踉跄而来,酒味弥散。

    天已黑,他竟没有回去?他似乎是从那偏殿而来。

    行近,他抬眼便看见了我,只见他眼中清醒了几分,笑道:“濯池,这酒真好喝。来同我一起喝一杯吧。”

    我打量着面前之人,心中疑惑,“你今日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突然想喝酒而已。”

    花越闲坐在了亭中,一副随意,“濯池,你我相识至此,也算知交之友。如今你我身份有别,就真的不能和我坐下喝一杯吗?”

    察觉到他的一丝感伤,我默默坐到了一旁,与之对饮下了一杯酒。

    烈酒入肠的滋味,叫我分外熟悉。

    见状,他笑了笑,“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我要走了。对了,这是你一直都想要收回的令牌。”

    一时,我心中惊讶,“你要去哪儿?这令牌,你想要就留着吧。“

    他为什么突然要走呢?

    “我啊,此生只想做个富贵闲人,自然有的是地方去。”

    他笑着喝了杯酒,随手将令牌拿在手中,便站起了身,“你这宫里啊,了无生趣的,一点也不好玩。你当初选择了这里,可是要把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

    他的眼中深邃,有着叫我看不清的东西。他的话,我也有些听不懂。

    他转了一圈,又看向了我,“不过这没什么,你找到了她,找到了那个能与你相守一生的人。我告诉你啊,我走之后,你可不能再惹小冰清生气。”

    他的话叫我愈加疑惑,我正眼看着他,“花越,你要告诉朕什么?”

    “濯池,还记得当年我在祁延山上对你说过的那番话吗?那时我就告诉过你,要珍惜眼前之人。

    “如今,我再次将这番话送给你。我在此,为之前的话语道歉,我看得出来,你在意小冰清,你厚待于她,而我更希望你能忘记过去的伤痛,全心全意地爱她。”

    全心全意的爱?我做不到。

    我看着他,他的话叫我不安。

    “你不要问,听我说完,我现在无比清醒地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濯池,其实那日你问我为何对小冰清出言袒护,我还有个原因没有告诉你。

    “我早就看出来了,小冰清喜欢你。她的喜欢很低调,也很卑微。在宫外的时候,她对那些胭脂水粉不感兴趣,反而对一些男子用的物件有兴趣。

    “那些各种各样的小物件,是她挑来送给你的,不过是借我之手罢了。

    “这世间,真心最是难得,你们两个,都应该放下过去。你要付出真心诚意去打动她,你要相信,小冰清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她感受得到真情暖意的。”

    言罢,他笑着将手中令牌放在了桌上,“这块令牌,还是留在你这儿吧。我走了,你日后若想找我喝酒,还是自己出宫来吧。”

    我还未从花越的那番话语中反应过来,便见到了他欲要离去的身影。

    我忙站起了身,“为什么?为什么你来向我告别,说的全然是她?是为着那副容貌,还是因为你喜欢她?花越,告诉我理由。”

    “因为她值得。濯池,你还真是好运。”

    花越笑着摇头,他转过了身,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挥手离去,“日后初春时节,就劳烦你在宫中替我烧一沓纸钱吧。”

    夜色之中,那道踉跄身影消失于暗处。

    我的心复杂一片。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那是因为什么呢?他所说的“好运”是指什么?

    他说那女子喜欢我,这是真的吗?可我该如何面对她,面对自己的心呢?

    我将一腔心事,埋在这雪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