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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以命换命

    萧宅里已经静下来了。

    似乎没有人为了萧承的即将离去而彻夜不眠,悲痛欲绝。

    侍女侍卫退了下去,屋内只余萧夫人在榻前轻抚他的脸颊,拿起手绢轻轻擦去他额上汗珠。

    “娘亲,兄长如何了?可否让娴儿进屋瞧一瞧?”

    是萧娴,转眼间她都已经到了豆蔻年华,小时见她还不过是个咿呀学语的孩童。

    “娴儿,你兄长他......他没有大碍,你跟娘回屋罢,明早承儿就会好起来的......”

    我躲在窗后静静看着,看着萧夫人抚慰萧娴,静静地等到萧夫人终于离了屋中,轻轻抽泣着回了房。

    萧夫人很无力罢,从前见自己夫君如此,如今又见亲生骨肉这般,还寻不到神药医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断气。

    我小心翼翼地步入房中,吹进屋中的几缕风将烛火吹灭了几盏,屋内霎时暗了些许,泄进来的一沓月光显得更亮了几分。

    我踱步至他榻前。

    萧承身上的外伤已被太医院处理过,渗出纱布的血迹大多已经干涸,只是看起来还是让人触目惊心。

    他的伤口夸张地蔓延,从腹部到颈肩,斑驳不堪,一直蔓延到我心里。

    好似我也被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所波及。

    不敢再耽搁,我拿出药丸,又端起榻边的空碗。正巧房里有热水,这药一放入热水中便慢慢溶散开来。

    榻上的萧承紧缩眉头,看起来很难受,想是伤口又起了痛意。

    将汤勺递至他嘴边时,见他唇依然紧闭,无法喝下这药。

    话本子上写娘子用唇为重病相公渡药,小时候民间传闻萧夫人用唇为垂死萧将军渡药。

    这药比我想象的要更苦几分,尤其是在口中。

    我闭眸为他渡药,与他唇齿相依。

    明明是渡药救人,脸却很不争气地烫了起来。

    一碗药见了底,药为何这般少。

    要是能再多一些就好了,让我再多停留一些时候。

    我又坐在榻前缓了缓神色。

    “阿承,你还是这么好看啊。”

    见月光在他面颊上兜转,我不禁凑近了些许,只手托着头,伸出手指去描摹他的轮廓。

    “阿承,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离你如此近了。你不要怪我今夜轻薄了你,以后我也再没机会轻薄你了。”

    “真想风风光光嫁给你,八抬大轿凤冠霞帔那种。”

    “今夜一过,他们便会张榜缉拿我罢,到那个时候我便自己去请罪。坐牢也好,砍头也罢。反正今后就与你再无干系啦……横竖只要你平安顺遂……”

    “好多故事我还没同你讲完,那就下辈子有缘再慢慢讲给你听罢......”

    我顾自一股脑儿说着,说着说着便没忍住眼泪。

    我与他难道本该就这般以命换命的结局吗。

    抹了眼泪,我抬眼却见萧承脸上汗珠愈发多了,从眼角一颗颗滑落,手臂也微微颤抖。

    我连忙拿起手绢去拭。

    他微睁了眸,我晃神似从他眼中看到了什么。

    他的眼中似氤氲一片。

    这样的神色,带着担心与不安。

    就像小时候我被爹爹打骂,他偷跑来找我时的神色一般。

    “澈......”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碰得手腕上的银铃响动。

    我愣了。

    “撤下去,不要.......碰我.......”

    我再看向他时,便将他的疏离与冷漠尽收眼底。

    也是,他重伤如此神智不清,我还在期冀他叫自己澈澈吗……

    说罢,他又紧紧闭上了双眸,仿若方才是梦中之语。

    我悄悄退了出去,将门轻轻掩上。

    行至窗后时,我又见一黑衣人偷偷进了屋去。

    心下一紧,生怕是方才在宫中遇见的那位,我立马躲在窗边看着。

    那人摘了面巾,一张朝夕相处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云映。

    云映是我唯一的姐姐。

    见过我们的人都说我们相貌几分相似。

    但我与她并不同母,只因我们二人娘亲是亲姐妹罢了。

    她喜欢着萧承,如此多年,也算痴情。

    这几日也未消停,四处为他寻药,只是未及我不要命,不敢越矩去那宫中偷药罢了。

    我淡淡瞥了眼,暗自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