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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趁火逃脱

    对于身处此境的于天来说,这里确实是思考人生的好地方:杂乱的干柴堆,废弃的土灶台,破旧的泥石墙,岁月掉落的碎屑将整个狭小的房间染上一层土灰,如于天此刻的心境般灰暗。

    于天扒着窗户,那窗纸又黑又厚,都不知道破了几次又粘糊了几次,透过边上的缝隙,挤兑着眼睛依稀可以看见外面门口旁边站立的大汉那魁梧的身影,这让原本想捅破那窗户纸逃跑的念头彻底的打消了。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山寨内灯火连连,高高架起的火盆内柴火噼里啪啦肆意的燃烧着,除了值班守卫的人,其他都在嘻嘻哈哈有说有笑的谈论着今天军师和三当家的满载归来,并为此可以痛饮一杯而欢喜不已。

    而柴房之内,于天背靠着墙,手托着腮正一脸哀容。

    于天隔老远都能嗅到外面烤肉的香味,肚子里面的咕噜噜的惨叫在抱怨着当初面对那几盘饭菜的时候,即便里面有毒也应当饮鸩止渴一番,但是紧接着想起诸葛议那张丑陋的嘴角,泛起的恶心使得他像叛逆一样对他更加抵触,从而让他的饥饿有了一丝骨气的同时没有丝毫要妥协的意思。

    那么就此看来,不仅这个晚上要挨饿,更要想着办法在明天早上之前就逃脱,否则不还是要见到黄河。

    外有大汉看守,无法逃脱,拖延之计又无从下手,这该如何是好?

    如果真的不行的话,最终只能够将果林的位置交出来,但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兔死狗烹之类的于天还是知道的,他可不相信诸葛议这类人能够放过他,至少不能够将让强盗信守承诺作为一种依仗和盼头。

    那么唯一的变故,或许只能够在带领他们前往果林的过程当中机灵一点,寻找可能逃脱的权宜之计,可是面对这些凶猛的人,这样的机会,谈何容易。

    只不过于天着实是不想再见到诸葛议那副假惺惺的嘴脸,那是人脸吗?不是!那是一柄剑囊,外表是人模狗样,内在又阴险狡诈锋利无比。

    于天越想越感觉浑身发软,就在他决心靠着从窗口照耀进来的微弱的灯光支撑起心中的那片黑暗慰聊余生的同时,看能不能够想出什么万无一失的主意来的时候,却看到对面的墙上有火光闪动。

    那火光不是烛火的跳动,而是一种更为猛烈和暴躁的火焰。

    于天直起身来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外面一片通红,那闪跃跳动的巨大火苗有着将天空点燃之势。

    他们这是在举行篝火晚会吗?那这阵势无疑是空前绝后了,就像是一群人在烤肉的时候为了尽兴,将自己的一根手臂剁了下来进行烤制一番,给大伙分享一样,这样篝火的热烈,是直接将房屋都给点燃的庆贺。

    想到这,透过他们那威武凶猛的热情,于天感觉自己真的是死定了。

    伴随着火光越冲越高,隐约听到有穿透热闹的喧嚣刺耳的喊叫声,于天侧着耳朵靠着窗户好奇的听着。

    随即吵闹声,训骂声,跑动声,东西倒地的破碎声混杂在一起,接踵而至冲天而起,盖过了原本人们的喧闹之声,响彻在整片天空之上。

    外面着火了。

    站在屋外看守于天的大汉也察觉到了寨中发生的异常情况,身形一闪,追随着闪动的火光混进杂乱的人群当中。

    这是好机会呀!

    于天想都没想直接将那窗纸扯了下来,却发现还有五根支柱,上去用手使劲的拉扯,纹丝不动,不由得双脚都踩在窗台之上,蹲在上面身体后仰着,双手向着后方用力,吃奶劲都使了出来却还是纹丝不动。

    于天又返身借着火光在干柴堆里找了一根木棍,准备用棍子去撬开时,忽然感觉天地怎么变得如此的明亮起来,循着那边回头一看,发现一团火光从天而降的向着于天的方向冲来,下意识的对危险的躲避带着他身体一转向着墙后躲去。

    “我靠!”

    还没有等他的身子完全的做好闪躲的防备,那火光就已经携带着一股火热砸了过来,于天只感觉一股火辣扑面而来,热浪直接将他向着后方震去。

    降落的火光让这房子都抖了一抖,灰尘碎瓦砾如下雨般洒落下来,让他刚狼狈着地的身子,双手抱头的缩在一角躲避着。

    当于天耳边没有了更大的响动,这才艰难的爬起身子,看清楚原来那火光直接冲破房门,将门房都撞击开来之后,直接砸向了后面的围墙。

    此时一股头发烤焦的味道扑面而来,卷进来的火苗顺势将柴房内的杂乱干柴点燃,正噼里啪啦的喊叫着,一股股黑色的浓烟,正在屋子里面蔓延开来。

    于天见状不顾自身的狼狈,忍受着烟尘的呛人和火浪的滚烫,身形一闪,从那已经辨别不出门房的破洞中蹿跳出来,在火势蔓延旺盛之前逃出了屋子。

    循着前面的火光在黑暗中摸索了一番,于天隐匿在角落里,从这里可以看到对面那排房屋正在熊熊燃烧,人们人来人往手忙脚乱的转移财物汲水灭火。

    “好机会呀。”

    于天心里嘀咕了一声,便是机灵的跟着人流混进人群,眼疾手快的抱起从火灾现场救出又掉落在地上的衣服,跟着队伍一起搬运货物,却将目光瞟向寨门方向。

    大寨门楼之上灯火通明,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一排人,弓弩在高空之上闪耀着火光反衬的寒冷,人们的脸上充斥着紧张的严肃,手中的武器都在严阵以待,那种紧密的防守,似乎在防范着什么

    “糟了,原本想着趁着火势可以伺机逃出去,没想到防卫戒备更加严密起来,看他们的架势,俨然一副做贼心虚的小人之心。”

    没法冲出去,于天就这样来来往往的混在人群当中一起搬运物品。

    在下一个来回间,于天忽然看到整片天空被什么东西照耀的通亮,不是房屋点燃带动周围的灯火的昏黄,而是一种如同白昼一样的闪耀,等到于天发觉当中抬起头来,确是直接吓懵了。

    两道火光,从天空由远及近的在头顶上不断的放大,点亮这片空间的光源就是来自于正在向着这边飞奔而来的它们。

    只见这两道火光在顷刻间冲天而起划破黑空,如流星一般向着山寨冲来,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奔忙,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两道火光。

    “小心!”

    只听得门楼之上一声大喝,一道火光冲破门楼防御率先砸向地面,在地上引起一阵巨大的动荡,热浪摧枯拉朽的席卷着周围的一切爆裂开来,洒落的火星四处飞溅,顺势引燃着周围的一切,都在噼里啪啦作响。

    另一道火光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之下一直向后飞去,最终重重的砸在后院,直接将一排房屋染成一片火海。

    一时间,火光更加的冲天,周围窜动着的火苗,烧焦倒塌的房屋,瘫倒在地的人群,所有的一切可燃的不可燃的都在燃烧,都在冒烟。

    周围火势雄起的噼啪声,人群的哀嚎声,跑动声,都被淹没在了更加肆意的火海里面。

    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失神般呆立着,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救火呀!”

    直到一声大喊将众人从震惊的呆立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火光比之前更加猛烈了,腾腾升起的火苗直接将天空都给染红了,不由地咽了口唾沫,手忙脚乱的救起火来。

    残破门楼的废墟之上,传来阵阵的哀嚎声,那是在火球的猛烈侵略中侥幸还留有一口气的人。

    猛虎将压在自己身上的一块木头移走,奋力挣扎起来,有些狼狈的看着这断壁残垣,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他妈的,一小队的人,先转移伤员,做好防御工事,谨防下次袭击。另外侦探组,派出一小队人向着火光来源地进行勘探,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有任何异常情况及时汇报!”

    猛虎话一出,让一些显得惊慌失措的人稍微镇定了下来,跟着指示忙起自己的活来。

    于天从被热浪裹挟的狼狈当中挣扎出来,在人群中极力的穿梭着,也学着众人手忙脚乱的样子拼命似的忙来忙去。

    轰隆一声,旁边那座被火势侵染的房屋终是招架不住,在熊熊火苗的掩映之下坍塌下来,直接将几个来不及逃窜的倒霉鬼给压在了下面。

    “快,先救人!”

    猛虎率先赶到,带领众人搬运的搬运,打水的打水,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好机会,于天看到那座坍塌的房屋正好吸引去了众人的注意,于是将手中的货物轻轻放下,向着寨门的方向摸索过去。

    于天心里怦怦直跳,小心翼翼却又身形迅捷的跑到破败的门楼之下,只要往前迈一步就是自由的土地了。

    “三当家的,有人逃跑!”

    在于天有些欣喜若狂的准备开溜时,一声喊叫从于天身后传来。

    也许“逃跑”二字在这些经常刀尖上添血的人看来异常刺耳和敏感,这声不算响亮却又震人发聩的喊叫瞬间引来了众人的注意,都不约而同的望向寨门。

    于天听到声响更是如打了鸡血般右脚一蹬,头也不回的冲进草丛隐于乱林之中。

    猛虎身形一动,向着于天飞冲过去,待冲到寨门却是身形一滞,望着那在未燃尽的火苗映射下依然摇晃的枝叶,又回头看看山寨中的一片狼藉,顿时脸色一凝。

    “派两个人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派人守住寨门,一个苍蝇也别放进来,更不能放出去!其他人,抓紧时间救火,如有怠慢,杀无赦!”

    如林中之王一声怒吼,将其他人口中将出的议论蜚语硬生生的憋了回去,闷声吭气的只得乖乖救火。

    不得不说,虽然猛虎看起来呆头呆脑的,但是做起事来确是雷厉风行有规有矩。

    如果是在平时他或许会追上去不计一切代价抓住那个逃跑的人,将他碎尸万段以正寨威,而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乱来。

    寨中老大不在,这里还需要他坐镇灭火和救援,况且由于太黑没看清楚逃跑之人是谁,在这场来历不明的大火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要轻易的离开山寨的比较好。

    如漏网之鱼的于天哪里管得了那些,只是听得身后一声咆哮,原本紧张的他在模糊的乱林之中更加慌不择路,只是凭着自己模糊的视线摸索着向前狂奔。

    跟树林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于天也总结出了一些经验:无论听到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不会再主动地过去查看,好奇心不仅会害死猫,还会害死人。

    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听到什么响动,只管撒腿跑就是了,头都不要回,弄不好你回头一看一惊心里受不了,慌乱之下就犯了致命错误。

    跑到你实在是跑不动了,那时要不就是已经脱离了危险,你活,要不就是此处省略一千字,你亡。

    所以现在的于天头也不敢回,或者是真没功夫回,只是在黑暗中在树林里摸索着一深一浅,一瘸一拐狼狈的向前跑去。

    树枝划伤了胳膊,不管;枝叶拉破了皮肉,不顾,被脚下的乱石绊倒了,挣扎着奋力起来接着跑…

    就这样磕磕碰碰的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累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终是在一个惊弓之下,被一块石头一绊,重重地摔在地上,没有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腿上传来,猛然间将于天从昏睡中惊醒。

    他秉着呼吸挣扎着坐起来,下意识的四处探看,并没有看到什么灯火。又侧耳细听,除了一贯的虫鸣外别无他音,这才松了口气。

    他无法摸清楚腿部的伤势,但时不时传来的灼烧般的痛让他不由得拳头紧握,咬紧牙关抽吸着冷风,接着汗珠如水般顺着脸颊流下。

    腿部的撕心裂肺之痛,身体虚瘫下来后的疲乏,加之心惊肉跳的紧张,使得现在的于天度日如年般备受煎熬,那种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这时一股浓烈的睡意在疼痛的推波助澜当中袭来,这种熟悉感觉的蔓延还只是他在课堂上被老师怒目而视的时候有过,那是一种眼皮仿佛被胶水粘连到一起,脑袋如小鸡啄米一样的点来点去的困倦,现在也是如此,只不过似乎比课桌之上的睡意更加的强烈。

    于天尝试着转移注意力,可是这一切并非虚幻,来自神经上的冲击让他想不了太多,只能咬着牙关忍耐着。

    但他也知道,现在虚弱的身子已经在腿部伤痛排山倒海之势下更加奄奄一息,他决不能睡着,更不能被疼痛和睡意所屈服昏迷,他害怕自己就这样不省人事再也醒不来。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明白他的听觉还那么的清晰,周围的一点风吹草动让他不由得心中紧张的胆战心惊起来。

    心理上的紧张让他不堪重负,精神变得恍惚,身体上传来的虚乏和无力让他不由得想吃点东西抚慰一下,什么都行只要能咽的下肚。

    于是他用千钧之力睁开闭合的双眼,借着朦胧的夜幕四下探寻,隐约看到不远的前方有长得像蘑菇一样的植物。

    像是一颗被黑暗深埋已久的种子在奋力冲破土壤的那一刻探到了自由的呼吸,完全凭借着他想要生的本能,对饥饿的臣服,和对痛苦的不堪忍受还有对死亡未知的恐惧,不知所然的爬过去。

    你若是从旁边看,准会吓一跳,他爬行的姿势极不协调甚至有些僵硬,像一只丧尸,又仿佛是被人用线摆布的木偶。

    在对生存的执拗和死亡的较劲中,于天将那蘑菇拔下来,不顾一切的向着嘴里塞去。

    满嘴的蘑菇在他使劲的近乎痉挛酸胀的咬合和微不足道的唾液搅拌之下变得越来越粘稠,越来越生硬,但他任是凭借着腹中那股空洞和虚脱的吸引,将其一点点的吞没下去。

    在那干涸狭窄的食道中,仿佛不是食道的蠕动在一点点的凿渠灌溉着,而是由这浆糊一样的食物在使劲的挤兑开垦着,就这样在他的腹中一点点的传来一种十足的,可以感受甚至触摸到的稳妥和踏实。

    他那微微泛起的游离意识在将所有的注意放在面前可以使用的东西和心中的舒坦的时候,并不足以让他有着其他的什么想法,什么这食物会不会有毒,什么自己会不会被噎死之类的那种只有显得自己有些智慧的人类才足以未雨绸缪的想法。

    此时的于天可管不了那么多,就算是想到了,他也会这样的义无反顾。

    有时饮鸩止渴也并非是件坏事,最起码是把当务之急火烧眉毛的渴给解决了,至于之后的鸩嘛,能活到的时候再说吧,重点是现在不吃的话连现在都过不去,怎么有以后的可能和情节呢。

    于天就这样如狼似虎的吞吃着,渐渐的感他觉不到了腿部的疼痛,感觉不到了饥渴,只是感觉乏累无比,紧接着他感觉不到困倦和睡意,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闭着眼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