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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夜谈

    “师父,这么晚了还没睡?”

    于天攀上墙沿,看到了坐在房顶上的林川。

    “你不也还没睡。”

    林川歪过头,眯着眼醉醺醺的说道。说话间那股酒气更大了,让于天下意识的揪着脸在面前不停的摆着手。

    “这不是睡不着嘛。”

    习惯性的嘿嘿一笑,等那股酒气散的差不多,于天凑近坐了下来,静默的望着远方的天空,听着林川在旁边有一口没一口的灌着。

    月华皎洁,清辉万里,晴朗的夜色给人一种深远辽阔的宁静。

    “看来今天发生的并不是第一次。”

    于天目光惆怅的望着前方,夜色静谧安然,可他的心却不能安宁。

    “嗯,他们也就来这找点存在感罢了。”

    林川面露释然的苦笑,只是大口的闷酒。

    “我只是不明白,有你这样实力的人在身边守护,他们为何能够如此明目张胆?”

    “这很奇怪吗?”

    林川晃动着手中的酒壶,一幅大可不必为此惊奇的淡漠。

    “难道不是吗,他们不怕你?”

    “他们要是怕我的话,就不会来了。”

    林川嘲讽的一声苦笑,抬头又灌了一口。

    听到林川如此简洁的回应,似乎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毕竟这是一条伤疤,揭开了指定会疼,于天知趣的没有追问,只是坐在一边守望着黑夜。

    “我是在老家主弥留之际回来的。”

    静默了好久,突然之间,林川毫无征兆的开口说道,于天不由扭头看向林川,淡淡的月光照耀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的潮红。

    “老家主?你所说的老家主,应该是林烨吧。”

    林烨是林振楠的父亲,于天曾在一本书上看到对林烨大费笔墨的介绍,可以说没有林烨,就没有现在的林家。

    “没错,就是林烨老爷子。在我还小的时候,林家并不是这样,所有的林氏都是以着各自血脉分支的传承,分散在淇原镇的各个角落各自存活,明面上都是姓林,但除了和自家血脉近的人有来往,其他的只能算是点头之客。

    让林家声名鹊起,在众多姓氏大家当中脱颖而出的,正是老家主这一支脉,或者确切的说是老家主林烨本人,他那个时候的实力,能够位居淇原镇前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也正是他的带动,使得林家逐渐的发展起来。

    当老家主那一支脉成为林氏的中流砥柱飞黄腾达时,但凡一个姓林的,都开始了攀亲搭故,人们都想借着同姓氏的亲近,攀上老家主的高枝。

    我所在的支脉,说实话,跟老家主那个支脉,关系远的隔着十几条街,但这并没法阻碍他们,依然不死心,想方设法甚至死皮赖脸的,倒贴上去。

    想想也对,那个时候穷呀,就算不会得到老家主拉扯一把,至少能够获得一顿饱饭不是。所以其他姓林的人,都是挤破脑袋的往里钻。

    那时候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他们能够艳羡外姓的人穿金戴银的富贵,但是不能够容忍有姓林的,攀上老家主的金枝后,比他们富贵,以至于那个时候林氏同姓之间的内斗,比面对外来强敌,更加心狠手辣。

    那个时候谁知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一场林氏内部的大乱,将十几个支脉的人都搅和在了一起,死了好几个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被不分青红皂白的,成为了孤儿。”

    不知道是酒精的催化,还是记忆的带动,使得林川整个人,都有失体面的亢奋了起来,只见他猛然的转过脑袋看向于天,眼神当中充斥着躁动的血色,对着于天惊呼:“你知道事情的起因是什么吗?一头猪!

    老家主在被其他同根的人逼迫无奈后,便给他们发放了一些酒肉作为福利的同享,在白拿的时候闹出了矛盾,他们为了争夺一头猪,所有人薅着头发的扭打在一起,一头猪呀,不如几条人命值钱。”

    于天被林川的行为吓了一跳,在他印象当中,林川说不上温文尔雅,至少是洒脱沉稳的存在,此时竟然如此的失态,也难怪,在那个时候,林川可是经历了人生当中重大的变故。

    林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莽撞,在失神当中,兀自转过脑袋,猛然抬头灌了一口酒,才将内心的燥热压制了下去。

    “这件事情引起了老家主的注意,他觉得有必要防止内耗而将林氏一众团结起来,也是经过他的号召,林家才渐渐演变成了现在的统一,也是在那个时候,我被老家主收养走了。”

    “我被老家主带在身边一段时间,可以说,那一段时间是我人生当中最快乐的,甚至比跟我父母在一起还要快乐,可能那个时候小,不懂得血浓于水的牵绊,大过了口中糖果的甜味。

    只可惜好景不长,我对于老家主他们家人来说,只能算一个外人,尤其在老家主将林氏慢慢收整之后,他们的亲系就成为了傲娇的罗马人,有了自我的优越性,对其他人都看不起,包括我在内,尤其看到老家主对我百般的呵护,就开始处处的排挤,欺辱,那个时候他们对待我,说实话,都比对待一条狗强。

    老家主也是无力周旋,或许也知道将我留在身边,始终没有结果,所以就将我安排到镇外的一名铁匠家做杂工,维持生活。”

    林川说话的语气当中并没有太多的哀叹或者悲愤,反而是一种平静,不是强行压抑,更像是一种,大可不必为此惊叹为此默哀之类的平静。

    “那师父怎么成为一名修灵人呢?”

    于天听得深有感触,有种看《活着》时候的感伤,不过他更好奇,如果如林川所说的话,在那种条件和境遇下,能够成为修灵人,真的是需要天大的造化,毕竟自己是一名修灵人,知道其中的艰辛。

    “说出来都不敢信,那个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吃了许多药都没用,在几近放弃的时候,正好路过云游的一名道人,给我看了看,不仅将我医治好了,他说我的身体有着一定的慧根,将给我喝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结果我对灵力的捕捉,就异常林敏起来,后来我才知道,那名道人是一位药人。”

    说话的同时林川看向于天,脸上带着的惊讶表情似乎在诉说,不仅那个时候的自己不相信,现在的自己,更不敢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当真是幸运呀。”

    于天啧啧嘴,要知道,整个魂极世界,除了富二代外,像这种穷苦的人能够成为修灵人,寒门能够出贵子,当真是比买彩票中10块钱还难。

    “谁说不是呢,也正是因为这,我比其他人更加的勤奋刻苦,才勉强成了今天这样。”

    刚才的话语,似乎让林川走了很远很长的路,现在,他又回来了。

    “老家主过世之前,对我说,就算我不看林家的情面,看在他的份上,当林家陷入危机的时候,希望我不要袖手旁观。我答应了他。

    老家主去世没多久,林家就陷入了外忧内患当中。其他各家族早就对林家虎视眈眈,随着老家主顶梁柱的离开,他们就迫不及待了,在林家几近覆灭的时候,我按照和老家主的约定,替他们挡了下来。”

    “那你可不仅仅是有功之臣呀,以着你的实力,就没有想着成为林家之主?”

    林川不可思议的回过头来看了看于天,“没有,我对权势没有依恋,所以在解决掉麻烦,林家有着立足之本之后,就决定了离开。”

    “那是什么让你决定留在林家呢?”

    “林家的外忧解决了,内患确是愈演愈烈,老家主过世后,新任的林家家主,按说应该由老家主的小儿子林振楠继承,可是那个时候,大长老林忉的势力雄厚,想推翻林振楠自立为林家之主。

    双方相互周旋间,定夺了一个折中,林振楠和林忉家联姻,表面上林振楠为林家之主,但实际的权力,是在林忉手里,只不过经过这些年来的经营,权力的中心向着林振楠这边偏移了些罢。”

    “林振楠和林忉家联姻,那岂不是说,他们是近亲结婚了?”

    抬起酒壶的瞬间林川斜眼看向于天,发觉现在年轻人脑回路就是和他们不一样,放下还没喝进嘴的酒壶,耐心的解释着:“并不是林忉直系和林振楠结婚,而是林忉的娘家人作为代表和他为婚的,况且,这是象征性的,形式大于内容,基本上他们要的是一纸文书的凭证,他们的生活,可以说是各过各的互不打扰。”

    “哦哦。”

    于天点点头,就像结婚证象征着你们可以合法上床的效益,或许林振楠和林忉之间,看重的也是一纸文书的契约。

    “林振楠为了联姻保住自己的地位,”将那口酒补上后,林川继续说道:“只能够将女儿林筱抛弃,那个时候林筱才多大,才三四岁,在她身上,看到了当年孤零零的我的影子。”

    “我明白了,林川师父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林筱。”

    “没错,就是因为林筱。”

    “我只是好奇,如果师父真的是因为林筱才留下来,以着你的实力,完全可以强行的在林家,名正言顺的给林筱获得一个位置,也总不至于如此的寒酸吧。”

    于天撇了撇嘴,谁知道看似开朗活泼的林筱,竟然经历了如此大的苦难呢。

    “我也想过,终究没有,就算我那样做了,也只是将林筱父女之间,原本破碎的瓶子强行的粘合了起来,在外人看来可能还是完好无缺,但是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个瓶子已经无法盛装水,只会让他们在强颜欢笑的逢场作戏当中,让自己难受,林振楠难不难受我不知道,至少林筱,肯定会,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在林振楠抛弃他女儿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不可挽回的选择。”

    林川的口气当中,对林振楠的失望多过了对家主之位的敬畏。

    “那你没有想过带着林筱,离开这个痛苦的地方?”

    “离开?往哪里去?别看我现在飞上天了,可是那根线,还在林家牢牢的拴着呢,不像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负担和累赘,多好。”

    “我?”于天瞪着眼指了指自己,自己可怜的身世在林川看来,倒成为令他羡慕的优势,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喏,来一口?”林川将酒壶举到于天面前,掺杂着满口的酒气说道。

    强忍着扑面而来的强烈气味,于天歉意的一笑出手制止:“我不会喝酒。”

    “没事,喝点试试嘛,一个大男人不会喝酒像点什么。”说着又往前递了递酒壶,有种不管他接不接,要直接搪塞到于天怀里的赶脚。

    看到林川这般的盛情,于天只好接过酒壶,拿在手里犹豫了片刻,仰着头将酒壶悬在空中往下倾倒。

    “咳咳咳。”

    刚一入口,辛辣就席卷而来,于天连忙合上嘴以防吐出来,结果那口酒趁机往喉咙里猛灌了一口,灼烧的感觉让于天不由自主的咳嗽起来。

    将酒壶颤颤巍巍的丢给林川,一连串的干咳让于天不停的拍打着胸口,呛得满眼泪花。

    “哈哈哈。”看着于天有些狼狈的样子,林川在旁边毫不遮掩的传来一连串风凉的大笑,举起酒壶灌了一口,很是享受的将其在口中慢慢酝酿,体会着那股炽热流经食道进而遍布全身的快感。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之事明日愁,我相信,你会爱上它的。”

    林川故意在于天面前,显摆又挑衅的掂了掂酒壶,脸上布满了浓浓的笑意。

    “你可拉倒吧,这玩意有百害而无一利,我才不会喝这玩意。”

    对着林川皱了皱眉头,于天夹杂着依然留在喉咙中的炽热,声音嘶哑的说道。

    说实话,在于天的价值体系里,这酒就跟看鬼片一样,你看的时候确实心惊胆战的爽,结果呢,大半夜的上厕所不敢一个人自个去,还想着那鬼片中的某个惊悚的场景,何必呢,这不跟喝酒一个道理?喝的时候看似酣畅淋漓,到后面醉的鬼话连篇不省人事,吐得昏天黑地,自己难受还出丑,何必呢?

    连咽了几口唾沫将那股灼热浇灭不少,看着林川一口一口很是享受的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神思一转,他想起了晚上林筱态度的坚决:“那师父想好要给林筱开灵了吗?”

    “哎,这件事我正发愁呢。”

    一提到这,林川一脸的愁容,直接将酒壶都丢到了一边,“之前筱筱向我提过几次,被我糊弄了过去,这次态度明显比之前几次更加坚决,看来真的是难办了。”

    说道这里,于天忽然发现,林川眼里一向严肃的威严甚至冰冷没有了,多出一丝似水柔情,将这个汉子原本高傲的一面给融化掉了。

    “你觉得呢,应该给林筱开灵吗?”林川紧皱的眉头思索无果,一幅痛苦的表情看向于天。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命运应该被掌握在自己手里。”

    “你的意思,是同意给林筱开灵?”

    “这我可做不了主,”于天霍然起身,目视前方片刻后,居高临下的看向林川,“这件事情,你应该问问林筱。”

    “时间不早了,晚安喽师父。”

    林川准备追问,看到于天哈欠着伸了个懒腰,只是回了一句:“嗯,晚安。”

    听到林川的回答,于天才礼貌的冲着林川一拱手,轻轻一跃跳到地上回房间去了。

    争名逐利事繁纷,唯有月色把酒温。

    古来多少圣贤客,举杯浊酒敬乾坤。

    房檐之上,独坐的孤影,笼罩在月色当中,高高举起手中的酒壶,对着夜月畅饮。

    等到林川放下酒壶,他的视线穿透黑暗,看到林忉和林振楠向着自己走来,手中拿着一纸契约,当自己在上面签字的时候,他分明记得其中一句:

    “林川必须要在林家任职10年,才能够获得林筱合法的监护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