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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闲谈

    第二天一早于天醒来,发现凤舞还在呼哧呼哧,嘀咕了一句没心没肺,他便起身,到山上锻炼去了。

    等到他回来,凤舞醒了,但还在,只见到她还热情的跟于天打着招呼:“你回来了。”

    “嗯。”

    于天近乎冷漠的扫过凤舞,怎么还不走,想鸠占鹊巢?

    “我没有别的意思,”察觉到于天脸上的古怪,凤舞嘻嘻一笑,“我只是来告诉你,别忘了今天的晚饭。”

    “…”

    说完不顾于天惊掉的下巴和瞪大的双眼,凤舞嘻嘻一笑,转身就向着山下行去。

    于天想不明白,按照人际交往的平衡原则,你的付出和凑近乎肯定是要奢求什么的,尤其在于天那个社会的人们看来,你必须对你所做出的一切行为赋予一种可以触摸的高尚,两者必须等价,否则你就是在浪费时间虚度人生。

    那么凤舞的目的到底何在,自己一没钱二没色,仅仅为了口肉吃?或许是他那个社会太过于美好,将那这些个不明所以的事情,总是赋予上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卑鄙,去猜忌,去怀疑。

    于天想不明白缘由,但他能猜出凤舞一定是属黄鼠狼的。

    火堆上的烤鸡刚刚熟透,就好像你将饭菜都端上桌,筷子盘子都摆好的时候,凤舞悄无声息的到来,卡着点的准时,就差于天将食物直接送到她嘴里了。

    看到到来的凤舞嘻嘻一笑就直接上手,于天什么也没说,任由她这般娇纵,自顾的吃着烤鸡。

    期间虽然于天没茬找茬的闲谈过两句,可是闲扯的话语,就像是面条一样,刚捞上来一筷子就断裂掉了,使得空气当中,火苗的噼啪声显得格外刺耳。

    抹了把嘴巴的于天看到吃完后的凤舞再次托着下巴坐着,出神的盯着火苗,他再次陷入煎熬当中,不由伸手丢进萎靡的火堆里一根木柴,率先开口。

    “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是应该在家里刺刺绣,抚抚琴,最后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找一个好人家托付终身,生儿育女,就算是来修行,你家里人不管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荒郊野外?”

    凤舞等着驼铃的大眼瞪着于天,没有愤怒,只是惊讶于于天的说辞,总想说点什么狡辩,最后只是撇了撇嘴:“我跟她们不一样好吧。”

    “哦,哪里不一样?”

    凤舞叹了口气,再次倚着膝盖,双眼被缭绕的火焰充斥,眉宇当中多出来一点阴郁:“你想家吗?”

    “嗯?”

    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于天措手不及,微微讶异后,只是淡淡一声苦笑,接上了话语:“孤家寡人一个,何来想家一说。”

    于天这般的说着,神思却游走开来,他自然会想,想念自己那个世界的父母朋友,更想念自己乡下的外婆,她对自己可好了,现在于天的世界是腊冬寒日,于天甚至都能想象到自己的外婆穿着亲手缝制的厚厚的大棉袄把自己包的像个棉花骨朵一样坐在火炉子边上哼着小曲乐呵呵的傻笑着。

    只是他发现了一丝古怪,他会想,但想的次数如此的少,也仅仅是在他极度孤独悲伤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更多的时候,他也是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当中。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感情的淡薄,当于天独自一人身处这个异乡世界,他忘乎所以的沉浸在了自我控制的自由当中,他对亲情的粘连并不是出于其中感情的浓厚,仅仅是一种需求,一种单纯的在自己受伤和孤独的时候,可以偎依的温存。

    另外一丝仅有的联系,或许是其中不可磨灭的血缘关系,正是因为这,于天受到某种禁锢一样去装腔作势的想着,仿佛不这样想的话,会被别人标榜上数典忘祖的忘恩负义,除了堵住这些口舌,并没有其他更多的情感上的依附,这或许并不是因为他有多无情,更多的是在一种家庭和社会氛围当中的情感无法表达或者不善表达的某种欠缺。

    只是在现在的他看来,这多少有些忘恩负义了。

    或者,他将这个世界的孤独寄托在了林筱身上,已经将她当做自己的家人爱护了。

    “哦,对不起呀。”凤舞偷瞄了于天一眼,像是在照顾他情绪一般,压地了语气带着歉意的说道。

    “没事,我早就习惯了。”

    于天摆了摆手,显出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嘴角的那抹苦涩却是偷偷被笑意掩盖了去。自己习惯?或者更多的应该是无可奈何吧,哎,谁不想在自己困苦孤独的时候有个温暖的港湾可以停泊呢。

    “一个人也好呀,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管束,多好。”

    “嗯?”

    这可是自己来到魂极世界碰到的第二个羡慕自己孤零零身世的人,这样的悲苦孤独都能够让人艳羡,应该说人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不知好歹呢,还是他们就喜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望着于天恍惚的眼神,凤舞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为自己的莽撞羞愧起来,略带尴尬的羞红瞬间从耳根蔓延到脖子,原本在火光的照耀中红光焕发的俏美脸蛋此时也多了一丝诱惑。

    不过还好,来自大家闺秀的教养让她很快的回复平静和之前的端庄。只是当她抬头看向于天,尤其看到他正盯着自己看的直勾勾的眼神,还有从嘴角流淌出来一泻千里的口水,在一股抑制不住的羞红当中,将脸埋在一头秀发当中。

    这是一股招架不住的青春之力,在家族当中,也有着同辈的追捧和示好,可是其中的目的不纯,趋炎附势,别有用心,总是多过了同龄异性之间荷尔蒙的碰撞。

    而在这里,这种纯粹清纯的青春热浪扑面而来,让凤舞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悸动。

    察觉到凤舞的扭捏,于天意识到大事不妙,不由收回目光屏住心神,转到话题上,想起有此想法的林川,是因为家族的牵绊,说出此话的凤舞莫非也是如此?

    于天看向此时孤零零的凤舞,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定论:“你不会是一个人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吧?”

    “是的。”

    凤舞露出一丝苦笑,受过家族训诫和礼仪的她,此时已经重拾起她的端庄和优雅。

    面对这于天也不好多问什么,这是伤痛的所在,他无法解决什么,所以知趣的闭上了嘴,只是任由火苗的噼啪在两人之间响彻。

    “你知道千户侯吗?”凤舞突然开口。

    “千户侯?”于天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千户侯还是在我小的时候见过,那次他来我家族做客,那叫生的一个风姿飒爽,玉树临风呀。”

    凤舞扬着小脸一脸的崇拜,转过头对着于天郑重其辞:“你知道更重要的是什么不?更重要的他是一名侠客,专门劫富济贫,救济苍生。你说那得多伟大呀。

    所以那时候在我心中就树起了一个目标,我长大后也要像他一样当一个侠客,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去扬善除恶,去维护正义…”

    一谈到自己的梦想,凤舞是越说越起劲,这可能就是同为年轻的好处吧,有着同等的亲切,有着可以联通的感同身受,有着共同的爱好,有着依旧燃烧着的热情,由此可以视为己出的侃侃而谈,敞开心扉。

    “可是你知道什么?当我兴高采烈的去找我父亲,跟他说我想下山历练一番,去真正的见识一下世界的风采,去将自己心中的豪迈付之实现的时候,却被他一口否决了。”

    此时的凤舞依旧咬牙切齿的愤恨:“你知道他当时是怎么说的吗,他说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去当侠客,去仗义疏财,唯独我不行,还说什么我身上背负了众人的期望,宏伟大业,我去他的家族使命,我只想要成为我自己,不行吗?”

    凤舞越说越气,只是那生气的模样不同于他人发疯般的撒泼,而是生出一种让人怜爱的娇贵,于天现在终于知道刚见到凤舞时,造成她捉摸不透的与众不同的矛盾到底为何了。

    那是一种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傲娇和将尘世才在脚底的高傲。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用莲的高洁朴实来形容凤舞,是再适合不过了。

    她的清新脱俗当中,足以驾驭自傲的高高在上:她的气质非凡里面,渗透着不可亵渎的纯净,她本身就像她的理想一样,伟大而正直,高贵又娇艳。

    可是此时在她的眉宇当中,有着一点忧愁,就像是高洁的莲触探到淤泥当中的根茎,连接着世俗,你无法脱离,出淤泥你可以不染,但是你无法存活和保鲜,也正是这,凤舞无法将与世俗的牵连彻底的斩断。

    也正是这,造就了她颇为矛盾的与众不同。

    “所以,你就从家族中偷偷跑了出来?”于天挑着眉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对呀,”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发泄了出来,心情平静了好多,不知怎么反而生出一股忧伤来,凤舞撅着粉红的小嘴,一脸的幽怨,“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沉声思索了一阵于天略显尴尬的无奈道。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在他那个世界当中,根本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于天的一切,他的父母老师,都已经打点好,根本不用他去操心,于天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乖乖听话。

    就像人们习惯于思考之前就已经习惯于活着,在于天习惯于接受之前就已经习惯于服从,他不会去想,这件事情是不是自己想做,这个东西是不是自己想要,因为自己还没来得及征询自己的见解和内心,就已经听话的服从了。

    现在想来,他们那个社会关系还真是微妙,纯粹近乎野蛮的捆绑,让身在其中的于天一直以为那是爱护,直到现在身为旁观者的他来看,才发现其中欠缺了什么。

    或者从社会文化整体的宏观来看,这种关系是情有可原的。古代讲究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妇纲,是一种关系的上下尊卑,是奴性的腐化和洗脑,即便现在有着文明的风吹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们本质上,还是没有改变或者摆脱什么,依旧在引以为傲的文化熏陶中引以为傲,夜郎自大了。

    望着凤舞哀怨的表情,于天心中生出一丝怜爱来,想要说一些话来安慰,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够这样静静地呆着。

    时间再次沉寂下来,火堆当中的火苗泛着萎靡的阑珊,整个夜,也跟着昏昏欲睡。

    于天丢进火堆几根火柴,原本瞌睡的火苗精神起来,可是除了火苗噼啪的响彻和抖擞,周围陷入更大的安静当中,这种静谧让于天如做针灸般坐立不安。

    “或许你应该回去。”于天在这煎熬中沉思了一阵,终于打破了沉寂。

    “你也觉得我应该回去?”

    并没有想象中的河东狮吼,凤舞转过脸对着于天,语气中极力的压抑着一股悲伤和愤怒,这让于天有些于心不忍,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孩,真的要向世俗妥协吗?

    “你可以自己选择。

    家族和血脉你是无法割裂的,尤其当你狠心割裂之后,它就无法再弥补,所以还是不能冲动。如果这一块无法阻拦,你不妨借一下势。

    就算你当上侠客,毕竟一个人实力有限。你可以先按照家里的安排,做出一些妥协。如果你把握得当,到那时候,你或许会有更强大的实力,更高的权势,那个时候,你可以去实现你的梦想,去打倒更多的黑恶,去帮助更多的人。

    你会受制于此,但不可否认的是,当你获得足够高的权势和地位,才会获得同等的自由。”

    于天说的话,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他也不知道对错如何,有人说,我们的生活,就是在两个错误之间相互抉择。能不能找到相对的更好,于天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此番话语,是真情实意的。

    “晚安。”

    冲着惊呆的看着自己的凤舞嘿嘿一笑,于天不自在的挠了挠头,起身坐上那块冰冷的石头,枕夜静坐起来。

    “晚安。”

    带着和煦的笑容,凤舞感谢地说道。

    凤舞并没有着急就寝,她依旧坐在火堆边,盯着火苗出神,直到火苗在木柴的燃尽中奄奄一息,这才带着浓烈的睡意,躺在了卧席上。

    听到琐碎声,于天睁开眼,看到了凤舞脸上依旧攒聚着的阴云,冲着她躺下的身躯嘀咕了一句:

    “睡觉是最好的疗药,睡一觉吧,等到你重新醒来,所有的一切,都将焕然一新,这就是太阳每天升起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