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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濒死

    子阳也不拖拉,盘腿漂浮在空中,周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灵力薄雾,连包裹在其中的身形都变得朦胧起来。

    气定神凝之后,伸手一挥,悬在空中的一株药草飘落到子阳手掌之上,掌心嘭然散发的灵力白气自下蔓延而上,顺势将整株药草包裹在内,肉眼可见的,药草在灵力的强势熏陶中慢慢的变形,缩化。

    这是第一步,将药草简单的提炼。这和之前将药草炼化成液滴状态有着相似之处,也是最容易的一步,无需过多的技巧,况且有了前车之鉴的多次经验,没有什么意外的,轻车熟路中那株生龙活虎的药草,已经在子阳的手中变成了一滴闪着点点光亮的液珠。

    子阳伸手一推,将这颗液珠用灵力托扶着固定在一边,随即再一招手,另外一株药草飘来,在子阳的掌间灵力中进行着相同的蜕变。

    一个具备一定实力的药人一般情况下会分散着同时进行多种药材的炼化,以提高效率,尤其在初步最简单的第一阶段,这是考验一名药人基本功的所在。

    由于每种药材被炼化的熔点不同,就需要分批控制不同浓度的灵力,要会左手画方右手画圆;由药材质地不同导致灵力烘烤的时间有长短之分,需要你像架子鼓一样,左手能够打出三连音的同时右手打出八连音;由于灵力的温度不是持续恒定的,所以要在打击音上再分出轻重之说等等。

    这些要求,没有一定时间的刻苦训练,没有天赋作为支撑,是远远无法达到的,所以一心多用,对灵力精准的把控,是一名药人在炼化药材方面必备的基本功,由此也可以检验此药人炼丹的扎实程度。

    当然,现在有着药鼎和明火的加持,使得人们只需要操纵更少的灵力,就可以炼制,就像子阳说的,人们更加的依赖于药鼎和明火,在这两方面下功夫,而偏颇了对灵力本身的锤炼。

    这也是一些药人在武学实力方面残废的原因所在。要知道,在之前,一名药人本身的灵力,不亚于专职的修灵人,因为在炼丹的过程中,需要灵力持续的消耗和对其绝对的把控,没有充足的灵力是无法完整的炼制出来一颗好的丹药的,正是这,他们在灵力修炼中,不亚于一个纯粹的修灵人。

    而现在,变成了大部分药人只能够靠药鼎和明火作为唯一高傲的资本,自身的武学实力,却是无法精进。当然他们也不惧怕什么,毕竟凭着他们下三滥的丹药,有人会为他们的低劣卖命一番。

    此时子阳为了保证不节外生枝,运用了最稳重可靠的按部就班,一棵一棵的来炼化。

    于天在一旁看着子阳挥洒自如的操作,又看着悬在空中让其垂涎的药草精华,心中是一阵惊叹。由于现在的子阳所需要的灵力并不多,于天正常情况下就能够供给,无需刻意的进入修炼的静坐状态,因此他更多是在观摩着子阳的动作,还有整个炼丹的过程。

    前面对每一种药草精华的炼化,于天已经司空见惯,他看到子阳将所有的药草都收拾过一遍,有的变成了一滴精纯透明的液体,有的则变成了一小撮或黑或白的粉末,最终都被灵力一一的托举在空中。

    终于,子阳将最后一种药草提炼完后,轻轻吐了口气,毫不拖拉中两手一挥,一滴液体和一撮粉末,在灵力的带动下碰撞到了一起。

    只见到它们像是发生化学反应一样嗤嗤的摩擦着,灵力则是充当着和事佬的角色,又像是一个媒婆,在尽力的撮合着。渐渐的,这种排斥的反应进入到一个白热化的状态,最终趋向于平缓,在灵力的强行作用下,两者彻底的交融到一起,变成了如干煸的泥土一样的固态和丑陋。

    这是炼丹的第二道工序,融合。

    这可不是胡搅蛮缠的乱合一通,现在就是展现你真正药师实力的时候。如若你不明所以的将两种融洽度低或者相斥属性的两种药草混合,因为有灵力的强行黏合,不会出现什么异样,但成丹的那一刻,等到灵力撤去,所有的弊病就会直接涌现出来让你功亏一篑。

    所以融合的顺序很重要,你必须纵观全局,考虑到每一种药草的性质和特征,就像做饭一样将不同易熟程度的食材排个序,找出一个最佳的方案,才能成功的将药效显现出来的同时,完整的凝丹。

    用灵力一边继续的烘烤,在恰当之时子阳一挥手,将一滴液体精华招来,子阳瞄准时机,将这滴液体附着在上面,只见到滴液体像渗透进干涸的土壤一样,很快的就没入其中,原本被灵力包裹的要产生崩裂的泥丑陋泥土,被灵力继续的烤制着。

    这一次,灵力烘烤的时间持续了好久,在于天等的都没有了脾气的时候,才看到子阳这个僵硬的木偶有了动作,将一培药草粉末和一滴液体精华,一起都加入了进去,接着又是一阵亘古洪荒的漫长。

    无聊在时间单调的步伐当中冒出泡来,炼丹带给于天的兴致瞬间荡然无存,甚至让他自大的觉得,炼丹也不过如此。

    可实际上是,炼制一副丹药远远没有于天想象的那么简单。

    对一名独立的药师来说,如果你有丹药的丹方,那你按照说明按部就班的制作就行,但是子阳这种直接用药材自行配置的,就需要更大的对药材的熟悉和药理知识的底蕴。

    首先你要对每一种药材的特性非常的熟悉,这样去挑选适合的药材,接着还要考虑到所配比的药材的属性之间的磨合,是属性相合还是相斥,需要在其中加入什么东西,既能将其中暴戾的成分抵消,又能够不损害丹药的药性等等,都是需要提前考量的。

    再者,在炼丹的过程当中,每一种药材的处理,都应当到达一种配位的地步,这种配位是最不好把握的,所有的一切不是为了突出某种药材的最好和药性的最大,而是为了相互之间的成全,更加融洽的组合能够发挥丹药的整体水准。

    所以药材处理到什么程度,下一种药材在什么时候进行融合,包括每一种融合的步骤,都是要经过千锤百炼才能够知晓的,并且这就跟下棋一样,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每一步都应当精打细算,拿捏精准。

    另外一点就是火候的把控,药材融合到一定程度是如法用肉眼或者感官来判别的,唯一的途径就是透过烘焙的灵力来感知。其实这和厨师做饭掌握火候是一个道理。如果没到火候,那么所做的饭菜就不熟;如果过了火候,那饭菜就会炒糊,只不过所需要的精准度要更高一些。

    与此相同,如果药草契合的程度没有到,一方面会导致成丹的时候成不了形,最终就不是凝实的丹药,灵力一撤立马就会如一盘散沙般散成粉末,药效嘛自然就不言而喻的没有了;另一方面会使两种药草的药性没有完全的催化反应好,自然你所想凸显出来的丹药的药性就不尽人意。如果药草的契合程度过头了,那么所混合好的药性混在持续不断的灵力的烘烤下慢慢的蒸发散失掉,那就是真正的暴残天物了。

    也正是每一个丹方都是经过了成百上千次的论证和试验之后,才能够算是一个成熟的,炼制出来度病情有所针对的丹药,这也是药人行业吃香的原因之一。只要你厉害,手握一两个不为人知的药方,靠这个颐养天年一点也没夸大其词的成分。这也是药人视丹方为命根的主要因素,这种东西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呀,毕竟一个丹方,有的时候是一个药人用着一生的心血经过无数次的试验才得出来的结论,可显其珍贵程度。

    就像单纯的从一个人的外表无法判断是不是有颗牲畜的心,从子阳的操作也无法参悟炼丹的高深,在于天看来,子阳缓慢近乎静止的动作,掌心灵力如火焰的不断烧灼,每一处都密密麻麻的透漏着两个字:“无聊。”

    索性他自顾的闭目静坐,不再理会子阳。

    此时于天发现,自己的丹田内有一个漩涡,像是打开的水龙头,在不断流逝着灵力。还好吃下去的药草精华,还有从周围充裕的环境当中吸收进来的灵力,作为源源不断的补充,供给着漩涡深处的消耗。

    于天把控着让体内的供求平衡,可是很快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于天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丹田内水龙头的阀门在不断的放大,此时像是开了闸的大坝,带着洪荒的席卷,搜刮过他体内每一个角落,带着白衣天使不落一户不漏一人的贴心,兢兢业业中很快的将他体内给掏了个空。

    更可怕的是,吞入腹中的药草精华早就消耗完,只能够强行从外界吸收炼化来补充,此时他突然开始感激子阳让他处在密林当中炼丹的高明之举,但是这种庆幸也仅仅是维持了数息。

    于天竭尽全力的调动周身每一个饥渴的细胞疯狂的从外界席卷灵力,比平日里伸张了好几倍大的吸收通道引得皮肤阵阵生疼,原本白嫩的皮肤变成了赤红色,那是皮肤毛孔血脉极度张裂后濒临破裂的结果,尽管如此于天依旧没有放松,可依旧是杯水车薪,那些吸收进体内的灵力,像是雨点一样还没有汇聚成一条细流,就已经被乱入丹田的漩涡内消失不见。

    更要命的是,这种情况还没持续多久,张开的皮肤毛孔在一番蚕食鲸吞后变得萎靡起来,这是用力过度后引起的反弹,原本张着血盆大口的吞食一点点的减缓,最终变成了细若游丝的触碰,使得于天从外界对灵力的吸收,变得更加迟钝和缓慢。

    此刻身体的每一处皮肤细胞都在极度的贫乏中叫喧造反,都已经揭竿而起举兵起义,对着充当朝廷的大脑大放厥词:“我们都已经这般的贫穷困苦了,你为何还不让嘴巴肠胃赈济放粮!”而这一会,它们在声势浩荡当中直接将朝廷给推翻了,结果,当初的义愤填膺这会都变成了奄奄一息的偃旗息鼓,因为当他们将辉煌的皇宫大院给攻陷后,除了奢华的金银珠宝,在那写着“粮仓”两个大字的仓库里面,除了肮脏的角落里躺着的干煸的老鼠的尸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于天看到自己体内灵力盛满的那碗水被倾倒的一干二净,进一步压榨着他的血肉,原本的割韭菜还等着你长成了再割,现在直接连根拔起;之前用花生榨油都是过一遍就扔掉,现在,吃进去都不吐骨头,将花生的饱满直接榨成了干煸,还要在干煸中,再S级的压榨一番,正是这种恶化,让于天进入灵力虚脱的状态。

    在某一个随着时间流逝不断忍受的临界点,于天听到一声如干硬的面条被折断般清脆的裂响,就像是有人给了自己当头一棒,这一帮子,直接让他游离在真实的生,和死亡的虚幻之间。

    在一片黑暗的混沌中,于天清晰的感知到,他的生命如被拉扯的泡泡糖,这是小孩子最喜爱的把戏,用手从嘴里拖拽着泡泡糖,越扯越远,越拉越细,最终泡泡糖没有被这个小孩重新塞回嘴里,而是随着于天体内灵力的消耗,附着在之上的他的生命被无限的拉长,如那根细丝一样,摇摇欲坠的垂危。

    在被拉扯的细丝一端,是于天自己,存在主义的自己,我思故我在的自己,自私的自己,真实亦或虚幻的自己。

    细丝的另一端,是那个世界,真实的世界,可以触摸的世界,美好的亦或肮脏的世界。他就是靠这跟苦苦支撑的丝线,通过这座桥梁,联通着他和真实,感受着世界的存在,亦或是他存活的象征。

    他看到两者像牛郎织女,被分隔的越来越远,唯一牵连着两者的那根丝线,被拖拽的越来越细,凌乱在风中,颤抖在黑暗里,随时都有断裂的危险,亦如于天此时的生命,随时可能不省人事的一命呜呼。

    忽然,随着两端越来越远的拉扯,丝线猛烈的抖动起来,仿佛承载不了生命之重,好像无法承接下一口呼吸的分量,让它变得更加的孱弱细微,于天在猛然一个咯噔当中,感受到了死亡给予他不可描述无以名状的恐惧。

    在死亡的镰刀落下的一瞬,在如藕丝的桥梁崩塌的一刹那,于天下意识的伸手一挥,将子阳留存给他的那滴药草精华送入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