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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金城

    他们都身着统一规整的黑色服饰,手中各拿着一柄大刀,每一个都是虎背熊腰的模样,他们的整齐划一显得训练有素,有着军队的有规有矩。

    但是从他们脸上放盛的笑容和作态,还有口嘴里吐出来的象牙来看,俨然一副地痞流氓的嘚瑟。

    “你们是什么人?”

    于天将众人扫视一圈,皱着眉头问道。

    “哈哈,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好奇,如此兵荒马乱的,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莫非你要进城?”

    为首的男子路人甲打着哈哈,说话的同时,他身后的几个人,悄无声息的移动着脚步,将于天呈合围之势。

    “是,我是要进城,有什么问题吗?”

    于天抬头,毫不避讳的双目直勾勾盯着男子。

    “没什么问题,只是想提醒你,城里可不像我们一样都是好人,里面有许多坏人。所以,为了你的安全,你身上的钱财,可以由我们帮你免费保管,你看如何?”

    路人甲前一半话语,就像大人平时讲的吓唬小孩子的鬼怪语气,带着耸人听闻的恐吓。

    而话语后半句,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并且这种声势,随着路人甲抬起头颅,歪着脖子的目光逼射,围绕着于天转圈的人手中大刀的紧握,更加的紧张起来。

    “哦,是吗?那我要说不呢?”

    于天笑意吟吟的看向男子,抿起的嘴角,带着不经装潢的挑衅。

    “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路人甲脸色一怔,怒吼一声,高举着早已蓄势待发的大刀,向着于天劈砍而来,周围的几个人,也一起向着于天围攻。

    于天不着慌,在大刀逼近门面的前瞬,侧身一转,躲开大刀的锋刃,不紧不慢的抬起手臂,以掌为刀,剁在男子的脖颈上。

    受到打击的路人甲眼珠子凸起,张开的嘴巴里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而是吐出一条红润的舌头。

    他原本粗壮雄健,活力四射的身躯,像被宰杀的公鸡的脖子,一下子耷拉的瘫软下来,栽倒在地。

    接着于天身子灵活的向后一撤,一股冷风贴着脸面刮起,于天伸出手指,在落在身前的大刀上轻轻一弹,大刀像是一个磨盘,在强劲的力道下带动着路人乙,旋转起来。

    不等他转够一圈,于天已经抬起一脚,将像是喝醉在强行维持着身体平衡,被大刀拖拽的晃晃悠悠的路人乙,直接踢飞了出去。

    这一次,不等路人丙奔跑上前,于天一个闪身到他跟前,冲着他惊呆又变得恼羞成怒的脸嘻嘻一笑,不等他手中的刀落下,直接一拳,打在他脸颊上,伴随着一口鲜血的腾飞,他的身子也重重的摔飞出去。

    再次移形换影的出击,于天将路人丁,送到阎王那里,抬头看向机灵的看到形势不对,丢盔弃甲逃跑的路人戊。

    于天脚下一踏追上路人戊,手按在他后脑门上,将他的脑袋像一颗西瓜一样摔在地上,但没有传来清脆的开膛破肚的咔嚓声,而是传来一声像一块石头掉进泥坑中沉闷的扑通,只见到他的脸面,已经在地上砸出一大滩血迹来。

    于天看都没看地上的路人戊一眼,不管他的死活,便折返回去,在路人甲的身上摸索了一番,翻出一袋钱币来。

    于天刚掂着钱袋起身,他感觉自己的腿脚被什么拉扯了住,回头一看,是还没有气绝的路人丙,正瞪着恳求的眼神,嘴里含着鲜血模糊的嘟哝着。

    “救救我,我保证,重新…做人…”

    “哼。”

    于天抽着淤上来的血腥味一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现在对这句话,感到异常的可笑。

    他想到此,不由发明了他著名的垃圾堆理论。这里的垃圾堆是农村的四方形的留有一边缺口的池子,平时人家倒垃圾,都是攒够了分量,用着桶或者小推车来倾倒。

    一旦有人将垃圾倒的靠外,形成一个点的时候,就会发生一个现象,后来倒垃圾的人,会顺着那个点,继而向外倒,即便点的里面还是空空的,他不会绕到里面倒垃圾,只会更靠外。

    从而你会见到,在马路边上的垃圾堆,里面还有大半的空间,但堆积的垃圾,已经拖拉到马路上了。

    应用在这里,就是说,一旦人们心中做过了一种行为,这种行为就成为一个点,他会以着默许的或者尝到甜头的这个点,向里,算是好(或善),或者向外,算是不好(或恶)的方向试探,进而发展。

    但事实告诉我们,一旦尝试过这个点的话,多半都是向着不好的方向进展。

    毕竟有多少人做了不以为大碍的小恶之后,向着更大的恶试探,堕落的?

    于天近乎冷漠的一抬腿,轻易的将拖拽他的手拉扯开,没有理会他,不用于天再做些什么,从他的眼里,于天看到他的生命像时间一样,在快速的流逝。

    于天轻快的跨过这几具尚有温热的尸体,钱袋随着他手臂的晃动,在手中一掂一掂的上下跳动,他的背影,消失在荒凉的街巷当中。

    面对于天毫不拖沓雷厉风行的动作,子阳也是一惊,他还在害怕于天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会不会被反弹进更深的仁慈禁锢当中去。

    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可是当他看到于天这样,近乎行云流水干练老成的作态,又有着一丝不舒服,到底又说不出哪里不舒服。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于天轻快的跨过那几具尚有温热的尸体,钱袋随着他手臂的晃动,在手中一掂一掂的上下跳动,他的背影,消失在荒凉的街巷当中。

    经过的一路上,没看到什么人影,即便有一个人样的,也像受到惊吓的小鸟一样,在见到于天的时候,早就远远的躲开,让一路走来的于天,被这股荒芜压抑的有些悲凉。

    倒是路过了几个村落,每一个无不是败落破旧的惨状,最让于天触目的,在一个村落的一面山墙下,如腐烂的南瓜一样,横七竖八的堆着一群尸首,有几个人,如孤魂野鬼的游荡在其中。

    据他们说,这些尸首都是年老体弱最终被活活饿死的人,那些有一点脚劲的,都拖家带口,逃离了这片土地,只剩下这些不能走的,不想走的,留了下来,被侥幸还活着的几个,收整收整,准备挖个坑埋了。

    更让于天惊奇的是,当那人在对于天诉苦的时候,那人看向这些尸首的眼里,没有被死人拖累的怨恨,除了难以掩饰的疲惫外,是一种艳羡,一种已经解脱,无需再受累的艳羡。

    其实在这样的环境里,活着的人尚不能自顾,更何况死人,他们大可不必如此的费力,大树上有着鸣躁的乌鸦,他们的肺腑会成为死去的人,比土壤更好的归宿。

    但那人继续苦笑着说,落叶归根入土为安嘛,他们还有心,也还有力,总归要做点什么。等到他们有心无力,甚至连这个心思都没有的时候,想做也做不成了,只能任由他们,腐烂的被乌鸦啄去。

    于天对此不知道说什么,也无法说什么,只能够给了他们一些钱财,顺带的问了问路,便起身。

    他沉重的脚步,将悲凉和阴沉,似乎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道路上的苍凉已经司空见惯,于天近乎麻木的一路向西北挺进,等到他看到绵延在天边的修长模糊的轮廓后,他也看到了那座,别人指给他的城池。

    “金城。”

    于天望着闪烁在城匾上的两个大字,如此雄伟的城墙让一路沉溺在疮痍阴霾中的他耳目一新,虽然城门口的垃圾如柳絮四散纷飞,墙上也有着破财的凋零,但多少让金城泛着生命活泼的光芒。

    进到城门穿过门洞,于天就望见了在街上行色匆匆的人,虽然依旧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但相比之前走过的光景,要热闹几分。

    沿着街道向城中心走去,遇到的人是越来越多,甚至有在街旁摆摊做买卖的,虽然稀疏的人群隐隐的在预示着什么曾经发生过,但依然挡不住人们对生活的渴求,甚至好像经过战争这件事情的发酵人们对生命更加的珍视起来。

    一路上走走停停,这里战争的阴影不如其他村落那般深沉,但依稀的可以辨别出人们眉宇间挂着的阴霾和忧虑,人们相互之间也并没有太多的寒暄,甚至连打照面看别人都是遮遮掩掩的,生怕因此招来所谓的无妄之灾。

    所以每一个人各自忙完手中的活后,都小心翼翼的奔走开去。

    走过的阴暗光景,像是一场大雨,将于天淋了个湿透,此时踏着破财荒落的街巷,行色匆匆的人们,让于天瞬间弥漫上一股悲凉。

    一阵夏风吹过,吹开路面上掩埋的厚厚的如铁锈的尘土,像揭开的伤疤,露出里面的触目动人。

    那是一个发卡,它曾戴在一个喜欢蹦跳的小女孩的头上,当母亲拉着她落荒而逃的时候,从她的头顶滑落,又从她抓空的手中逃脱了出来。

    那是一件衣衫,曾见证了一个人的壮年和迟暮,这件衣衫本可以目送着他斜阳下蹒跚的步伐的,可是最终却目睹了,他在乱兵当中被杀死的悲剧。

    那是一把油纸伞,曾为一名幽怨的姑娘遮风挡雨,又为一名幽怨的姑娘和一名健壮的男子撑伞,又为一名幽怨的姑娘和一名健壮的男子,还有她怀里牙牙学语的孩童撑伞,此时只剩下几根破旧的骨架,在以尘土为食。

    是见证?是怀念?是祭奠?

    不是,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发卡,一件衣衫,一把油伞,在幽暗的角落,只有夏风呜咽的挽歌。

    再走一段,前面如点一样断续的人,能够勉强的连成线了,他甚至听到了兴奋的喊叫,这让于天死寂的心,荡漾起一层悸动的涟漪。

    走近一看,人群的水流汇聚成一个水潭,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围着的石台之上,一个小伙子义愤填膺的挥舞着拳头向着台下的人喋喋不休的散布着唾沫。

    “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要知道,团结就是力量。

    那些人都是吸血鬼,不断的在蚕食鲸吞我们,面对这些人,暂时的示好只是扬汤止沸的方法,只会更加的填充其无止境的贪婪之心,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釜底抽薪,将其永无止境的索取给扼杀掉…”

    台上的男子演讲的热血沸腾,时不时挥舞起右拳,像是一股狂风,正在煽动着一团烟云。

    于天在台下听了一会,从众人的相传当中也是听出了事情的大概原委。

    由于朝廷党政的腐败和堕落,人们的生活已是怨声哀道,北方由石正严带领的一方势力趁此竖起了旗帜,打着为民请命,救人民于水火的口号带兵往南向着朝廷施压。

    面对如此的挑衅,朝廷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由镇边大将谭芳带领的黑冥军驻扎在金城的北边,作为屏障来阻挡石军的南下。

    黑冥军的到来让担心石军的人们松了口气,想着有着朝廷的威慑和军队的威猛肯定能将其消灭掉的反叛。

    可谁想黑冥军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以着充军饷补军粮的口号,从人们手中硬生生的抢去不少粮食财物。

    刚开始人们想着也对,为了让黑冥军更加心甘情愿的战场杀敌保家卫国,自己割点羊毛算不了什么,甚至有的自告奋勇的送粮送钱。

    可是不送还好,一送反而不可收拾了。也不管前线打没打仗,反倒他们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要,并且一次比一次的狮子大开口,到最后反而成了明目张胆的抢了。

    虽是如此,人们也是敢怒不敢言,谁敢正面和刀剑硬碰,只得忍气吞声的过一天是一天。

    况且稍往好处想,黑冥军对自己的索要权当是交了保护费,毕竟要是石正严的军队打下来,或许不单单是交点钱粮这么简单,恐怕就是杀人放火的勾当,这么说来,还得感谢人家的不杀之恩。

    所以忍着气,也算是过去了。

    刚开始人们见到军队的索取势头不减反增,有些人实在是无力承受,想到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所以一些机灵的人趁黑夜黑冥军看守疏松的时候,携家眷卷铺盖的逃离了,后面发觉情况严重的人们反应过来要逃走,可是为时已晚。

    大多都死在了他们惊觉过来的惨无人寰的刀剑之下,黑冥军并没有颁布什么禁法道令,但是这几天的早上,总是会无缘无故的多出来几个吊在城头上血淋淋的尸首。

    如此的威慑,让那些有非分之想的人更不敢以身试法,只得安安生生的忍气吞声过活。

    此时的人群,是积怨已深的人们,忍无可忍的爆发。

    “所以我们自己人绝对不能搞分裂,只要团结起来,就是铁,就是钢…”

    高台之上,挥舞着拳头,口沫横飞的引吭之说在人群中溅起了一阵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