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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年会

    两人趁着无人注意,偷偷绕到正殿后方,正好见到一扇窗户。

    涟漪漫将窗户轻轻推开一条缝,两人朝殿内看去。

    只见国师摸着一位女子的手,闭眼沉思。

    “国师,可看出什么了?我那侄儿今年科举能中吗?”

    女子小心翼翼的问。

    国师摇摇头,长叹一口气。

    女子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跪下朝国师磕头:“国师大人,我侄儿已经考了三次了,人都颓废了。这次若是再不中,他以后就没希望了。国师大人,还请您想想办法!”

    国师捋了捋胡须,深沉道:“你若心诚,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但要做到,很难。”

    女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又赶紧磕了两个头。

    “自今日起,让你侄儿每日不得踏出房门,在屋中正北角温习功课。另外你每日要来这里诚心抄经三十三遍。科举前一日你来此,我为你开坛做法请文曲星相助。”

    “但若是你侄儿有一日踏出了房门,或者你抄经的心不够诚,那这文曲星嘛···便是我也请不动了。”

    女子听后大喜:“国师放心,我这就回去交代我的侄儿,今日就开始抄写经书!多谢国师大人!”

    杜若和涟漪漫面面相觑。

    妙啊,让人家每日足不出户学习,家属每天抄三十三遍佛经。若是真考中了,那便是国师请文曲星相助的功劳。考不中就是你侄儿偷偷出门或者抄经心不诚。

    这国师怎么都不吃亏啊!

    杜若总算理解了为何偏殿里那么多人都在抄经书,八成都是想求什么事情。

    两人目送女子离开正殿后,门童进来,向国师行礼。

    “国师,刚才是最后一个了。”

    又拿出一个钱袋和一个簪子,正是涟漪漫的那支。

    “今日有五人求情想加队,徒儿放了两个最可怜的进来。”

    国师点点头,满意道:“做的不错。切记不能太贪心,加队的不能全放进来。你没让他们看出什么破绽吧?”

    门童:“徒儿都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应当是没看出什么。”

    国师接过钱袋掂了掂:“成,好徒儿,那簪子就赏你了。”

    门童高兴的道谢,涟漪漫头顶直冒烟。

    “对了,为师这发根似乎又黑了。你去准备染发膏,今日还得再染染。”

    好家伙,怪不得看着面貌二十出头却满头白发,原来是染的!

    两人默默离开了天机殿。

    “这家伙要是修士,我涟漪漫三个字倒过来写!还有我那簪子十三两买的啊!他居然敢说只值五两!他瞎吗?”

    “别气别气,下次结界失效的时候马上就还你!”杜若安慰道。

    “不是钱的事!唉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杜若叹气:“我早该想到的,要是修士的话,肯定和我们一样掖着藏着了。哪个宗门的修士敢明目张胆的挂国师头衔啊?这不是等着被逐出师门呢?”

    “是呀,也就咱俩闲得慌,在这里憋憋屈屈的。”

    杜若反驳:“我可是被迫的,莫名其妙就被弄进来了。倒是你,你是怎么想不开了要往宫里跑?”

    涟漪漫嘿嘿一笑:“我有个朋友告诉我,禁军统领的身材超棒,我来看看。”

    无中生友?

    杜若只觉得钦佩万分。

    “为了看男人跑进宫,你真的是闲得慌。”

    ······

    临近新年,宫中上下纷纷为了除夕宫宴忙碌起来。

    皇宫大印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动静了。

    杜若摸不清楚它的规律,只能平时就多盯着云朵的举止。涟漪漫借着新年宫装,时不时的往东宫跑,和太子妃聊得火热。

    意宁宫的案子始终没有头绪,严防死守了一个多月,凶手也没有再次露头。于是防守逐渐懈怠下来,汤鹄也被调走,没办法再教杜若。

    幸而杜若有一些修炼的功底,掌握了基本功法后就能自己摸索出一些路子,倒也不是很依赖人教。

    除夕宫宴是羌国皇宫一年中最重要的宴会,会给宫中所有人裁制新衣,添福银。贵人们纷纷布置寝宫,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尤其意宁宫格外忙碌。

    先皇后薨逝多年,中宫未立新后。如今后宫中低位最高的就是宁贵妃。今年的宫宴便是宁贵妃主办,太子妃协助。

    这二人的宫装皆由涟漪漫负责,哪个都怠慢不得,压力山大。涟漪漫忙的连轴转,每日连妆都没时间化。

    杜若作为意宁宫的侍卫长,每日都在兼职跑腿小厮,一会挂个灯笼一会送个花瓶。

    因为临近宫宴,为防心怀不轨之人趁机作乱,侍卫所的排班也紧张起来,从三班倒变成了两班倒,宫内四处都是巡班的侍卫。

    禁军则早早的把宴会地点围起来,控制人员出入。

    太子妃主动接过了宫宴膳食的重担,引起了杜若的警觉。

    自从太子妃被替换了之后,借口受到惊吓尚未恢复,毫不关心宫中事务。因此宁贵妃也没指望她能帮上什么忙。

    如今竟主动要负责膳食,实在是反常。

    于是杜若开始时不时的跑膳房。但凡是和膳房有关的事情,都主动帮忙。

    太子妃把所有的活都扔给了小月,自己偶尔来膳房看一眼。宁贵妃看不过去,又让云朵来帮忙。

    这两个冒牌货一凑到一块,杜若的头立马大了一圈。

    太子妃甩手掌柜,云朵又时不时的捞油水。

    只有小月顶着压力勤勤恳恳干活,一时之间仿佛老了十几岁。

    杜若干脆找赵顺把乌子良调到意宁宫盯着,自己到膳房帮忙。小月总算有了个正经帮手,轻松不少,对杜若十分感激。

    众人忙忙碌碌,终于到了除夕。

    杜若天还没亮就起来,和小月一起到膳房盯着。

    宫宴在晚上,所用的食材必须保证新鲜,所以所有的食材都是当天送进来。

    宫中各处人来人往,一切事宜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

    今日为了讨个好彩头,为羌帝准备的三道主菜意为福禄寿。宫宴开始前,云朵和太子妃分别来厨房查看了菜色。

    侍女们来到膳房取菜,刚走到门口被杜若拦下。

    杜若掀开琉璃罩看了一眼,对小月道:“这鱼的眼睛为何是向后看的?新的一年自然是要向前看,这寓意岂不是就不好了?”

    小月上前看了一眼,犹豫道:“这···按理说应该是没人注意的。”

    杜若叹口气:“我们都是第一次办此等大型宫宴,还是谨慎一些。我能想到的,难免别人就想不到。万一被抓住了把柄可怎么办?”

    小月转念一想,确实谨慎一些没有错。于是招呼侍女放下原先的三道主菜,换上了备用的。

    杜若又一道一道菜的挨着看过,才放侍女们离开。

    待到所有的菜都被拿走,杜若才悄悄将原先的三道主菜端到角落,掏出一个厚厚的油布袋,挑了一些装进去。

    这三道菜被人动过手脚。

    由于用的不是凡间的毒,所以用银针根本查验不出来。

    杜若在常青谷待了十多年,虽不能说精通医术,但也能看出被下过药的痕迹。

    至于具体是什么成分,只能等日后联系上常青谷才能知晓。

    暮色笼罩下来,夜空中烟花盛放,宫墙内外笙歌曼舞。

    杜若和小月趴在膳房的桌上哀嚎。

    终于结束了!

    “就知道你们在这懒着。”

    涟漪漫提着两壶酒进来,正是之前谢君瑶带来的梅子酒。

    “刚才去侍卫所没找到你,就猜你在这。我把酒拿来了,正好咱们趁着除夕喝了吧。”

    小月从桌上爬起来,去找糕点吃食。杜若和涟漪漫把桌子抬到院中,又拿了小火炉来温酒。

    三人围在桌边,烟花的倒影映在酒杯中,泛起点点涟漪。

    “杜姑娘专程来帮我,小月感激不尽。”

    小月拿起酒杯向杜若敬酒。

    杜若也端起杯子:“不必客气,大家都在宫中做事,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

    两人喝了酒,相视而笑。

    涟漪漫也对小月道:“我这尚衣局实在是忙的脚底朝天了,没能来帮你,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于是从怀中拿出一个物件。

    “这是先前我去天机殿向国师求来的护身符,今日送你。”

    小月慌忙推辞:“不成不成,涟女官有职责在身,我怎么会因为你没来帮我而心生怨怼?”

    杜若笑道:“你快拿着吧,漫漫早就说要来帮你,谁知道没来成。你收了这护身符她心里也好受些。”

    小月这才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感谢涟女官的好意,小月身无长物,也没有什么能回赠的。要不日后给你绣一个荷包吧?”

    说罢又想起涟漪漫本身就是尚衣局的女官,想来也不会缺荷包,一时之间又不知如何是好。

    涟漪漫按住小月的手:“没关系的,这是我的心意,你只要好好戴着它就好了。”

    小月眼中泪光闪现,握紧手中的平安符。

    “我一定贴身戴着。”

    “这酒真好喝,来来来再倒一杯。”

    杜若举起手中的空杯子,涟漪漫又给她添上。

    三人说说笑笑,在这一方小院中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

    第二天一早杜若就被门外声音吵醒。

    出门洗漱时,发现大家都换上了新的宫装,是宫中统一裁制的。今年侍卫所是红色劲装,大家换上聚在一起,非常喜庆。

    杜若的宫装是尚衣局专门派人送来的,与侍卫所众人的同色系但款式不同,还有两条珍珠发带,一看就是涟漪漫的手笔。

    红衣宽袖,袖口收束,钉着三颗珍珠扣。交领边缘加了白兔毛,宽腰封上点缀几颗珍珠和小铃铛,外搭一个毛领短斗篷。罗裙正好过脚踝,共两层,走起路来仿佛能带起一片云。

    杜若换上衣服在镜子前转了转,又拿起发带给自己编了个双麻花辫,再化个喜庆些的妆容。

    看着镜中娇俏的红衣少女,杜若捧着脸小小的感慨了一下。

    我怎么这么可爱!

    赵顺和谢君瑶在院中发红包,乌子良拉着杜若也去拜了年,杜若还领到了双倍的福银。大家在饭堂把桌子拼在一起,一群人围着包饺子。杜若也大展身手,包了几个四不像。谢君瑶过来看了一眼,调笑道:“到时候煮出来,只有你的最好认。”

    “她包成这样,下进去就是面皮汤。”

    裴展一边轻车熟路的捏了一个花边饺出来,一边不忘嘲讽杜若。

    杜若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不规则物什,又看看裴展包出的整整齐齐的花边,自尊心受到了打击,拉着谢君瑶也要学。

    正跟着谢君瑶死磕捏花边,尹天赐神神秘秘凑到杜若身边来,说外面有人找她。杜若拍拍手上的面粉,一出门便看到身着银白锦缎披风的季锦仁站在树下。

    “二殿下?”

    杜若跑过去,举着沾了面粉的手在季锦仁面前摆了摆。

    “二殿下怎么突然来了?”

    季锦仁看了一眼杜若手心的面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防止她突然袭击:“来给你发个压岁钱。”

    说罢从怀中拿出一个红封。

    杜若受宠若惊,接过来捏了捏,里面应该是银票。

    “对了,二殿下在这里等一下,我也有东西要给你,我现在去拿。”

    杜若一路跑回寝室,把红封放下,拿起护身符又跑出来。

    “这是平安符,我…在天机殿求的,送给殿下。”

    季锦仁没想到杜若也给自己准备了东西,欣喜万分,接过护身符就揣进怀里捂住:“你放心,我好好戴着!”

    杜若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细细的汗,问道:“殿下今日有何安排?”

    “我等下要和兄长一起去泰极殿朝贺。你呢?你们在做什么?”

    杜若指了指饭堂:“大家在包饺子呢。”

    季锦仁看了一眼饭堂中吵吵闹闹的人群,羡慕道:“我也想在这里包饺子,可我母妃不让。”

    杜若笑了笑:“我给你留一些,你若是出来的早就过来吃。”

    “我怕是晚上之前都出不来的,不用给我留了。”

    季锦仁苦笑。

    每年初一都要和父皇兄长在泰极殿里,听朝臣们的贺词。年年都是这一套,还必须端坐微笑,听完后还要给予回复。回复的内容不仅要总结贺词,还要有心意。每次一坐就是一天,腰酸背痛脸都是僵的。

    杜若听到此处,也感慨道:“宫里规矩自然多一些,你是皇子,铁定也不能像我们这般闹闹哄哄的。”

    “其实宫外晚上有灯会有夜市,以前新年时我也会出去玩。”

    杜若看了一眼季锦仁:“二殿下可以出宫?”

    季锦仁:“可以的。不过上次出宫险些被刺杀,我已经好久不敢出去玩了。”

    杜若斟酌一下,试探道:“殿下下次出宫时,可以偷偷带上我吗?”

    “你们没有休息日吗?我记得侍卫所的休息日是可以出宫的呀?”

    杜若默默叹气,侍卫所是有休息日的,可是架不住羌帝不让她出宫呀。

    每次她借着休息日想出宫,总会被莫名其妙的理由拦下来。

    什么文书没有签名啊,腰牌没带啊,总之不让她踏出宫门半步。有时候把所有东西都带全了,结果被平野亲自拦回来。

    “我···我与平大人有旧怨,他不让我出宫。”

    季锦仁大惊:“平大人?不会吧?平大人虽然呆板,但不像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啊?”

    杜若委屈巴巴的低下头:“二殿下这是不信我吗?也对,平大人是何身份。我一个小小的侍卫,又能说什么呢。”

    季锦仁见杜若可怜的样子,忙安慰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觉得平大人也并非不讲理之人。你们之间若是有什么误会,没准说清楚就好了?”

    杜若用手背擦擦眼:“罢了,是我多嘴了,二殿下就当我没提过吧。”

    “好了好了,你别难过,过两日我就带你出宫玩。”季锦仁认输道。

    杜若这才高兴起来。

    “谢谢殿下!对了,你要什么时候去泰极殿啊?”

    “呀!差点忘了!我得赶紧走,不然又要被父皇训话了。”

    季锦仁向门外跑去,到了门口还不忘回过头来对杜若喊:“谢谢你的平安符,新年快乐!”

    杜若朝他挥挥手,看着他跑远了,才转身回到饭堂。

    “咱们侍卫所,是不是要出一个皇子妃了?”尹天赐一脸八卦的凑近乌子良。

    乌子良没好气的回道:“你娘有没有跟你说过,背后嚼舌根是八婆行为?”

    杜若笑出声:“什么皇子妃,二殿下才多大呀?”

    才十六七呢。

    自己离开的时候,弟弟也差不多就是这个年纪。

    想起第一次见到季锦仁的时候,自己在明知道救了他会很麻烦的情况下,还是救到底了。也许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昏迷时叫自己的那一声姐姐吧。

    杜若突然安静下来。

    也不知道弟弟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考上喜欢的大学,有没有叛逆期惹爸妈生气。

    又是新年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在包花边饺子。

    眼圈一红,眼泪险些掉出来。杜若赶紧睁大眼睛使劲眨一眨,把泪意憋回去。

    裴展见状,一巴掌拍在尹天赐脑袋上:“就你话多。”

    尹天赐冷不丁挨了一巴掌,正要还手,看到杜若这个样子又悻悻缩回去。

    “小杜?这是怎么了?”

    谢君瑶探过身来关心道。

    “没事大嫂,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些事。”

    谢君瑶顿时便猜到了个大概。

    在这种团圆的日子里,八成是想父母了。

    可怜的孩子。

    谢君瑶伸手抱了抱杜若:“没事,以后大嫂就是你的亲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