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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轮面试

    一

    第二节思修课来了,需要做有关“对经济学的了解”的主题汇报。钱樰和丁香组成的一班的小组最先上台汇报。丁香学习委员,并负责按PPT,钱樰负责讲解,

    之前,她们也面临值念等人的困境,在网上搜索不到靠谱的答案,最后询问了班助谭言译,才完成了汇报内容。

    班助告诉她们他所了解到的部分内容,经济学专业的毕业生大多会从事公务员、事业编、银行、保险、证券等职业或者领域。如果是硕士毕业,还可以成为辅导员和大学讲师。

    在她们汇报之前,一二班里面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经济学学了以后可以干嘛。她们所汇报的内容,解开了很多人心中疑惑。

    到了值念一组,汪成一个人走路带风地上了讲台,微微抬起下巴,自己按PPT,抛开主题,滔滔不绝着讲:“......几个月前,我们当中,有的人还紧抱着考上985/211的决心,有的人还怀揣着考上普通二本的愿望,有的人还在悬梁刺股挑灯夜战,有的人则是拿着书本想着网吧。无论如何无论怎样,大家都阴差阳错地来到温市市城河大学里的这个专业这个班级,直到现在还是百感交集。无论现在大家是开心的,还是伤心的,都需要去承认一个事实,学习成绩只是大学舞台里面的一部分,技术技能和专业水平才是所有的全部。大学绝对不是学习生涯的终点,而是崭新的坚实的起点。我们根本就还没有输,也根本还没有赢。我们的成绩也不再仅限于分数,还有思维、视野,以及在课外比赛、社团活动等方面的表现......”

    在台下,俊逸给还在滔滔不绝的汪成投以拜服的眼神,在拜服当中又隐藏着一点失落,轻轻地说:“老成真得很厉害。”丁玮附和着:“说得对。”值念则在心里心不在焉地表示赞扬。

    从某一天开始,每当听到别人演讲的时候,听学校领导讲话的时候,值念就会忍不住神游太空,包括听汪成讲话。

    为什么他们在台上说话不会慌张?为什么他们的思路不会断?最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有的人能够出口成章?可是同样,他们也在疑惑类似的事情,在上台有什么好慌张?不是有很多话题可以深入去讲么?演讲不是一件信手拈来的事情吗?不过对我来说,演讲还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想到演讲,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还有一些混乱,还有慌得要死。没有办法,即使人有再多的理性,也无法任意控制自己的感觉。我现在依然真实地感觉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感觉汪成说不定下一秒就思路断掉,忘记接下来要说什么。可结果又一定会是,他能够一口气讲到结束,而我始终无法在感觉上相信这个结果。

    这堂思修课以后,在回宿舍的路上,汪成迫不及待地说:“团学的地位应该是在普通学生之上老师之下。能加入的人都是有实力的,我们四个都要争取进去。”

    俊逸、丁玮都表示自己想进团学的期待,只有值念说:“嗯~,我还是考虑考虑。”

    “别考虑了,念仔,你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才可能有机会。”

    “我确实有点不信自己。”

    “没有信心才需要有信心。你可别学习张益达,机会像雨点般向他打来,却都被他一一闪过。”

    值念没有回应。汪成看看俊逸、丁玮,见他们并没有鼓励值念的意思,也放弃继续鼓励。

    二

    团学的一轮面试终于到了,时间定在周三下午。周三下午是一个很特别的时间,全校学生在周三下午都没有必修课。不过不排除极少数学生会在这时候选修体育课或者公共课。

    一面的时候,部门的师兄师姐会在教室的前面坐着,讲台上是来面试的新生。在教室后面,也坐着一堆等待面试的师弟师妹。一面的内容是,首先自我介绍,然后接受师兄师姐的公开提问,有时候问着问着就变成聊天。

    汪成、俊逸、丁玮都出去了,到面试地点二教去。汪成出门前,还是问了一句值念:“你真的不去面试吗?”

    值念坐在床边,像看着自己悬空的双脚,又像看着有点潮湿的地板,说:“我不知道,还在考虑。”

    汪成有点可怜地看着他,只好留下一句话便走了:“你不知道,你还在考虑的时候,机会就已经被别人捡走了。”此时的汪成觉得值念太幼稚了,直到现在还不了解班委、团学意味着什么,也不了解当舍友都是班委、团学的人,又意味着什么。

    值念一个人在宿舍里面沉默,望向走廊,看到其他宿舍的人也成群结队地出去了。逐渐想起他在大学第一天看到一群团学成员的心情:

    这群人就是所谓的学生会了吧,原以为他们是相当严肃的干部形象,原来是一群能笑出花来的学生。他们看起来充满了干劲和聪慧,还有未来。我好想好想加入他们,像他们一样,为磨炼自己而挥洒汗水,像他们一样,为打交道而能言善辩,像他们一样,拥有一个自己的小集体。哼,我现在就像一个农村仔进城,看到什么都觉得很厉害。学生会在大学里面是什么一个情况,至少需要过了一年时间才可以摸索清楚,怎么可以现在就下定论…...奇怪的是,为什么正装通常都是上白下黑的?在物理上,黑是没有光,白是聚集所有可见光,而且在视觉体验上都是很极端的。那么为什么正装通常都是上白下黑的?

    值念在团学干部身上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微笑,即使自己的笑,只是苦笑。为了掩盖自己的苦笑,他只好勉强地笑得稍微夸张些。当然,值念的笑中,除了愁苦的成分,也有腼腆的成分。

    他现在已经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想到衣服的颜色,在回避几个问题:我有没有机会加入学生会?有没有意愿加入学生会?有没有需要加入学生会?当然,自从宣讲会以后,学生会就被团学这个名词取代了。想着想着,开始责备起来。

    为什么身边这么多人都想要进团学?难道上大学就一定要进团学吗?就不能好好学习吗?不能好好看书吗?你们去参加个社团,或者去谈个恋爱也行啊。团学嘛,这个名词是非常吼人的。而且看到自己的舍友都去了,自己能不去吗?不去就是不合群了,不去就是不上进了。因此不想去的人,没有自信的人,也跟着去了。这不就是要我陷入无极限的尴尬里面吗?

    如果汪成进了团学里面,我岂不是又成了一个人?只是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而且在事情发生之前都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我不想相信任何人,可不想一个人。有没有解决办法呢,我得找到解决的办法。当然有办法,而唯一方法就是,我也加入一个部门里。这样我就不会被汪成疏远了,而是大家往不同的方向行走。也许,汪成进入一个部门以后,也不会疏远我的吧。他很难遇到第二个想我这样的人。

    也许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值念漫无目的地来到二教经院团学招新区域,也可以说是有目的的。

    他进入一个面试教室,看到一个充满魅力的女生在台上侃侃而谈。看完女生的出色表现以后,便没有勇气走到黑板面前,写下自己的名字了,默默地走掉,在空气里留下一些挣扎。

    三

    出了二教,值念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只好去到附近的第四饭堂里吃饭,没有来过这个饭堂。四饭在二教的西边,不在从二教往疾风楼和轻雨楼回去的方向。时间还早,饭堂也刚刚把饭菜摆出来。

    一阵子后,值念找了个附近都是空座位的位置坐下,看着眼前的面条,没有动手的想法。

    一会儿后,有个短发女生小心翼翼地坐在他前面,没有急着碰刚刚端下的面条。她的头发上还有两枚颜色鲜艳的发夹,用心地点缀的并不出众的容貌,头发末端略略超过下巴的位置,却显得格外地温柔。

    值念抬头看了她两眼,又低下头了。想着这个时间,这个情景,同样是面条,还坐在我前面,则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

    “嗨,我们好像是同班同学。”女生十分亲切地说着,略略带有试探的语气。

    “经济一班?”

    “对啦,我是柳丁香,还记得吗?”

    值念不记得她的名字,甚至不知道班里有这个女生,说:“记得,这名字很好听。我叫刘值~念。”老毛病又出现了,“念”字念很费劲。

    “你去面试了吗?”

    “呃~,没有去。”

    丁香听到有点惊讶,还以为他去面试了,不过表现地不好,因此心情很差。说:“为什么不去?机会只有一次啦。”

    “我...我总觉得自己会出丑,然后第一个被淘汰。”说完,努力挤出一个笑。

    “其实我也有点害怕,不过还是上去讲了。讲着讲着,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不过,师兄师姐们都很友好,还给我打气。”

    “我上台讲话大概也是这样,而且会更严重。”

    “江夏玲老师都说,在大学要多尝试,而且这样才有机会改变。可能不要太在意啦。”

    “也许吧。”值念嘟囔着,便决定心不在焉地继续吃面。

    丁香接下来,简单地讲了自己面试过学习纪检部和文体部,最后说:“刘值念,你不愿意去试试吗?”这句话很温柔,值念好想再听几次。

    “柳丁香,我想想吧。”这话说得越来越小声。

    丁香看到值念的表现,只好也开始心不在焉地吃面了。

    我能够看得出来,你很自卑,自卑到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说出来。你其实不用太担心,我不会嘲笑你的,而且想要帮助你。我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了,如果你还是一步步走向自我枯竭的话,我便只好在远处看着你自我枯竭了。可是,我又为什么要在意呢?每天都有这样的人逐渐枯竭,我又不可能每个人都去关心一下。所以呢,我从现在开始,就没有必要继续给予他任何一点关心,只需要心安理得地保持冷漠。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她突然听到一句:“柳丁香,听你的,等下立刻去面试。”

    丁香看着他,发现他不敢看自己,说:“这就对啦,快点吃吧,不然招新就结束啦。”

    四

    两人匆匆吃完,丁香带着值念,走出饭堂,过校道,走上楼梯,重新来到那个助学就业部的面试教室。这是个冷门的部门,现在已经没有人来面试了。

    现在也已经接近傍晚,师兄师姐们的外卖也已经拿回来,准备开吃。这个时候,看了一个师弟和一个师妹进来,又重新兴奋起来,像是重新煮沸的火锅。

    在台上,值念写完自己的班级姓名和手机号码,转身面对着师兄师姐们,认出宣讲会上,在上面讲话的公孙月。虽然不认得她的名字,但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有幸成为她的师弟,那就是在做梦。就当作自己一定会被淘汰吧,反正也一定会被淘汰的。

    “……我也许什么都不懂,但我愿意一点一点地去学,按照别人的做法一步一步地做好,也应该是能够做到的吧。我确实是一个很内向的人,但内向者的内心会更加地渴望集体的温暖。这是我第一个面试的部门,也会是最后一个面试的部门。我希望自己可以在助学就业部里面快速成长,如果真的有机会。当然,不管面试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埋怨,不会后悔,不会遗憾,能够鼓起勇气过来面试,已经是一次明显的进步,已经是一种难得的收获。谢谢各位师兄师姐的认真聆听,很希望以后能够得到你们的用心指导。谢谢,谢谢。”

    几分钟的时间里,值念说完一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自我介绍,并不是说得好,而是以前自己写作文的时候,都没有这会思路流畅,虽然谈不上流畅。

    他看见公孙月短暂地跟其他人私语着,然后开始提问。师兄师姐们表情都很友好,而且只是了解一些基本情况和兴趣爱好,没有面试的气氛,像是一直在聊天。

    在这个过程中,丁香也感到震惊,发现值念在台上的时候,换了一个人,自卑里面又显现出一点自信,而且这种自信似乎有某种力量支撑着。丁香并没有明确这种力量是什么。

    面试结束以后,公孙月给师弟师妹每人一个橘子,说:“我们几个师兄师姐都吃不完,而且还要吃晚饭呢。这两个橘子就交给你们搞定啦,这是师姐安排给你们的重要任务。”

    两个人连忙说谢谢,而且除了谢谢不知道说点什么好,看着公孙月亲切的表情,又觉得什么都不说,也挺好。

    突然,另一个师姐苏黎黎说:“你们是情侣吗,看你们两个多搭。”接着其他师兄师姐发出起哄的声音。

    苏黎黎在宣讲会上负责按PPT,在部门讲解过后,她也和公孙月一起完成最后一番招新寄语。

    值念立刻小声说:“我们是同班同学,恰好在路上遇到,便一起过来了。”

    丁香也小声说:“嗯,我们只是同班同学。”

    公孙月发现他们俩都有点脸红,便说:“现在不是不要紧,要紧的是以后是。”

    两个人脸更加红了,知道否认也是没有用的,只好都立刻打招呼,摆摆手,逃出这个教室。

    走出二教以后,走在昏暗的校道上面,两人只能再聊了聊。丁香详细地讲自己面试了学习纪检部和文体部,值念认真听着,经常点点头。

    丁香还说:“这部门的师兄师姐都好善良。我面试的时候,可要回答一些难题。”此时丁香的声音显得更加温柔了,似乎还能遗留在空间里面,转化成一股神秘的力量,似乎把此时的值念拥抱起来,第一次感到这么温暖。

    “是吗,他们问你什么?”

    “文体部的一个师姐问我,是自己很想要加入部门,还是看到别人过来面试,便跟着过来面试了。”

    “确实好难回答,怎么说也没有说服力。”

    “还有学习部的一个师兄问我,平时看不看国际新闻。”

    “我是不看的,换成是我就完了。”

    “我也没看啦。只好说,如果以后需要看的话,我会养成每天都看的好习惯。”

    “嗯,养成每天都看的好习惯。”

    “现在想想,问那些刁难的问题,也许是做师兄师姐的模样啦。”

    值念觉得有番话必须说了,不能再拖了:“丁香,真的好谢谢你。不然,我就错过整个面试了。”

    谢谢你多给我一个去面试的理由“为了保护一个女生的善良而努力”。至于为什么叫你做丁香,不是为了显得亲切,而是因为我忘了你姓什么了。我要好好把握和你做朋友的机会,你可能是同班里面唯一愿意和我说话的女生。什么可能是,一定是了。

    “同学之间互相鼓励啦,加油。”

    “嗯。”用力地说这个字,接着说:“一起加油。”

    “你要多自信一些。你在台上说话多顺畅,多诚恳,一定会进的。”

    “你也一定会进心仪的部门。”

    丁香走路的时候,左手总是握着右手的手背,现在也是。她觉得有点奇怪,都走出教室好一阵子了,还吹了吹晚风,为什么脸还是有点热?

    在教学区通往疾风楼和轻雨楼的主干道路上,必经“蜻蜓路口”,附近有个名叫竹蜻亭的亭子。路口的西边通往疾风楼,东边通往轻雨楼,他们会在这分别。